洛嘉宁闹腾了一阵,发觉清空冰箱的愿望再度落空后,她气鼓鼓的对父亲道:“总有一天,宝宝要把北极和南极冰盖都当雪糕吃掉!”
“很宏伟的目标,丫头,爸爸看好你。”洛云枫丝毫不为所动,他亲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淇淋放在小丫头手里,“这是你今天晚上的努力目标,耐寒的属性要从五岁的时候锻炼。”
跟女儿较劲过很多次以后,洛云枫知道小丫头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冰淇淋作为消暑的佳品,用来熄灭女儿心中的怒火有奇效——不需要给她吃完整个冰箱的库存,往往一个冰淇淋就能起效二十四个小时。
“谢谢爸爸!”看着手里的冰淇淋,洛嘉宁立刻就把心中的猛兽毫不留情的镇压,抱着冰淇淋就往客厅沙发跑去。
与此同时,洛家出租屋对门母女也挤在一起看监控,画面正是洛家父女的言行举止。
从画面的拍摄角度推断,摄像头似乎装在洛家客厅的窗户上。刚才隔壁小丫头和父亲的对话,完完整整被摄像头记录下来,然后传回到宁神秀的手机里。
“爸爸真棒!”
小家伙望着监控画面,语气中满满都是羡慕:“姐姐那样无理取闹,可是爸爸就是不生气,最后还给姐姐好吃的。”
宁红叶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她突然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妈妈做得不好?我用你的错误作为理由,扣掉了本该给你吃的零食做得不对?”
“知道你还问?”宁神秀自以为隐蔽的撇撇嘴,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我要去找姐姐玩。”
宁红叶有些恼火的瞪了女儿一眼:“你给我回来!不说清楚哪都不能去。”
小家伙赌气站在原地,既没有出门的意思也没有回头的想法。
母女俩正在较劲的时候,忽然听见监控里传来洛嘉宁的声音:“爸爸,爸爸,啊——吃一口,快吃一口。”
画面上的小丫头举着汤匙,将一勺冰淇凌送进老爹的嘴里。
“嗯,味道真不错。”洛云枫眉开眼笑的细细品味了一会,“丫头你给爸爸吃的是什么?”
“这是宝宝最喜欢的夏威夷果仁。”洛嘉宁举着汤匙邀功似的炫耀着,“整个冰淇淋里就那么一点,宝宝省下来一口都没有吃,全部喂给爸爸吃了。”
洛云枫笑着捏捏女儿的小脸:“好的,爸爸记住了。下次我就盯着这个牌子买东西,一天一个你最喜欢的冰淇淋,保证让丫头每天都吃得那么开心。”
洛嘉宁笑得围着老爹打转:“嗯嗯嗯,宝宝现在真的很想亲爸爸一口。唯一阻止宝宝这样做的障碍,就是爸爸实在太高了,宝宝够不着你的脸。爸爸,你快点蹲下来。”
洛云枫依言蹲下让女儿猛亲一口之后,小丫头还抱着老爹不肯撒手:“爸爸,爸爸,为什么宝宝每次提出过份的要求,爸爸总是不生气也不扣宝宝的零食?幼儿园里的其他小朋友,他们犯了错误为什么就没有同样的待遇?”
“因为冰淇凌是我家乖宝宝最喜欢的东西,代表着丫头心中对最美好事物的向往。”洛云枫索性就把女儿抱起来,他无比郑重道:“爸爸不会因为你的错误,就把你和最美好事物之间的联系切断。”
洛嘉宁听得似懂非懂:“爸爸的话好深奥,宝宝完全不明白爸爸在讲什么。难道爸爸不能等宝宝认识到错误以后,再给宝宝补偿一个冰淇淋吗?”
洛云枫坚定的摇摇头:“这可不行,冰淇淋的补偿想什么时候补都行。但是已经失去的思想阵地、已经被不良情绪侵染的心灵,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净化干净。打一棍给个枣,就像是煮汤时添一把柴又浇一瓢冷水,锅里的汤将永远没有沸腾的时候。”
“乖丫头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老爸的教育还是很有成效的。你知道吗?这些残余的负能量堆积起来,总有一天会变成不可收拾的大问题。”
“嗯——爸爸说的大问题有多大?”小丫头在父亲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认真的挖起冰淇淋来,“宝宝要边吃边记加深印象。以后每次吃冰淇淋的时候,都能回忆起爸爸的话。”
为了让女儿理解,洛云枫只好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做了个比喻:
“这么说吧,负能量爆发的麻烦类似于斗地主。对面地主手里拿着全部成炸的JQKA2,而你手里除了一对王,稍微大点的牌都没有。”
“五炸九十六倍,再加春天就是192倍,地主收益是双份所以是384倍。”洛嘉宁小声的算了一遍,随后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哎呀不好,这一把牌玩下去会连人带裤子都输掉。”
说着,小丫头又狐疑的看看洛云枫:“爸爸是不是夸大了事实?空口无凭,你必须举个能说明真相的例子。”
洛云枫不假思索道:“其实有些话我不太想说,不过丫头既然你问起,我也可以试着跟你分析一下——神秀的妈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小时候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心灵都与内心最渴求的美好事物相距甚远。”
“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家庭因素影响占很大的比例。做为父亲和母亲的那对男女,在她的成长道路上失职了。”
洛家父女俩的对话还回荡在耳边,宁红叶也不禁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母亲在宁家毫无地位,父亲永远是一副唯唯诺诺让人瞧不起的窝囊样子。
即便是宁家老爷子让他和母亲离婚,他也不敢据理力争,而是让李拥蓝那个贱人趾高气昂的走进宁家。
父亲第二次大婚的那天,母亲拼死阻拦也没能让九岁的她回心转意。
觉醒异能的宁红叶已经做出决定:整个宁家婚礼现场将不会剩下一个活人——她真的很想看看号称天南第一姓的宁家大婚之后集体出殡,究竟会是怎样壮观的一个场面?
最终,宁老爷子的至交好友、紫云观的观主余弦道长看出了宁红叶满怀的恨意。
他用一句“小姑娘,想报仇也不该把自己赔进去,你想不想学让人死得无声无息、却又痛苦万分的方法?”成功引起了宁红叶的好奇心,并征得宁老同意从宁家带走这个关门弟子。
直到听过洛云枫的分析之后,宁红叶才赫然惊觉:从她九岁踏入紫云观山门那一刻起,余弦道长便在有意尝试顶替宁红叶心中的父亲角色,一步步一点点将她从深渊边缘拉回来。
一念至此,宁红叶的眼神重新聚焦到眼前的女儿身上。
宁神秀背对她赌气站立的模样,像极了十多年前那个倔强的自己。
“我虽然想做一个好母亲,但是始终不得要领。再这样下去,恐怕神秀比当年的我也好不了多少。不行,神秀绝对不能在重蹈我的覆辙,哪怕是走错半步都不行。”
“今天多亏了洛云枫的提醒,不然我连自己错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女人思前想后好一阵,她有些艰难的对女儿开口道:“神秀对不起,刚才是妈妈不对。你去把姐姐喊过来一起玩,妈妈给你们准备牛奶和鸡腿当零食。”
发觉女儿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宁红叶突然咬咬牙道:“那你先去隔壁跟姐姐玩,等一下妈妈把好吃的给你送过去。”
“我不去,”宁神秀依然背对着她大声道,“我讨厌爸爸、讨厌姐姐、讨厌宁家所有的人。妈妈明明不喜欢爸爸,却因为我不得不对他故作笑脸。姐姐有点什么东西都要炫耀,我讨厌他们!”
“为什么我们不能搬家,为什么我们非要住在这个鬼地方?”
女儿说话的语气,让宁红叶顿时慌乱起来:十几年前,面对母亲的苦苦哀求时候,心坠深渊的她也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反问。
直到现在她才赫然惊觉:女儿这些年在宁家背负的压力比她当年还大,而且从未有过来自父亲的关心。所以宁红叶能忍到九岁才爆发的心魔,到了宁神秀这里连五岁都熬不过去。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有余弦道长伸出的援手。
可是现在又有谁能帮她?
谁能帮她把女儿从深渊边缘拖回来?
就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男人的笑脸闪过宁红叶的脑海——虽然宁神秀刚才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他,但依然下意识的喊他爸爸。
没错,眼下只有他能把女儿从深渊边缘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