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衍是最初清醒过来的。他揭开清萱阁居舍的窗帘,享受初阳沐浴片刻,随即摇晃了下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洗漱完毕后便出房去找公子道平他们去了。
在侍女的指引下,他依次叫醒了公子道平三人。三人的脑袋都有些迷糊,显然是没有从昨日的酒醉中缓过来。于是吴衍又放任他们三人继续睡去了。
吴衍回到自己的房间,盘坐起来,开始修炼了起来。
吴衍的修为是结元六阶,这般修为足以令他傲视同岁之人。然而吴衍依旧没有骄傲,一有时间就去阅览圣贤书籍和修炼功法了。
吴衍静下心来,催动自己的金属性元气逼散残留在血管中的酒精,然后绕着经脉做周期运动。
元气在经脉中循环了五个周天,耗时三个时辰。之后吴衍便将元气又收回丹田,活动了下久坐酸痛的关节,便又出了房间,准备再次去找公子道平三人。
原来公子道平三人在辰时交巳之时便醒了过来。三人见吴衍正在修炼,便未打扰,而是吩咐侍女,待吴衍修炼结束便接吴衍去公子道平的房间。
吴衍推开公子道平的房间门,见里面三人正在猜骰博彩,玩的不亦乐乎。见吴衍进来,三人便都放下骰子,起身接待吴衍就坐了。
公子兴摞好了三层坐垫,公子道平将吴衍扶坐在其上,芸湘在一旁为吴衍展示自己刚学会的煮茶技能,吴衍一时间有些坐不住了:“干嘛这般殷勤,有事快言。”
公子道平一旁嘿笑不止,公子兴讪笑答道:“芸湘姐姐想让吴衍大哥见识见识她新学的煮茶技能……”
芸湘在对面一边清洗漆器,一边还郑重的点了下头:“嗯!”
吴衍哈哈一笑:“方才你们博彩,赌的是什么?”
公子道平坏笑不止:“赌吴衍大哥能不能饮下芸湘姐姐的茶。”
吴衍脸色一黑,感觉接下来没有好事发生,便有些无奈的望向了芸湘。
见芸湘先是抓了一大把吴衍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放入一漆器中,又往里面哗哗倒满了水,然后将其抬起来,冲着公子兴喊到:“弟弟,放火!”
公子兴颇有无奈,没想到自己步入修子后,自己能够外放的宝贵元气竟会做这事。他想反抗,但是不敢,于是他赶忙跑过去将手伸到漆器底下,将自己的元气尽数释放出来去煮茶了。
不一会儿,水就煮沸了。
芸湘也不管是否烫手,一把抱起漆器,噔噔跑到吴衍身前,猛然将漆器塞进吴衍的怀里,颇有些期待的道:“请吴衍小弟喝茶!”
吴衍闻到了一股茶的清香,也忘了先前公子道平三人的赌注,运用元气将漆器抱起,然后使元气将漆器内的热量尽数吸尽,仰头便饮。不料饮了一口,吴衍的清秀的五官便全拧在了一起:“好……茶……”
芸湘见吴衍这般评价自己的茶,登时激动不止。一旁的公子道平二人早已捧腹大笑。
吴衍放下漆器,无奈苦涩道:“三位朋友,大家都是熟人,就别整蛊吴某了,有事快说。”
公子兴憋住了笑:“吴衍大哥,是这样的——我们是想打听一下吴衍大哥来安邑是不是也是要观看这场儒法论战的。”
吴衍苦涩道:“让我饮一杯水漱口后再说。”
芸湘赶忙将水和漱口盂呈了上了来。吴衍漱完口,顿了顿,然后正色道:“不是,我是想借道安邑北上入狄域杀狄的。”
对于杀人,公子道平想都不敢想。他一惊,看了看一旁冷漠的公子兴和芸湘,随后问吴衍道:“北上入狄域?因何杀狄?”
吴衍冷冷一笑:“华夏人去杀狄族历练,就如同狄族人杀华夏人历练一样没有理由。”
公子道平一想,这法学志在天下归一,狄族华夏族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为何二族势如水火会毫不留情呢?为何同样是法家士子的吴衍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又问:“吴衍大哥不是钻研法学么?何不拜投一国大展才能呢?”
吴衍一扫冷气,噗嗤一笑:“我来安邑,就是想去投入晋国公孙弋门下,大展手脚,筑晋国霸业!方才说去狄域杀人不过是吓唬你们。”
公子兴冷冷问道:“大哥先前论酒时那般赞扬秦国,为何不去投秦国门下?筑秦国霸业呢?”
吴衍轻蔑一笑:“秦国变法大成,缺的是名家、纵横家等诡辩学派,已经不需要我这变法人士了。”
听完话后,公子兴若有所思,随即恍然大悟,立刻躬身作揖道:“请吴衍大哥教我!”
公子道平和芸湘还有些愣神,但他们俩见公子兴突然这般恭敬,二人也干嘛躬身作揖。
吴衍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公子兴的肩膀,轻摇羽扇,翩翩飘入房间正中,猛然一挥袖袍,地面上摆置着的那些博彩骰子立马被一股劲风推至四周,地板上随即出现了一张由九张羊皮绘制缝接起来的华夏地图!
“此乃家兄少年游历天下时结合列国史书耗费十二年绘制的《天下势力无常图》,其中详细记载了列国关隘、堡垒、要塞以及天下河流、山川、湖泽。图上势力范围是我加绘的,请三位小友看图——”
三人收起震惊,把头凑了过去。
“秦国,东有函谷关、东南有武关、西北有八百里长城、东北连至河东有三百里拦马城;秦国收复失地后又将领土扩大了一倍不止。秦国东、东北两面接壤晋国,东南接壤楚国,南方有千里秦岭阻挡,北边和西北接壤的是羌人。东南山脉叠嶂绵延,不利于军队行军以及补给,秦国想要在之后图谋发展,只能从函谷关以及东北拦马城要塞出兵克晋。变法之后的秦国,力量巨大,晋国断然不能抵抗——
再看晋国,西北有狄人,北偏东接壤燕国,东北是狄族中山国,东面是强齐强未,东南是蕴国的势力范围,南边是郑、阳二国以及王畿,西南以及西面接壤秦国。
晋国的领国虎视眈眈,都想乘机啃下晋国的一块肉来。晋国在之前通过不断打压秦、楚、郑三国霸占河西河东,以求西南安稳;往北制裁燕国,令燕国牵制中山以及齐国;联姻吴越,与吴越联盟使其制衡阳、楚,如此外交策略,方使晋国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秦国变法,齐国连横,晋国伐蕴反被克制,令晋国元气大伤,成为刀俎之鱼肉,单靠外交策略已经无法保护晋国,晋国只能需要自身强大,方能自保——晋国上将军公孙弋吃了天大的败仗,断然也是所想如此。所以晋国现在就缺能够变法晋国能够强大起来的人才。”
三人呆住了,断然想不到天下大局竟然如此乱象!公子兴公子道平只是单纯的以为晋国受挫然后列国强大而已,却从没有想中过邦国利害的得失成败。
吴衍轻扇羽扇,渡步又道:“秦国变法大成,因为秦国先前陷入了绝境,而且秦君有为,全力支持变法,方才成功。秦国强大,天下势力均衡就会被打破——西秦独自强大于列国之上,我敢断言,十五年前的九国伐秦现在就算来上十次,秦国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打破九国之师!
然而天下势力礼乐征伐断然没有那般容易——秦国强大,列国便会也图谋变法而强自身,天下就会迫切希望一个能够使变法安全进行的环境——天下合纵,克制秦国,使秦国数年内不敢东出!”
公子兴猛然抬头,他以前断然没有想今天这般清楚天下大局,这下以往扑朔迷离的邦交大法猛然在他眼前清洗起来。他长跪在地,大言拜礼:“请吴衍大哥赐教!”
吴衍哈哈一笑,道:“秦国已经有了一支凌驾于天下之上的五万铁军,已经有了一纸足以傲世群雄的变法新令,秦国现在缺的已经不是变法能臣,而是纵横大家!
反观列国,正是需要能够使本国强大的变法强臣,所以我等法学士子,就该去往列国某图发展。”
公子道平也长跪在地,他是法学士子,也当一问未来自己投身之地。于是他恭敬问道:“请吴衍大哥为小弟指出一国。”
吴衍正色道:“我观天下大势,如今关东列国,图强者多如牛毛,成事者只有晋、蕴、齐三国。我入晋,”吴衍一顿,然后双眼放出冷光,“我入晋,小弟就只能转蕴、齐二国。小弟绝非庸才,只要未来苦读经书,定有一番大的作为——一山不容二虎,小弟如若也入了晋,我必肆机杀之!”
公子道平内心一颤,竟然有些后怕,随即心中又涌上了一股狠辣:“那么小弟未来只好入蕴,高居庙堂,北挥大纛,使蕴再克晋国!”
吴衍欣赏的哈哈一笑:“好!我师从沛子,属卫鞅法派,晋国公孙一家独大,是我施展才华的好去处;小弟师从革子,属申不害术派,蕴国权力斡旋水深,当该去蕴国一展才华!”
公子道平伏地谢之:“谢大哥指点!”
吴衍又把目光转向公子兴:“嬴兴小弟呢?有没有想好未来去处?”
公子兴冷冷一笑:
“学习纵横之术,报效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