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宋兼玉不敢再妄动,得到老先生首肯之后,才欢喜地跑到女学生这边来。接过笔一看,惊了!
是一支质地极好的狼毫碧杆笔呢!她竟然舍得给自己用!宋兼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汪若芸,她已然在整理自己的宣纸,不再理会自己。
谁说汪小姐是无情无义之人?她不过是表面上冷了些。
微风吹拂,撩起她的头发和衣衫,竟如同仙女下凡……
整个天地都看不见了,只有她,飘扬的长发和淡绿的衣衫……
先生的喝斥声将宋兼玉惊醒。回到自己的座位后,他再也听不进去先生讲了些什么。他忍不住又看了看那边。张果儿和长宁将她挡住了,只露出一个秀美的前额,和一支额前正在作画的笔……
从此只一人,世间更无她……
作罢画,众人皆急急地送去林老先生评判,好早些回去吃午饭,唯独宋兼玉磨磨蹭蹭,这里要改改,那里要修修。一枝笔时而搔头,时而咬在嘴里。
终于,全部人都评判完了,只剩下宋兼玉和林老二人。林老先生呼唤他拿过来看看。
宋兼玉捧着画作来到林老先生身边,皱眉道:“先生,你看我这荷花是不是描得不够饱满?”
“是不太饱满。”先生捋捋胡须。
“那我再改改。干脆,我重新作一幅!”宋兼玉说着便又往回跑。
“诶,别别别!”老先生唤道。“瘦荷也是一种风韵。”说着,举起手中的笔,便要在纸上判级。重新画,那得等到何时?肚子已然饿了,暗地里在衣衫下咕咕咕叫得欢呢。晒了这半日,早已是又饿又渴。
“我还是再作一幅,很快的……”
“优。”先生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了个优字,直起身来,吁一口气,将手中的笔递给宋兼玉。“拿去吧!你也将你这支还给汪小姐。”
呃,这样快么……
宋兼玉怏怏地回去收拾了东西,跟在先生后面回到学堂。
吃午饭时,何适问宋兼玉得了什么等级。
“优。”宋兼玉道。
“行啊!你小子都得优了!”何适碰了碰宋兼玉的胳膊肘,一块正要进嘴的肉被碰到桌上,宋兼玉瞪了何适一眼,忙搛起来,往嘴里送。
“汪小姐来了。”何适轻声道。
宋兼玉一抬头,果然,她飘飘若仙地来了。
想必她是看见自己搛桌上的肉了。她定然会觉得这肉脏,是扔呢还是不扔呢?好可惜,一大块肉呢……
“汪小姐来了。”宋兼玉笑着,招呼道,将筷子上的肉潇洒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突然想起,她定是过来取笔的。又道:“我还道吃过饭便将笔送过来,怎么好意思劳烦汪小姐动步?”说着,转身便去翻寻适才收回来的用具。
“你说的那枝笔哦?不要了不要了!”
都用脏了,还要它作甚?
“不要了?”宋兼玉瞪大眼,“那可是一枝上好的笔呢!那玉杆那么通透,还有笔毛……”
“既然宋公子喜欢,便送给宋公子吧!”汪若芸笑盈盈道。
再好的笔杆,也不要了!被你拿来搔头口咬,想想都恶心……
“送我?”
何适的眼睛也跟着一亮,惊奇地露着牙齿,看看宋兼玉,又看看汪若芸。
“对,送你!”
从此只一笔,世间更无它……
“桐仪!吃过午饭了吗?”汪若芸喊道,转身走开。
宋兼玉回过神来,果见裴桐仪正从外边回来。他交画作交得早,回来吃饭也吃得早。这会子,想来已吃好了。
“哦,是汪小姐。”裴桐仪略施了一礼,淡淡道。
唉,果然是不喜了!以前,他总是唤自己若芸的,也从不如此讲礼。客气便是距离。
汪若芸努力摁下心中的不快,装作没注意裴桐仪的冷淡,迎上去笑道:“下月初八,桐心便要及笄了。我来与你商量,送她什么礼物好。”
“你们女孩子的事,作何来找我商量?”说着,裴桐仪便要走开。又回头,道:“乐安鬼点子多,你何不找她商量?”
“找她?”一股妒意火一般腾腾腾升起。燃烧!燃烧!燃烧!不……要克制……克制……
不好!果儿家中贫寒,汪若芸若去同她商量,岂不是让果儿难堪?
“要不然,你找谢兰香吧,谢兰香整日与桐心在一起,最是了解她的心意。”
心中的怒火终于平熄下来。不平熄下来,如何达成母亲的计谋……
“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们何不合起来,送桐心一份礼物?这样,最是表现我们同窗的特别情谊!”汪若芸歪了头,作出一幅调皮的神情。
“合起来?你说的是我们这一伙人全部合起来,送一份礼物?”
汪若芸掩了嘴笑起来。“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我们俩合起来!”
那算什么……裴桐仪皱皱眉。
那算一个暗示。让裴家人以为,这两个年轻人最是情投意合……裴家不是一直讲究遵从儿孙心意么……
汪若芸趋身道:“如若我们大家伙全部合起来,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桐仪你想想,兰香和兼玉都是寄住在你家里的,想必拿不出多少银子来。张家那几姐妹更是穷酸!若让她们来凑份子,想必她们定然为难。少了吧,不像样子,拖了我们的脸面;多了吧,手长衣袖短,实在是拿不出……”
汪若芸滔滔地说着,不时看看裴桐仪的神色。这一番话在情在理,为她们着想,贤惠着呢……岂有不应的?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就我们俩合送吧。若桐仪你觉着好,我便去安排。”
一个念头在裴桐仪脑子里冒出来。
“若芸的主意好是好,且容我再家去同母亲商量商量。”
“好呀好呀!”汪若芸拍手道。“商量好了,你赶紧告诉我,我好早作准备。”
与家里商量,是最好不过的了!提前让裴家人以为,自己家的儿子是心心念念与汪若芸粘在一起。造舆论么……
“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汪若芸笑着,转身走开。
“汪小姐!汪小姐!”身后,宋兼玉在喊。
还有他什么事?汪若芸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