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州凤仪县一带,除了刘家,她便只有书院可去。昨日父王去过刘家,并没听说长阳去过,刘家也是断不可能藏匿她。敲门的必然就是她了!可她会去哪儿呢……”
张果儿抬头,大门上方的“浣梧院”三个字赫然醒目。
“长阳……她怎么了?”侍书问。
“长阳她……”
“没怎么!”张果儿忙打断长寿的话,道:“好生守你的门吧。”说着,便拉长宁长寿进书院。
“如若看见长阳,来告诉姐姐……”长宁叮嘱道。
长寿跟进来,生气道:“好容易吃一回细黍,你干嘛给别人呐!那小儿那么可恶……”长寿嘟起嘴,一脸不高兴。
“嘿!那么早!”有人在后面喊道。
三姐妹回头,裴桐谨从轿子里下来。随后,是裴桐仪。
见到张果儿三人,裴桐仪捋了捋衣衫。
“三位公主,走路竟然比我们乘坐轿子的还来得早,这般学习精神可嘉可赞!”裴桐仪走过来,施了一礼。
“长阳不见了!”长寿喊道。
刚才侍书问的时候,长寿回答被张果儿打断了,实在不甘心。家里接连出那么大的事,她实在又忧心又害怕。此番,见裴氏兄弟来,她再也顾不得许多。
“哦?如何不见了?昨日不是说在家中息养么?出了什么事?”裴桐仪问道。
长寿这才发现嘴快了。出了什么事?张德瑞因为违禁捕鱼,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协犯还有张果儿。这事儿,能说吗?
长寿嘴塞,看看长宁,又看看张果儿。
长宁心中难受,捂嘴哭起来,手中的空食盒啪地落在地上。
“大约长阳在家中受了什么委屈……和惊吓,跑出来了,一夜没有回来……”
“那如何使得!一个从未出门的大姑娘!还不赶紧去找?”裴桐谨惊道。
“我们都帮着找找。”
“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如此大惊小怪!丢了便丢了,值得么,裴公子?”
汪若芸从一辆轿子上下来。
众人即刻闭口。连长寿都不说话,只抬了头,假装看头上的一片梧桐树叶。
汪若芸看出大家有事瞒着她,特别是裴桐仪都和张果儿她们成了一伙,心中颇有些不爽,使硬气道:“不说便不说,谁稀罕听!”
说完,一摇一摇地向玉梧馆走去。
裴桐心和谢兰香的轿子前后也到了。见张果儿他们站在一起,裴桐心笑道:“怎么,你们齐齐地站在这里,是迎接我呢,还是迎接兰香呢?”
裴桐谨嘴快,将长阳走失的事说了。裴桐心道:“这如何得了!还不赶紧去找!这世道虽说还算安宁,可长阳是大姑娘,难免遇到歹徒豺狼,伤了她可就坏了!”
“我们正商量如何去找呢!”
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很快作出决定:他们该上课上课,先吩咐羽书带着跟学的小厮们去找,找不到再报官。
张果儿提出,寻找的范围主要在书院的山岭一带。
……
什么声音……我到天堂了么……
长阳睁开眼,眼前是密密的松林。天堂里也有松林么……
眼前一个人!
长阳吓了一跳!这个人扎着头巾,背着弓箭,显然不是神仙!神仙哪有杀生的?
是个男子!
啊,我没死!
“你是谁?”长阳缩成一团。
“别动!”男子从口中吐出一团东西,在手里转了几转,团成一团,啪地扔在长阳脚上。
“你被蛇咬了!幸好不是毒蛇。这草药很灵,就是太苦……”男子偏过头,吐掉口中的渣子。
“啊?你……你把口水抹到我脚上?”长阳低头看了看,一团绿茵茵稀哇哇的东西伏在她的脚踝。她呕吐起来。
“虽然不是毒蛇,不至于丢了性命,可毒性还是有一点的。不即时用药,这只脚怕是要废掉。”
“那也不要用口水呀……”长阳还止不住恶心。
“不用口水……”男子看看四周,“这里又没泉水。难不成我用尿?你要么……”
“你……流氓!”
“你还真猜对了!”一绺头发从男子的额边垂下来,头发边的这张脸,黑黑的,却也不失英武俊朗。
流氓不都长着一幅邪恶的嘴脸么……
“你可真会挑地方!那么宽敞的林子,哪儿不好睡觉,单单挑这里,和人家长虫抢地盘,活该被咬……”
“啊?”
“这是别人的家,你入室做强盗,人家当然咬你了。起来吧,换个地方!”
长阳左右看看,难怪洞壁光滑,却又不大,原来是蛇窝。
“我这只脚……”
“死不了!过几天,流点儿脓血,再等浸了毒液的骨头和肉一起烂掉,就好了。”
“啊,骨头要烂么……那我不是要残废了……”长阳哭起来。受几顿杖责可以忍受,成了残废,这辈子怎么活得下去……父王他们更不会管我了……
流氓哈哈笑起来,露出大瓣大瓣雪白的牙齿。
“开个玩笑都听不出来,还半夜闯江湖!”他看了看长阳的脚。那一堆药还湿漉漉的,没干。
流氓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尖刀。
“你要干嘛?我……我可是会功夫的!”来浣梧书院上了两天学,下课时,见过裴桐仪他们练功的。必要时,学一两个动作吓唬吓唬人,估计能行。说完,她竖起两个巴掌,手掌很瘦削,侧面呈柳叶状。
然而,流氓并没有杀长阳,却对着自己动起刀来。他从自己的衣衫下摆割下一块布来。
“看样子你这身衣裳还比较新,还是用我的吧。”
“嗯?”
“出掌是要收大拇指的。你这样不但没有攻击力,反而容易伤了自己。”
“说我吗?”长阳看看自己两只手掌,两个大拇指果然翘得老远。
“让开。”
“啊?”长阳茫然间,又见流氓举着布条过来。“你要干嘛?”
“你说干嘛?这么短一条,缠脖子……”他在自己脖子上绕了绕,翻了个白眼,“短了点儿。”
“那你要干嘛?”
流氓眼一瞪。“还能干嘛?缠脚啊!”
“啊?裹脚么……”
“不缠起来,它们要掉啊!你该不会嫌弃它又有我的汗味吧?”
原来,是缠伤口啊。
长阳把脚伸出去一点,又缩回来。“会不会疼啊?”
“不知道哦,我又没坐过蛇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