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神话

鄂温克神话也是该民族民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我们掌握的神话资料，及其对于神话资料的分析研究表明，在他们丰富多彩的民间文学世界里，神话作为一个充满幻想、虚构、夸张的文学艺术形式，有其独特的语言表述形式、语言结构特征、文学艺术故事情节和内涵。进而，在鄂温克族民间文学中独具特色，发挥着强有力的文学艺术影响力。毋庸置疑，神话是鄂温克族从另一个文学视角、文学层面、文学思想，不断接触和观察物质世界的基础上进行创作的产物。特别是在那远古的人类社会时代，人的思想、智慧还处于开发阶段，鄂温克族先民从思想文化及精神文化的层面，充分利用神话文学艺术虚幻式、夸张式、超越式的描写手段，力求阐释或解读人类自身还未彻底弄清楚或者说弄不明白的自然现象自然环境，甚至包括社会现象。在此前提下，对于千姿百态、千变万化、变幻莫测的神秘物质世界，用文学手法创作诸多神话。根据鄂温克族神话内容和描写手法的不同，可分为神灵神话、萨满神话和动物神话三大主题。

1．神灵神话

鄂温克族早期以神或神灵为题材的神话，充分体现出他们在遇到生活的苦难、艰辛、曲折、痛苦、挑战时，通过虚幻、虚拟、虚构的神或神灵神话表达美好生活的无限渴望。同时，他们幻想在神或神灵的恩赐与帮助下，战胜一切黑暗与苦难，获得幸福、美好、理想的生活。神灵神话情节充满奇思妙想，有艰辛、曲折、苦难，也有委婉、感人、催人泪下的动人情节。比如说，在《太阳神姑娘的神话》中，主要描述了太阳神姑娘为了给在漆黑而冰冷的世界中受苦受难的人们，带去光明、温暖、幸福生活而历经磨难、千辛万苦、无私奉献的故事。该神话故事，还用朴实无华、引人入胜的文学艺术夸张手段，赞美了太阳神姑娘用智慧的头脑和淳朴、善良、美丽、无私、博大的心灵语言说服守卫太阳神之门的门神们，如愿以偿地走出太阳宫，为黑暗中挣扎的人们送去阳光、温暖、希望，赶走黑暗、冰寒、死亡的故事。最后，还描述了太阳神如何惩治了不守规矩、心术不正、好吃懒做，经常阻碍太阳神姑娘给黑暗的世界送去光明和温暖的坏门神，给自己懂事善良的宝贝姑娘为人类谋幸福打开了畅通无阻的光明之门的美好故事。以此讴歌了人类光明而美好的生活来之不易，呼吁人们要珍惜光明美好的生活。

在另一个有关天神女儿的神话故事《祭祀达嘎尼神》里，充分发挥了神话故事虚构夸张的文学艺术的构思，讲述了天神的女儿，也就是神话故事中讲的仙女从天宫下到人间，被三位猎人误以为是女妖怪而被弄死，猎人的举动给家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病痛折磨的故事。

很早之前，山上生活着兄弟仨。有一天，他们中的老大在山上狩猎时，见到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丽姑娘。那位姑娘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但他想，她肯定是山中的妖怪，要么怎么会独自在深山老林里转悠，还跟不认识的人随便打招呼呢？所以，他没有理会她。猎人回到家里，跟两个弟弟说了此事。弟弟们也认为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兄弟仨坐在一起，商量如何杀死这个女妖怪。这时，老大讲，自己就能够收拾她，不用弟弟们参与和费心。第二天，老大手拿锋利的猎刀山上了。果然，在昨天的那个地方那个时间，遇见了那位美丽的姑娘。二话没说，他就砍下了她的脑袋。很有意思的是，老大把砍下来的脑袋扔到野外准备回家时，她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地坐在他家里。老大见了更是怒火冲天，更加坚定地认为她是妖怪。后来，兄弟仨把她紧紧捆绑在轱辘车上，想将她活活绞死。这时，美丽的姑娘就跟他们说：“真想把我弄死，应该把我捆绑在大大的轱辘车的轱辘上，然后放入河水里不停地搅动。”兄弟仨就按照她说的去做了，结果她真的死了。可是，她死后，兄弟仨的妻子经常患重病，甚至病得致命的程度。没办法，兄弟仨就请来了萨满。萨满对他们说：“你们可能惹怒了天神，可能把天神的仙女给弄死了。所以，天神在没完没了地折磨你们的妻子。你们应该赶紧祭祀天神的仙女，就能够避免妻子们被病痛折磨的灾难。”从此，这里的人们就有了祭祀仙女的习惯。很有意思的是，从此往后，兄弟仨的妻子们也没有什么病了。兄弟仨感到十分后悔，常常在上天面前祈求宽恕和原谅。特别是他们的女儿嫁人时，兄弟仨举行了十分隆重仪式，向天神和仙女表示忏悔，并祈求出嫁的女儿一生平安幸福。

通过这两个神话故事，明确表达了人类无论在任何环境和条件下，都应该感恩天神，对于天神要绝对虔诚，绝对不能辜负或愧对天神的意志，更不能怀疑、歪曲、否定作为人类精神依靠的天神的好意和无私奉献的精神。否则无法摆脱灾难，无法走向光明和希望，无法获得美好的生活。相反，还会得到应有的报应，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和灾难。

神灵神话中，还有不少与山神和敖包神有关的故事。鄂温克族往往以此为精神活动、精神生活、精神寄托，以超现实的手法表达在早期狩猎生产活动中遇到的苦难与意想不到的美好收获。同时，也用夸张超然的文学艺术语言坦白他们在追求美好生活过程中遇到的种种不幸，以及战胜这一切的精神力量与美好愿望。比如说《山神的故事》中就说道：

在遥远的过去，有一群猎民跟随首领到山上打猎。经过几天的围猎，他们终于把山林的野兽都围困在高大的山头上。到了傍晚，首领问猎手们：“谁知道这座山头上究竟围猎了多少猎物？”猎手们你看我、我看你，琢磨半天谁也说不出来。正在这时，从深山老林里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见了大家“哈哈”大笑着说：“我不仅知道你们围猎了多少猎物，而且还知道其中有多少种类的猎物及每一个种类猎物的数量。”说完，白发老人就不见了踪影。猎民首领派人到山林里去找，却谁也没有找到他。第二天，打完围猎的猎物，大家统计猎物种类和数量时，却惊奇地发现他们猎获的猎物种类和具体数量同白发老人说的完全吻合。打完猎，猎民首领再次派人到山林里找那位智慧超然的白发老人，还是没有找到。这时他们才明白，它就是山林中管理所有动物的山神。

鄂温克猎民为了感恩，也为了获得更多的猎物，每次狩猎都要祭祀山神，祈求它恩赐更多猎物。这就是鄂温克族崇拜山神的神话故事。另外，在鄂温克族《祭祀敖包的故事》里，也描述了人们崇拜敖包的始末。

在一个美丽如画的地方，有一座美丽的村庄。村里生活着一位仙女般美丽善良的姑娘。人们都为她的美丽而倾慕，为她感到骄傲和幸福。在这美丽的村庄，还有一名十分英俊的小伙子，他还很勇敢并有超群的智慧。他爱上了美丽的姑娘，村里人都为他们的美好未来而祈福。他俩经常在村头小河边约会，谈情说爱，谈论共同美好的未来。时光过得很快，眼看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此时，灾难不可回避地降临到这座美丽的村庄和美丽的姑娘身上。有一天傍晚，美丽的姑娘在伊敏河里洗澡时，臭名昭著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偷偷来到这里，先将姑娘放在河边的衣物拿到手，然后让姑娘走过来拿衣物。姑娘听到恶魔的声音，看到拿着自己衣物的恶魔，立马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一丝不挂地躺在恶魔的妖洞里，恶魔看到她醒来，就张牙舞爪地向她扑了过去。姑娘机智地躲过恶魔，用头撞向石洞的墙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结束了一个美丽的梦想。

姑娘家看女儿没有回来，到处去找也没有找到。村里人听说后，都帮助姑娘的父母四处寻找。这时，英俊智慧的小伙子想到了恶魔，就领着村里人来到恶魔生活的妖洞。果然不出所料，连续几天吃了姑娘嫩肉的恶魔挺着大肚子正在妖洞门口睡懒觉。勇敢智慧的小伙子领着村民冲了上去，同恶魔展开了生死搏斗，最后在大家的同力协助下，小伙子终于杀死了罪大恶极的恶魔。人们跑进妖洞，看到的只是姑娘的一堆白骨。人们为了怀念美丽善良的姑娘，在村边伊敏河岸上，在小伙子与姑娘经常约会的大树下为姑娘进行了土葬。

在往后的日子里，人们为了怀念她，也是为了祭祀她的在天之灵，每年清明节都聚集到她的墓前举行祭祀活动，还怕她着凉经常给她的坟墓上添加新土。就这样，美丽姑娘的墓越来越高，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大土葬包。后来，人们就叫它善良姑娘神灵的敖包。与此同时，村里人把罪大恶极的恶魔尸体运到山脚下，埋入深深的山坑里，并用石头严严实实地盖上。从此往后，不论是谁走过埋恶魔的石头包，就会自然而然地加上几块石头，就怕日后恶魔跑出来再伤害村民。后来，石头越积越多，石头山越来越高，就变成了人们惩治罪恶、镇压邪恶，征服黑暗的敖包。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埋葬鬼神的石头敖包。

显而易见，第一个神话故事用虚拟人物和虚拟的故事情节，描写了猎人与山神的交流、猎人接受山神恩赐的猎物、猎人开始崇拜山神的故事，描写了人们对真善美的讴歌和对假恶丑的仇视。第二个神话则描述了美丽心灵与英雄主义的神化、敖包神灵的崇拜等。这两则神话故事，虽然有虚幻夸张、天真烂漫的情节内容，但也有贴近人的情感与生活的曲折多变、跌宕起伏、错综复杂的情节。所有这些，使神话故事更具有文学生命力、吸引力、传播力和影响力，从而给人留下了十分美好的精神享受，成为其精神活动和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众所周知，鄂温克族属于信仰万物有灵论的民族，所以在他们的神话故事里有不少以神或神灵为题材的内容，比如说，“月亮神”“森林神”“草原神”“野兽神”“鸟神”“驯鹿神”“火神”等神话故事。这些神话故事各具特色、有独到故事情节和内容，以及特定精神生活价值和意义。考虑篇幅有限，这里就不多说了。其中的一部分，在分析和论述鄂温克族宗教信仰时还要论及。

2．萨满神话

我们掌握的鄂温克族神话故事中有数量可观的跟鄂温克族萨满信仰密切相关的内容，或者说以萨满为题材的神话故事。鄂温克族以万物有灵论为信仰的核心，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灵魂。那么人作为一个有灵魂的生命，绝不能蔑视、虐杀其他有灵魂的生命。只有在天神的许可下，人们才可以依据生存、生活的需要，从自然界中获取必要的生活物资。其中，自然包括同人们的生命、生存、生活密不可分的衣食住行方面的物质资料，以及生产活动所需的物质资料等。然而，万物有灵论信仰强调人们在物质生活方面的各种需求和意愿，必须通过人和神之间的使者——萨满传达，并得到天神或诸神的认可才能够从自然界中获取自己必需的物质资料。也就是说，没有萨满，他们就没有办法和诸神沟通，向神明表达自己的需要与诉求。与此相关，在他们的精神文化世界里，同天神或其他神灵交流情感或表达某一精神诉求时，倘若没有萨满的帮助不论是谁同样也都无法与天神与其他神灵进行沟通，从而也无法实现自己某一精神方面的强烈而迫切的愿望。故此，在他们信仰世界中，萨满占据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正因为如此，人们将鄂温克人的信仰说成是萨满信仰或者说以萨满为纽带的万物有灵论信仰。毫无疑问，萨满在他们的信仰中具有特殊的定位和内涵，因而在他们的精神文化、民间文学、神秘意识中出现许许多多与萨满有关的神话故事。根据我们现已掌握的资料，萨满神话同鄂温克族早期生产生活、风俗习惯、道德理念、思想意识、审美观念，以及虚幻夸张的文学艺术等密切相关。这些萨满神话故事，尽管属于他们早期幻想、虚构、夸张、天真、烂漫、超然的文学创作作品，但在他们早期的精神生活、精神活动、精神文化、精神享受中产生过重要影响和作用。鄂温克族萨满诞生的神话故事里就说道：

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叫索道的富人，有一天他的宝贝女儿突然患了重病，索道到处派人叫来许多仙人给女儿看病，都没有搞清楚女儿究竟患了什么病？也没有办法给她治疗。就在索道万般无奈时，他的仆人告诉他，听说他们这里来了一位算命的神人，不行就请他来给女儿看看病。索道欣然答应了，就赶紧派人请来了那位神人。不一会儿，算命的神人就来到富人索道家，经过花园往里走时，突然花园里的一朵大黄花跟他讲：“这家旁边有一个泉眼，泉眼里有一条大鱼，那条大鱼后背上扎着一根冰穿子，你去把那冰穿子拿下来，再用泉眼里的泉水灌满泉眼边的九个小洞口。这时，从那九个洞口里会跑出来一条狐狸，你就用冰穿子打死它，索道女儿的病就会治愈。”算命的神人就按大黄花说的去做了，结果治好了索道姑娘的病。看到被病魔折磨得快要死的宝贝女儿康复，索道十分高兴就摆了几天几夜的宴席，来盛情款待算命的神人。当他要走时，富人索道问他需要什么东西作为礼物。他说：“就要花园里的那朵大黄花。”后来，人们才搞明白，那朵大黄花是天神女儿的神灵。也就是说，有了这朵大黄花，就等于有了天神女儿的神灵。这位算命的神人得到这朵大黄花后立马就能够听懂所有人、动物、植物的语言，乃至能够听懂自然界一切生命的语言，包括风雨云雷等自然现象的语言，以及所有神或神灵的语言，从而成为大名鼎鼎的大萨满。

其实，在鄂温克族萨满诞生的神话故事还有一些。比如说，在《天神派来的仙女》神话故事里，讲到天神派到人间来的仙女，也就是天神的小女儿，来到人间征服和消灭了一切妖魔鬼怪后，当上了人间的信仰者——萨满，从此人间就没有了妖魔鬼怪，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总而言之，绝大多数萨满诞生的神话故事，似乎都同天神的女儿有关。

鄂温克族萨满神话中，还有一些以萨满创世为题材的故事。也就是说，人世间是萨满独自或者是萨满帮助天神一起创造的产物。萨满创世的神话故事流传得相当广泛，虽然不能说家喻户晓，但绝大多数鄂温克人都知道这些神话故事。比如说，在《萨满创世的神话》就讲述了萨满如何创世，以及创始的整个过程。

在萨满出现以前，人和野生动物一样，几乎都穴居山上。那时，能够养育人类的土地很少，几乎只有一座小山丘那么大。自从出现了神通广大的萨满，才使人类生活的空间慢慢变大。从此，人兽分家，人带着一些温顺的野生动物离开了兽群，人生活在山下，兽群生活在山上。才有了人类理想美好的生活。最早人类生活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在那里出现了一位形象奇特、白发苍苍、半人半神的老太婆，她就是创世的大萨满。她用巨大而丰满的两个大乳房，哺育养大了无数个孩子，那些孩子就成为后来的人类。

另外，鄂温克族神话《萨满用泥土造人和造万物》，用虚幻与夸张的文学手法，塑造了一位萨满创世的神话故事。该神话讲道：“创世的萨满不是女萨满，而是一位背负弓箭的英雄男萨满。”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名叫保鲁巴格西的天神，他看到地面上空空荡荡，见不到任何生灵。他觉得地面很寂寞、很单调、很凄凉，没有生机、没有活力、没有希望。所以，他就开始日夜不停地用泥土创造人和生灵。结果，从此往后，地面上就有了许许多多的人，就有了人世间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动植物。然而，遗憾的是天神造来造去，把地面上的泥土都用完了，正在他不知该怎么办时，听说地面上还有一大堆泥土，压在一只名叫阿尔腾乌雅尔的巨型大龟身子下面。据说，这头巨型大龟已经生活了千万年，具有无与伦比的强大法力。所以，谁都不敢惊动它，谁要是不小心惊动了它，谁就会葬送在它强大法力下。知道巨型大龟的这些情况后，天神正在琢磨该怎样从它身下拿到泥土继续造人，从东边太阳诞生的地方，飞来一位骑长鬓大白马、背负弓箭的尼桑萨满。尼桑萨满见到天神就跟他说：“我有办法叫它从伏卧的泥土上离开。等它离开后，咱俩合力用它身下的泥土造人造万物吧！”说完，尼桑萨满骑上白马，闪电般飞驰到巨型大龟伏卧的地方，拿起神弓将神箭射向了巨型大龟。他的神箭，穿透巨型大龟钢铁般坚硬的甲壳，直接插入内脏。眨眼工夫，巨型大龟四脚朝天，昏死过去，一动不动了。保鲁巴格西天神从巨型大龟身下拿到无尽的泥土，就和尼桑萨满一起开始造人和世间万物，包括所有动物和植物。

《萨满用泥土造人和造万物》中还说：“从那时起，世上就有了人类和世间万物。人及世间万物越繁殖越多，人类生活的地面越来越热闹、越来越生机勃勃、越来越美好富饶。”这一神话中的萨满形象与前文讲的神话里的萨满有所不同，他是一位骑着白色神马、善于骑射、机智勇敢的男性，他和天神一起用泥土创造了人类和世间万物。与这则萨满神话故事情节几乎相同的萨满创世神话故事还有《布拉哈尼桑创世的神话》，该神话中讲道：“最早的时候，人类星球别说是人影，连动植物的影子都看不到。看到这一寂寞的情景，布拉哈神在尼桑萨满的帮助下，处罚了阻碍他们创世的坏蛋阿尔丹巴依尔鬼，用金土和银水创造了人类和世间万物。”可以看出，这两个创世神话故事的内容大同小异，都讲到天神和尼桑萨满。不同点只表现在天神的名字，以及造人造物的土的称呼上。

在上述三个神话故事中，创世萨满的形象都具有浓厚的时代特征。其中，第一个神话里的创世萨满是一位形象奇特、半人半神的女性，是远古时代的神话故事夸张描述和塑造的产物；第二个和第三个神话故事出现的创世萨满是一个身背弓箭、骑着白色神马的猎人，而且都叫尼桑萨满。显然，他是后期神话故事虚构的萨满形象。然而，对鄂温克人来说，他们都是创世者，也是鄂温克族认知中的人类始祖。

与萨满神话相关，还有一个叫《萨满神鼓来历》的故事。该神话同样用夸张虚构的文学手法描写了萨满的超人神力，以及萨满神鼓发挥的神奇作用。

原初，地球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东西，那时的山又小又矮，河流又窄又细。然而，神通广大的萨满出现以后，用强大法力把地球慢慢变大。伴随地球的变化，那些又小又矮的山一天天变高变大，又细又窄的河流也一天天变宽变深变长。不知又过了多少年，让地球变大、山变高、河变宽的神通广大的萨满，坐在神鼓上腾云驾雾四处寻游，为世间受磨难的万物降魔除灾，为人类造福。萨满乘坐的神鼓是上下两面均用神皮包好的大神鼓，神鼓有奇特功能。对于萨满神鼓的特殊功能和作用，地球上新出现的喇嘛十分妒忌，他总琢磨偷萨满的神鼓。但是，喇嘛不论费多大心思、用多少伎俩，还是偷不到萨满的神鼓。因为，萨满与神鼓寸步不离。喇嘛越想越生气，进而想偷神鼓的想法变成一种更可怕的恶念。他心想，我付出那么大的努力，还是没有拿到神鼓，既然如此我可以尽一切办法弄坏萨满神鼓，使神奇的萨满神鼓以后发挥不了作用，这样我就可以显耀自己的神奇力量和作用。琢磨出这一坏主意的喇嘛，想方设法靠近手拿神鼓的萨满，不过还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有一回，心怀恶意的喇嘛同萨满恰巧碰到一起，趁萨满不留神，穷凶极恶的喇嘛从萨满手里抢走了神鼓，萨满为了保护神鼓和喇嘛打了起来。喇嘛和萨满打斗时，喇嘛从衣袖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叫“敖叟拉”的法器刺向萨满和萨满神鼓，结果刺破了萨满神鼓底部的神皮。萨满神鼓神皮被刺破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响声，吓跑了坏心眼的喇嘛。据说，喇嘛跑得无影无踪，再也不敢来和萨满争夺神鼓了。从此，萨满神鼓就变成单面鼓，萨满就用单面神鼓请神降魔了。

这一神话，首先描述了萨满用神奇法力和神鼓创造万物世界，为人类幸福降魔除灾的神妙情节；其次，描写了世界上出现了坏心眼的喇嘛，由于他嫉妒萨满和萨满神鼓，就恶毒地刺破萨满神鼓，使它变成单面神鼓的悲剧情节；最后，描写了尽管萨满神鼓由双面神鼓变成单面神鼓，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神鼓的威力，但萨满没有由此放弃为人类造福的神圣使命，继续手拿单面神鼓四处请神降魔。以此讴歌了萨满造福人类的精神，以及萨满神鼓神奇而超凡的神力，同时讽刺了坏心眼的喇嘛。当然，也表现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萨满信仰和喇嘛教之间存在的矛盾。

通过前文的分析和讨论，我们可以认识到在鄂温克族万物有灵论信仰世界里，萨满是人和神之间进行交流的使者、桥梁、纽带，人们向神灵祈求、表达意愿，都要通过萨满来实现。在早期，鄂温克族每一个姓氏家族都有一个萨满，由此人们判断以姓氏为主的家族社会形成以后才出现了萨满，也是鄂温克族家族社会出现以后，人们在生产生活中遇到众多疑惑、疑难问题、难解之谜、难能抵抗和战胜的重大困难与挑战时，寻找精神依托、精神安慰、精神快乐、精神信仰的特殊时代产生的崇拜。萨满的出现就是为了给家族消除灾祸，以神功治病，祈求安宁与祥和。萨满的使命，就是保护家族全体成员。这些因素，我们从以上神话故事中完全可以看出。另外，在前面提到的神话《尼桑萨满》中有萨满救活死人的故事，其中就说道：“早年，有个叫巴拉图白音的富人，他有一个叫舍热古黛偏库的儿子。有一天，舍热古黛偏库上山打猎，突然得急病死了。巴拉图白音知道后，悲痛欲绝。他把儿子尸体搬回家藏在石棚里。有一天，家里来了个衣衫褴褛的讨饭老人。巴拉图白音说：‘肉干和奶子随你拿，如今我的儿子也不在世了，留下那些食物也没用！’讨饭的老人告诉他：‘从天神那里来的尼桑萨满十分神奇，他能救活你的儿子。’巴拉图白音听后，立马骑上马去请尼桑萨满。尼桑萨满来到他家，九天之内用神奇法力，把他儿子的灵魂唤回身体，复活了舍热古黛偏库。”关于尼桑萨满的神话，在鄂温克族地区有许多版本流传，但神话的基本情节、人物、结构、内容等方面大同小异，没有太大区别。

此外，鄂温克族民间还流传萨满用神歌、神舞、神词、神语，以及在其中包含的强大而神秘、神奇、神妙、神通的精神活力、精神动力、精神力量、精神作用，治愈各种怪病或重病的内容。而且，大多是一个十分正常的人突然患某种怪病或重病，吃什么药都治不好，经过萨满为其举行神奇的精神治疗仪式，说唱那些有神奇功效的神词、神歌之后，患者用自身爆发的精神力量战胜疾病的困扰与痛苦，用自己生命原本的力量，挽救将要死亡的生命情节。在他们的《鄂温克族猎人为啥最忌客人尿裤子》《伊万萨满的传说》等萨满神话里就有这些内容。比如说，在《伊万萨满的传说》中讲道：

在很早的时候，有个靠打猎为生的鄂温克猎人家庭，爸爸每天早出晚归忙着打猎，妈妈在家照顾儿女并忙家务。有一天，猎人的儿子突患急病死了。祸不单行，不到三天，他的女儿又病倒了。猎人急得四处求医买药，女儿的病情还是没有一点好转。于是，猎人和妻子就请来了萨满。猎人按照萨满的要求，在自己“仙人柱”炉灶两侧各立一棵落叶松和白桦树，然后在两棵大树间拉起一根皮绳，在绳子上挂上祭神用的鹿心等供品，同时在“仙人柱”两边挂上了木制月亮和太阳，在两旁各挂一只木刻的大雁和布谷鸟。这时，萨满穿上神衣，一边使劲敲着萨满神鼓，一边怒吼般地说唱起神词和神歌，一边绕着点燃的神火疯狂地跳起了神舞。结果，不仅把病重卧床的猎人女儿治好了，更神奇的是将猎人死去的儿子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猎人家双喜临门，从此往后再也没有受到病魔的折磨，过上了幸福安康美好的日子。

其实，在鄂温克人生活的地区，类似的萨满神话还有很多，情节和内容也都很丰富，萨满神话在鄂温克族神话故事中，包括在其精神文化生活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3．熊神话

鄂温克族早期生产生活中，猎业生产活动及其狩猎生活占据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甚至对于鄂温克人的生存和发展发挥着决定性作用。所有这些自然而然地决定了他们对狩猎对象的生活习性、生命结构特征、与生俱来的性格等都有了全面、客观的认识。特别是对于那些身躯庞大、力大无比、动作迅速、凶狠残暴的野生动物，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与把握。甚至，对其庞大而厚重的身躯、尖如箭头快如猎刀的牙齿、钢铁般弯曲的指抓、出乎意料的反应速度、难以摸透的计谋、凶狠残暴的行为发自内心地感到敬畏与恐惧。比如说，鄂温克人对熊就有一种无可言说的神秘感和畏惧感。在他们看来，熊是森林之王，具有其他动物无法抗衡的强大力量。尤其是熊不仅能够像人一样直立行走，还能够用前爪像人一样采食各种野果，熊给猎人留下高深莫测的感觉，他们怀疑熊能通晓人类的语言。猎人们遇到熊，和熊斗智斗勇的时候，常常觉得熊能听懂他们的所思所想。在鄂温克人看来，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总是斗不过熊。在遇到熊或猎熊时，经常出现猎人被熊制服、袭击、杀死的悲惨局面。于是，在鄂温克人的文学构思和神话故事中出现了许多关于熊神秘而可怕的形象。

很有意思的是，在鄂温克族神话里，往往把熊虚构并描绘为人类的亲族，认为熊的祖先和人的祖先曾经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所以熊与人类的后代有一种神秘莫测的、内在的生命联系。也就是说，在鄂温克人天真烂漫的早期思想里，或者说虚幻漂浮的意境中，会朦朦胧胧地意识到熊和人类祖先之间存在相同的历史渊源。那么，这些意识渗透到他们的神话世界，结果鄂温克族神话中就有了关于人与熊建立亲族关系的故事情节，甚至出现了生动又鲜活的关于人与熊成亲的美妙神话。那些神话中，还涉及熊和人结为夫妻、生儿育女的烂漫、奇妙的故事情节和内容。比如说，在《人与熊的孩子》中就说道：

熊原来就是人类祖先的组成部分，它们生来就非常聪明，有着超出一般人的记忆与力量，是相当优秀的生命。有一天，山林中的一头孤独的母熊遇到年轻英俊的猎手吉尔丹，便对他一见钟情。从此，母熊每天都要来到吉尔丹的住处，给他带来许许多多的山珍野味，并亲自给他做十分可口的饭菜，还给他收拾屋里屋外的东西。到了晚上，还要给他铺好被褥，关好门窗，睡在他的身边。母熊的所作所为深深地感动了猎人吉尔丹，他跟母熊成了家，开始了共同的生活。过了几年，吉尔丹和母熊有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过，猎人吉尔丹十分怀念自己的族人和家族生活，且这种怀念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吉尔丹实在想得受不了，就趁母熊领着两个孩子出去打猎的工夫，偷偷地离开自己和母熊与两个孩子生活的地方，去找自己的族人了。许多年以后，吉尔丹和母熊生的那两个孩子成长为山林中两个大英雄。

这一神话把母熊刻画、描绘、塑造成一位温柔、善良、懂理、执着、勤劳而充满爱心，又有女人味和母性气质的完美形象。与此相关，在另一个神话里，同样用夸张、虚幻的文字叙述了几乎相同的故事情节。神话说道：

据说，很早以前，在高山密林中生活着一家牧养驯鹿人，家庭成员除了父母还有两个女儿。有一天，姐妹俩在山林深处牧养驯鹿时，遇到突如其来的可怕暴风雪。暴风雪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结果姐妹俩在暴风雪中走散了。暴风雪中，姐姐找妹妹时，不幸掉进了熊冬眠的洞穴，她怎么努力也爬不出深深的洞穴。洞穴外面风雪交加，实在没有办法的姐姐就在熊洞里和熊过了一冬。到了春天，她才从熊洞里爬了出来，走了三天三夜才找到自己的家，回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父母身边。但是，回到家的姐姐，在家里没有住上几天，却莫名其妙地又不见了。有一次，她母亲随牧养的驯鹿从熊洞边经过时，忽然听到熊洞内传出婴儿的啼哭声。母亲对这个哭声感到十分熟悉，觉得和自己的两个女儿婴儿时候的啼哭声非常相近。这使她觉得此事很怪，就鼓起勇气爬进熊洞一看，原来是她的大女儿和两个婴儿在一起，一个婴儿全身是毛，另一个则是没有长毛的普通婴儿。母亲心想，这事怎么办呢？万一被别人发现会笑话我的女儿。我还不如把大女儿生的像熊的婴儿带回去自己抚养，女儿抚养像人的婴儿。后来，在母女俩的精心呵护和养育下，两个婴儿很快就长大成人。有一天，兄弟俩比赛，看谁的力气大。长得像人的那位在比力气时，不小心用石头把像熊的兄弟给砸死了。从此往后，鄂温克族女性不愿意吃熊肉，也不愿意看到熊眼、熊头、熊身子了。

有关人与熊成亲的神话充分表明了人类在早期特定历史条件和社会环境下，以及特殊的生存空间里，所产生的各种各样的奇特幻想，或者是超越自我存在意识的美妙想法。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说这些是鄂温克人在远古时期，对于自然界及万事万物初始思想的另一种反映。

由于鄂温克族神话把熊奉为人类的亲族，或与人类祖先相提并论。他们在过去很少直呼其名，而是使用与人有血缘关系或婚姻关系的亲属称谓来指称。比如说，他们将公熊称为“合克”或“额特尔肯”，所表示的意思等同于“老头”“祖父”；称母熊为“鄂我”或“阿提尔康”，也是等同于“老太妹”“祖母”的意思。由此，有人就认为鄂温克族是有熊图腾的民族。事实是否如此，还有待于学术界进一步深入探讨。不论怎么说，包括鄂温克族在内，生活在东北亚及北极圈严寒地带、寒温带地区牧养驯鹿的族群几乎都有熊崇拜，他们把熊视作人类的祖先，或者看成人类的亲族。熊之所以离开人类独自生活是因为高大魁梧而脾气不好的它，在养育孩子时把孩子从中间撕成了两半。由此触犯了天神，愤怒的天神用自己的神力，把它从两条腿走路的生命变成了四条腿走路的熊。

鄂温克人一方面把熊作为人类祖先的亲族来崇拜和供奉，另一方面还要猎食熊，这是一个极其矛盾的心理。鄂温克人则认为在大千世界的轮回，人类文明与文化的发展进程中，这种既矛盾又复杂的古怪心理比比皆是。比如说，有的民族虽然有狼、蛇、青蛙图腾，有狼、蛇、牛、马等崇拜，但同样食用这些动物的肉，穿用这些动物毛皮缝制的衣物等。再者，有“万物有灵论”以及“灵魂不死不灭”之信仰的鄂温克族，相信熊死后或被杀后它的灵魂不会死，它的灵魂有可能依附在骨头或皮毛上，徘徊于人间。如果不采取应有的措施，把熊的灵魂送回天神身边，熊的灵魂就会来折磨或报复人类，从而给人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祸害或灾难。所以，他们在从事狩猎生产活动时很少猎杀熊，只不过在特殊情况或特定环境下才会猎杀它。如果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猎杀了熊，他们就必须马上举行熊骨风葬仪式，以此表示对熊的祭奠和安慰，同时祈求熊的灵魂能够安详地升天，不要留在人间报复或祸害人类，祈求熊能够理解人、原谅人、宽恕人。关于熊骨风葬，鄂温克族有许多说法和约定俗成的习俗，甚至已经渗透到鄂温克族相关祭祀文化或禁忌文化。所有这些，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一些神话故事进一步证实。比如说，在一个跟熊骨风葬有关的神话里这样描写道：

有一天，天神让人和熊比力量，结果人拿不动的石头，熊不但能够轻快地高高抬起，而且还能抛到很远的地方。看到这种情景，天神很怕力大无比的熊会瞧不起人类而欺负他们，为此就把熊的拇指给切了下来。熊被天神切断拇指后，知道自己再也拿不动重的东西了，所以就哭着对天神说：“没有了拇指的我，以后将怎样生活呀？”天神回答道：“你可以吃野果、野菜也很好嘛！”熊接着对上天说：“我没有了拇指，以后肯定打不过人类，所以人类一定会随心所欲地来杀死我们。如果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希望人类杀死我们后，千万不要把我们的骨头像其他野兽的骨头那样到处乱扔，那样我们会受不了的。”天神同意了熊的要求，并回过头告诫人类：“以后你们不能欺负熊，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猎杀熊，如果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了熊也不许将它们的骨头到处乱扔。谁要是不听我的话，到处乱扔熊的骨头，我就会从上天下来收拾你们，让你们受尽磨难后痛苦地死亡。”据说，从此以后，鄂温克人就有了熊骨风葬的习俗。否则，就会遇到预想不到的灾祸。

据说，如果熊骨得不到风葬，其他活着的熊就会不入洞，也不会冬眠，而要去祸害人类的生活家园，许多人会因此丧命。受其影响，鄂温克族切忌乱扔熊骨，切忌用刀或斧子砍熊骨，还把所有熊骨一个不留地搜集到一起，用桦树皮包扎好后进行风葬。很有意思的是，他们把打到熊的猎枪不叫枪，而是称作“呼翁基”，意思是说什么也打不着的破东西；还忌说“熊死了”之类的不吉利话语，而是要说“熊睡觉了”；也不能说“我们人在吃熊肉”，而是要说“乌鸦在吃熊肉”等。从这些神话，以及与此相关的风俗习惯，我们可以看出鄂温克族神话中所包含的熊崇拜具有极其复杂多变的心理因素。

4．猎人与动物神话

鄂温克族神话故事里，除了上述谈到的熊与人的神话故事之外，还有同样用虚构而夸张的文学艺术手段创造的人与其他动物间之间的各种复杂关系，甚至是组建家庭关系的神话故事。很有意思的是，鄂温克族这些人与动物相关的神话故事，无论以悲剧式还是以喜剧式情节开始，绝大多数以一种痛苦、忧伤、悲凉的情节收尾，让人感到无限的遗憾、惋惜和伤感。比如说，在神话故事《黑白两条龙》中就说道：

很久以前，有位很厉害、很聪明、很智慧的年轻猎人，他在深山老林里打猎时，不小心掉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坑。他觉得浑身疼痛，他想从深坑里爬出来，但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就忍着疼痛顺着深坑洞抹黑往里走，走了半天才见到一丝微弱的光线。他走近才看清，微弱光线下坐着一位穿白长褂的小伙子，全身被粗大牛皮绳严严实实捆绑。那位浓眉大眼的英俊小伙子看见年轻猎人就哀求道：“猎人哥哥，祈求您赶快给我松绑，否则一会儿黑心的黑龙来了就会杀死我。”年轻猎人立刻拿出猎刀将捆绑他的粗大牛皮绳切得七零八落，给穿白长褂的英俊的小伙子松了绑。

这时，穿白长褂的小伙子跪下来感谢救命的年轻猎人，同时告诉他，自己是天神的儿子，叫白龙。他和阴间的黑魔鬼王的黑龙儿子争斗时，由于没有打过黑心的黑龙，被抓回来关进这个黑洞坑，如果不是猎人哥哥及时来救他，他就会在今天夜里成为黑龙及其家人的盘中餐。因此，他特别感谢猎人哥哥！另外，他还跟年轻猎人说，跟他一起被抓来的还有天堂的一些仙女随从。年轻猎人在小伙子的领路下，从黑深坑里把那些被关押的仙女也都救了出来。这时，穿白长褂的小伙子一下子复原了自己的白龙身躯，并让年轻猎人和仙女们骑在它身上，飞向黑深坑的出口处。然而，他们刚刚飞出黑深坑就遇上了黑心的黑龙，黑龙看到它们都跑了出来十分生气，就想用手里的魔刀砍死白龙。就这样，它们打得天昏地暗，打得难分胜负。不过，渐渐感觉到，白龙的实力不如黑龙，白龙慢慢进入被动挨打的尴尬状态，在这万分危险的时刻，年轻猎人拿出神箭对准黑龙的双眼，他那神奇的双箭正好射中了黑龙的双眼。白龙在年轻猎人的帮助下，很快打死了黑心的黑龙。然后，让那些美丽的仙女们和年轻猎人骑在自己身上飞回天堂。

白龙回到天堂的天宫，向父母述说了自己与黑龙争斗并被它制服关进黑坑洞差点被黑龙杀死，是好心的猎人哥哥把它救出还帮助它消灭了黑龙等一切经过。白龙的父母听了事情的经过非常感谢年轻猎人，打算给他一大堆金银财宝。年轻猎人听从白龙弟弟的话，要了天宫里的小白獾子。

年轻猎人抱着小白獾子从天宫回到人间。然后，还和往常一样过着狩猎生活。可有一天，打猎回到家，却发现一桌子美味佳肴。他感到十分奇怪，看了看他的小白獾子，它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地趴在木床上。年轻猎人也没想那么多，把美味佳肴吃完就躺下睡了。次日，吃完早餐，年轻猎人又去山上打猎了。不过，这天他偷偷提前回到家，想看个明白究竟谁在给他准备晚餐。到家门口，他没有直接进屋，却轻轻走到自家窗前，从窗缝里偷偷往里看。结果，他从天宫抱回来的小白獾子变成了美丽如画的少女，正在给他准备晚饭。年轻猎人看到后又兴奋又高兴，趁美丽的少女出门拿柴火的工夫，从窗户一跃跳进屋子，把放在木床上的白色獾子毛皮扔进火炉子烧了个精光。美丽的少女看到这一情景，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并对丈夫说：“您太着急了，一周后我就会变成女人，永远不会离开您，和您幸福生活一辈子。可现在就很难说了。因为没到时间，您就把我的毛皮烧掉了，这就很难保证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也许有一天我会变回原样飞回天堂的家，不然我就会死在这里。”年轻猎人听后，流下了后悔的眼泪，但一切都晚了。他俩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安安静静地生活着。

第二年春天，美丽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白胖白胖的漂亮儿子。就在他们一家享受天伦之乐时，突然有一天晴天霹雳，白云带着暴风骤雨从天飞滚而下，直到猎人家门口。这时，从中走出老白龙，对着年轻猎人说：“我本来想把爱女嫁给你，可你犯了天法，违了天忌！没有办法，我只能把女儿带走，不然她就会死在这里！”说完就带着宝贝女儿乘白云而上，消失在天边。

显而易见，勇敢智慧的年轻猎人协助天神的儿子白龙制服了黑龙妖怪娶到天神的幼女为妻，本应该过上神仙般的幸福日子，可是由于心急失去了爱妻和刚刚开始的幸福生活，神话故事以遗憾、哀伤、悲凉的情节收尾。

与上述人与动物神话故事相关，《蜥蜴之国》神话故事同样以轻松、烂漫、快乐、幸福、梦幻般的文学艺术语言描写了很久以前一位英俊善良的年轻猎人和一位由蜥蜴变来的美丽姑娘之间的爱情故事。然而，这一神话却以年轻猎人无意中害死了美丽妻子的悲剧来结尾。

有位叫木和尔汗的年轻猎人乘坐一艘木船，在西国海上漂泊好多天，来到了东国的海岸。这里有一个小村庄，村庄里洋溢着浓郁的幸福生活的气息，人们长得都不高，牛羊猪也比他见过的要小得多。他走进村边一户人家，见到了两位老人。两位老人见了他，十分惊讶地问：“你是从西国来的小伙子吧！”木和尔汗点了点头，没有吱声。两位老人看了看小伙子，长得英俊，人又老实，就动了心。两个人叨咕了几句，就对木和尔汗说：“我们家正好有一张空床，你就住我们家吧！”他欣然答应了。过一会儿，他俩就对木和尔汗说：“我们俩有一个宝贝女儿，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就把女儿嫁给你吧！”听了这话，木和尔汗虽然感到有些突然，但反过来想自己还没有结婚，他们的女儿虽然个子小，不过长得还很可爱很漂亮。他就答应了这门婚事，过两天就办了婚宴。婚宴上同村人几乎都来了，不过身子都长得一样高，都比较矮小。这时，参加婚宴的一些男女小孩对他感到十分好奇，并都主动要求以后要跟着木和尔汗一起去打猎，他也答应了孩子们的要求。

然而，快到冬天时，天变得越来越寒冷。这意味着打猎的季节就要到了，木和尔汗就忙活着打猎前的准备工作。他去找那些想和他去打猎的孩子们时，谁也不答应一起去了。他没有办法，只能独自去打猎。就在他准备完一切，正要出门去打猎时，老太太走过来，对他说：“你这一走是否会很长时间呀？最好明年三月以后回来吧！”女婿听了感到很奇怪，心想“为何非让我明年三月后才回来，莫非他们烦了我，想赶我走，不让我再回来？”后来，他又想“不管他们怎么想，争取过年时回来！”想到这里他就走了。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到过年了，他背着不少猎物回到小村子。让他百思不解的是，村里的每一人，包括所有牲畜都拉着长长的鼻涕一动不动地冻成了冰。看到这一情景，他越看越难受，木和尔汗怎么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对这里的一切感到熟悉又陌生。他看到自己妻子拉着长长的鼻涕，觉得怎么也看不下去，就动手将从她鼻孔里流下并冻成长长一条的鼻涕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带着忧伤和疑惑的心情离开了村庄。

到了这年的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木和尔汗想起岳母让他三月回来的嘱托，重新回到了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村庄。不过，让他再一次感到奇怪的是，村庄里所有的生命又回到了往日热闹的生活中，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年初二月人人冻成冰，流出长长鼻涕的事情。他走进自己过去生活的屋子，老两口一见女婿就埋怨到：“看你好心办了坏事，你把妻子冻成长长一条的鼻涕拿下后她就死了。到了冬天，我们就靠它过日子，没有它谁也活不下去！”木和尔汗觉得很奇怪，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就问：“那你们是什么人呀？”他岳父说：“我们是蜥蜴之国的人，到了冬天就会像蜥蜴一样冬眠。”这时，木和尔汗才搞清楚了一切，并背起所有狩猎用的行囊，带着无法言说的忧伤离开了蜥蜴之国。

人与动物有关的神话也有以悲剧情节开始，以喜剧情节结尾的故事内容。比如说，在《八个姑娘及三条狗》的神话故事中，八位美丽如画的仙女，为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历经磨难，并在三条神狗的帮助下，征服了日夜不停地追杀她们的狠毒妖婆，以及处置它统治下的所有妖魔鬼怪。最后，她们不仅获得了自由、安宁、美好的生活，同时三位仙女如愿以偿地嫁给了拥有三条神狗的三位智慧超群的猎人，各自建立了幸福美满的家庭。

总而言之，鄂温克族民间故事里有很多神话，其中跟萨满、熊、人与动物有关的内容较多。相比之下，人与动物的神话故事占多数，其次是萨满神话，与熊有关的神话故事要比前两种神话故事少一些。再说，萨满神话故事里喜剧式情节占多数；以熊为话题的神话故事，以及以人与动物为内容的神话故事中，喜剧式情节和悲剧式情节似乎各占一半。然而，相较而言，还是悲剧式情节要多于喜剧式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