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赏之因

赶来救援雾隐的只有银月领主所率领的这一百多名士兵,还有八百多名士兵在更靠近风雪城的地方埋伏,被逃回风雪城的嬴无虑全部歼灭,就连镜明昭也在此次战役中身死。

百里无定让银月首领看好雾隐,自己带着疾风军士兵开始来回冲杀,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嬴无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此次大败,竟然是因为一个孩子。

据记载,嬴无虑的四万大军,拼死逃回风雪城的只有一万多人,伤亡大半,青离国国主轩辕雄图对此战龙颜震怒,欲写王旨让嬴无虑提头回来请罪,被众官苦苦拦住,又加上王后嬴无忧的枕边耳语,这才逐渐罢休。

赤炎国这边,百里山河得到捷报,对于雾隐前去寒冰城,出现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那是龙颜大悦,除了犒赏大军以外,令让人带着礼物送给星象师姜星汉,赏他推衍有功。

疾风军此次获得大捷,全军上下无不欢欣沸腾。百里无定打扫了战场以后,方才施施然回寒冰城,而雾隐早在几日前就在银月首领的护送下回到了姬天河身边。

雾隐向姬天河诉说了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姬天河仔细查探了雾隐的血脉和窍穴,说道:“月满蚀,水满溢,你还不知元气吸收后的止,战场杀气太重,戾气太重,你只知任窍穴去吸收这些有损无益的元气,能够活下来已是奇迹。”

雾隐问道:“难道元气太多也不好吗?”

姬天河说道:“你本心善,但偿若吸收的元气里带有别的情绪在里面,偿若你能够左右这些,也没有问题,一旦让元气中的各种杂念控制了自身,你就会像个傀儡,受到元气的控制,做出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这就是为什么阳光明亮雨水充足的地方,花草树木成长得健康,而阴寒潮湿只会长出奇花怪木,这就是元气对于生命的影响。”

雾隐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全身空荡荡的,在战场上厮杀时的愤怒,哀怨,悲伤等心境,都像被风吹走的落叶,半点无存。

姬天河用尽余力,将他身上最后一丝元气也都驱散,只留给他一身干净的窍穴。

百里无定回到寒冰城之后,国都烟霞城送来了各种赏赐,全城都受到胜利的感染,大家欢声笑语,没人记得那些为了胜利而死去的人。

疾风军在寒冰城待了一个多月,耗尽了百里山河送过来的所有赏赐,然后班师回烟霞城,准备面对下一场战事的派遣。

而雾隐,则留在寒冰城,对月影部落的一百多名士兵进行血脉习练,自从镜明昭战死沙场以来,这些教习士兵的活,他都自己揽了过来。有了血脉运行术的月影士兵们,射出的箭能够及得更远。

这天,雾隐找到百里齐鸣,表达出想要扩充他部下的愿望。当时他带着两千多人去支援疾风军后,回来的就他和一百多名月影士兵,从那天起,他的手下也就这一百多人,和他千夫长的身份也不相符,百里齐鸣从其他的营里分拨士兵来他这里,都被他拒绝,这次他自愿扩充,百里齐鸣哪还有不同意的。只是雾隐不愿意从现有的守城军里调拨,而是要从寒冰城的百姓中选拔新人。

胜利带来的喜悦的涟漪还没完全消散,雾隐要扩军的消息传遍整个寒冰城。大家知道雾隐是打败朱雀军的英雄,青少年们都踊跃报名参加,可是雾隐的要求非常古怪,只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青年,其实如果不违背征兵的十五岁年龄下限,他还要找年龄更小的少年入军。前来报名的有三千多人,符合他们要求的只有一千八百多人,雾隐带着他们到归云山上转了一圈,回来后,只剩下五百多人符合雾隐提出的要求。

晚上,雾隐来到姬天河处,告诉了老师今日所得的新兵。姬天河说道:“能有五百多人就不错了,寒冰城兵员素质高,要是其他的城,你能找到三百人都不错了。”

雾隐点了点头,自从姬天河让他为自己征召士兵以来,他就想询问姬天河这么做的意义。可是姬天河始终瞒着不说。

征召来的新兵训练任务,雾隐都交给银月首领去做,银月首领今年只有十三岁,比雾隐大一岁,可是雾隐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成熟,所以,银月还是显得小。许多新兵刚进来时,并不服气由这么小的女孩来训练他们,银月首领每日早晨带着士兵到归云山去,傍晚才回来,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一个多月后,所有的人都对银月首领心服口服。

雾隐既然信任她,所以从来不去考查新兵训练的如何,偶尔来到他的士兵之间,也只是问问士兵们伙食如何,在这里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

被选拔出来的这些士兵,大多来自寒冰城里的穷人,对于当兵的待遇非常满意,并没有什么人有怨言。

这天早晨,雾隐一个人来到寒冰城的城楼,看着似乎从天地分开时就不断落下的大雪,白茫茫的世界,心中非常茫然,他依然没有从战争的残酷中逃离出来,他杀了这么多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突然想起了白穹庐:当你杀光所有的敌人后,你爹爹就会活转过来。

现在的他自然已经不相信这些话,但内心保留的纯真,还是愿意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美好的愿望。但是,他的敌人到底是谁?是青离国的士兵吗?还是赤炎国的士兵?铁匠李是被赤炎国的士兵杀死的,可是他现在却成了赤炎国士兵中的一员。

他感到烦乱,回到屋内习练了一会血脉,始终不能宁静下来,他不敢继续习练,姬天河,不,当时还是姬隐,在他刚刚学会血脉运行的时候,曾经告诉他,偿若不能宁心,千万不要勉强习练,否则血脉容易走上岔道。

刚刚起身,百里齐鸣的两名侍卫匆匆赶来,说道:“城主有请!”

雾隐来到百里齐鸣所在的府邸,百里齐鸣正在院子里的漫天大雪中练习一套拳法,百里齐鸣赤着上身,无惧这里的严寒,将拳法使得虎虎生风。这套拳法虽然没有见过,但雾隐看来有些熟悉,他不敢打扰百里齐鸣练功,站在一旁观看,等到百里齐鸣练到最后一招时,雾隐才想起为何看着有些熟悉,这套拳法完全就是赤炎之拳演化而来,似乎比赤炎之拳更为变通,虽然少了其中的王者风范,攻守之际单就实用性来说,比赤炎之拳要更为直接犀利,可以说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可是雾隐却感到一股寒意,赤炎之拳,只有大王以及世子可以学,自己是世子伴读,也才得以习练,这百里齐鸣练习这套拳法,有些僭越了。难道……

百里齐鸣最后一招使完,从空中落了下来,这才有侍卫送上来衣服,百里齐鸣边穿边向屋子走去,并对雾隐说道:“你跟我来。”

雾隐跟他来到厅堂,厅堂里生着一个火炉,火炉的炉壁被火烧得通红,整个厅堂中温暖如春。百里齐鸣穿好了衣服,让雾隐坐了下来,又让人泡了两杯人参茶,两人喝着,都没有说话。雾隐心中想着,城主的生活可比士兵们好得多了,在这烤着火,喝着茶,全都有人侍候着。

直到茶水喝了一半,百里齐鸣才说道:“此次击败青离国朱雀军的最大功臣并不是百里无定,而是你,雾隐。”

雾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内心虽然对这种称赞当仁不让,可是杀了这么多青离军士兵的愧疚,并没有让他有任何骄傲的感觉。

百里齐鸣说道:“可是国都下来的封赏书中,却没有提到你的名字,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雾隐想了想,说道:“是不是百里无定将军的报捷书中,并没有提到我,所以国都那边根本就不知道?”

百里齐鸣摇了摇头:“百里无定心胸宽广,而且对你只用一千士兵阻止了嬴无虑的回撤赞赏不已,报捷书上提到的第一功臣就是你,可是你并没有得到任何奖赏,按道理说,你立此奇功,就算不是官升三级,最起码也要赐给你一些珍玩宝贝。”

雾隐默然不语,又喝了口人参茶,这人参茶本来就苦,这一口喝下,更是苦到心里。

百里齐鸣说道:“我感到奇怪,于是派人在烟霞城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两日,终于有了消息。”

雾隐抬起了头,盯着百里齐鸣,只听他说道:“你曾和世子一起到烟霞城游玩,后来世子被掳走,虽然后来世子平安归来,可是他们却把罪名归结到你的头上。”

雾隐刚要说话,百里齐鸣伸手止住了他,接着说道:“原来是星象师姜星汉推断是你和世子命格相克,所以才让你来到寒冰城,避开世子,这种莫须有的玄学,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大王这么精明,却信之不疑,可笑啊可笑。”

雾隐这才知道自己被送到寒冰城的原因。百里齐鸣说着可笑,脸上神情却连一丝笑意也无:“让大王下定决心的,应该还是你的身世,我听说你是破晓和青离国轩辕轻舞的儿子,不知是也不是。”

雾隐点了点头,知道这事的人越来越多,他也不想隐瞒。

百里齐鸣说道:“我猜大王是怕你因为你母亲的缘故,会对赤炎国不利,所以也不让你参军,将你送到我这里,阴错阳差之下,你被百里无定拉到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这战功除了百里无定以外,最大的功臣就是姜星汉了。”

雾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因为父母的身份和血统,让自己受了无尽的罪,也让自己拥有了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的紫炎,可是这个身份像是带着魔咒,给自己带来的困扰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