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姒桑汀

百里暮云说道:“当然有,不过那些宫女年纪大了,都让我安排到别的宫中,去侍候父王的妃子了,你想要侍女吗?我给你挑几个好的……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动了这种心思。”

雾隐连忙解释,说道:“也不是,我刚来宫里时,曾有四名侍候我的宫女,我想让她们过来。”

百里暮云似乎对他很好,问道:“是哪几位?早课之后,我就陪你过去,把人要来。”

早课是读史,读的既有赤炎国的历史,也有青离国的历史。读赤炎国的历史,是让他们生出对赤炎国的忠心,读青离国的历史,是想要他们知己知彼,在以后的战争中方能百战百胜。

通过这些史书,雾隐发现,原来在青离国读到的书,仅仅是片面的,青离国的书中常常说到,赤炎国是一个暴虐的国家,因为和西域蛮国接壤,受到了西域人的影响,所以人民野性未脱,常有森严的等级压制,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雾隐和乞儿帮接触的那几日,虽然感到乞儿帮很穷,但不是那种被欺压的穷,比如,武场教头镜明昭就是乞儿帮堂主海中青的朋友,并未因为海中青乞儿的身份,而有所鄙视。

燕北歌是个浪子,他们寒冰城的穷,乃是因为寒冰城终年寒冷,粮食产量很低的缘故,并非出自国家的剥削。

而青离国中,倒有不少等级的划分,比如一个铁甲城中,就被划分为四块区域,王族,富人,有权有势的人,和穷人,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区域,那才是真正的等级制度。当然,赤炎国也将青离国描述得非常不堪,雾隐从小生活在那里,也非是书中所写,饿殍遍地,可见只从一个国家的描述中,是看不到整个世界的面貌。

这次早课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但是雾隐却仿佛领悟到了很多道理。

早课后,两人匆匆吃了早饭,百里暮云记得承诺过雾隐的事,带着他去了父亲的王宫,将绿儿、橙儿、红儿、黄儿四婢女要了过来,世子出面,这只是小事,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挠。

四名婢女在原来的地方收拾了东西,准备傍晚便都搬过来。

百里暮云帮雾隐做了此事,令雾隐非常感激,觉得自己跟对了人,上天让他吃了无数苦头,终有拨开云雾见天日的一天。

照理,上午习武,下午练字,身为世子,似乎比普通人更要辛苦。雾隐在这里学习的除了晚课的赤炎之拳,早上都在练血脉,通窍穴,培元气。百里卓绝教起武来十分严厉,二人稍有做得不到的地方,百里卓绝的戒尺便伸了出来,打二人的手心,并不因为百里暮云世子的身份而有所袒护。

雾隐因为全身的武人穴都被打开,所以,他只需练培元气的功夫就够了。可是百里卓越却让他继续习练血脉的运行,雾隐感到很委屈,也很无奈,毕竟他不是主要的学生,他只是名伴读。

中午,百里暮云要和父王共进午餐,然后听父亲的问询,说一说当日所学的进境。这个时候是不需要雾隐陪伴的。雾隐只好回到世子的宫殿,等待下午百里暮云在练字的时候再相陪。

下午百里暮云来书房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雾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百里暮云刚要说,旁边教他练字的王师刘通儒阻止了二人的谈话,让世子专心练字,因为雾隐是伴读的关系,也得到了笔墨,在一旁专心习练。教他们练字的乃是赤炎国中的一位老书生刘通儒,指点二人对字的认知,他之所以能够到这里,成为世子的老师,自然是因为一手好字,和一肚子的墨水。

雾隐的字写得很漂亮,得到了刘通儒的夸奖,但百里暮云却因为一肚子的心事,字写得歪歪扭扭,被刘通儒训斥了一番。雾隐昨日来时,还不知道这刘通儒竟如此严厉,难道他们不怕世子将来成为大王,会要他们好看吗?

直到后来,雾隐才知道,赤炎国对师父的尊重,更甚于父子君臣,哪怕以后百里暮云成为了国主,也不能失了对老师的礼数。

可是百里暮云遇到了什么事呢?为何脸色这么难看?雾隐也是一肚子的疑问,两人各有心事,好不容易熬到了练字结束。

出了书房的大门,雾隐就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看起来像是被人打败了的样子?”

百里暮云叹了口气,雾隐不明白,像他这种身份,还有什么好烦恼的。百里暮云拉着雾隐向外走,边走边说:“你不知道,父王今日接待了西域蛮国的来使,已帮我结了亲……”

雾隐不明白什么是结了亲,他问道:“结亲?是帮你找了个好朋友吗?”

百里暮云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真像个傻瓜,是帮我找了个好朋友好了吧,这个好朋友就是你。但今日不同,父王让我娶了西域蛮国的小公主赫连玲珑。”

雾隐这次明白了,说道:“哦,我知道了,是大王要帮你娶媳妇了。娶个公主不好吗?”

百里暮云说道:“可是我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她,听说蛮国的人读书少,人都很野蛮,你想想看,野蛮人生下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这赫连玲珑的父亲我倒是见到了,他是西域蛮国的王,叫做赫连珠峰,人长得一脸大胡子,十分粗鲁,根本就不懂我们这里的礼仪,我要是娶了他的女儿,一定会发疯的,我对父亲说我不要娶他们蛮国的公主,却被父王狠狠地臭骂了一顿,说什么这叫和亲。”

雾隐感同身受,脑中幻想着,一个大胡子蛮国人的女儿,似乎也是人高马大,百里暮云若是娶了他,以后的日子肯定很不好过。

百里暮云向雾隐问道:“我该怎么办呢?”他似乎在问雾隐,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雾隐喃喃地说道:“若是百里追风能娶了她,倒也般配。”

一言惊醒了梦中人,百里暮云说道:“对了,我去找母后,让她帮我想想办法,让百里追风娶了这蛮国小娘们不就成了?走,咱们这就去!”

两人来到百里山河的宫殿,百里山河还在接待蛮国的大王,王宫内外都是侍卫,守卫得非常森严,但是世子要进来,哪会有什么阻碍。

两人一路穿回廊,过鸾殿,来到了后宫。路上,雾隐也见到了蛮国的护卫,站在一间宫殿的外面,里面自然就是百里山河和赫连珠峰二人在密谈。雾隐看蛮国的护卫,穿的衣服都和赤炎国不同,赤炎国的士兵,所穿的都是用布做的衣服,而蛮国的人,身上穿的,似乎都是动物身上的皮毛。就连长相都非常野蛮,别说相处了,雾隐也替百里暮云感到悲哀。

两人在后宫见到了王后,王后名姒桑汀,姒姓多出美女,不仅是王后,许多亲王的王妃也都姓姒。不过,自从姒桑汀成了王后以后,她的名字便无人再提起,不论是谁,提起她,都叫她王后,包括百里山河在内。王后这个称呼是高高在上的,在别人眼中似乎也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可是,她却觉得,这个名称,将她和所有人的距离都拉远了。

犹记得百里山河初见姒桑汀的时候,那种痴迷,仿佛看到仙女下凡,他给了族人最多的礼金,才将她娶了过来。

那个时候,百里山河还不是大王,他对她的痴迷,在那些时日一直都没有变过,也许他要是当不了大王,他就会永远这么待她吧。

因为那个时候,百里山河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成为大王的一天,他的哥哥,百里沧海,能够燃起让人迷恋,让人恐惧,让人欣羡的赤炎之火,要不是百里沧海遁入空门,这王位哪能轮到百里山河来做。

姒桑汀心中暗恨,作为一名女子,族人中最美貌的女子,她获得的地位是最成功的,已是一个女人想要的顶峰,可是作为一名女人,渴望得到爱宠的女人,她又是失败的。百里山河成为国主以后,她不再受宠,她以为百里山河有了别的女人,国主想要后宫佳丽三千,她又怎能阻拦?可是并没有别的女人。他还是有了外心,外心针对的不是女人,而是权力。

他已经是大王了,是赤炎国之主,难道还不满足吗?

他不满足,他要整个大地都臣服于他的脚下,他开始砺兵秣马,开始了他对整个天下的征途。

她似乎变成了一个除了能给他生下儿子的女人外,似乎什么都不是。他甚至没有喜欢别的女子,对此,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她有时候会想,我要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该多好,看着自己的男人扩展自己的领土,也能分享到喜悦。可惜她的野心,只有百里山河的心,然而她却在逐渐失去了他的心。

他们的幼子,百里征程还在宫女的引领下蹒跚学步,自从儿子满月以后,百里山河再也没有关心这个孩子,他的心神都放在如何称霸天下上。他们第一个孩子,取名叫暮云,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识的时刻,在傍晚金色的云霞之下,他见到了她,她也被他所吸引,他们诞下麟儿,他无比喜悦,说孩子像她一样讨人喜欢,因此给他起名暮云,那是纪念他们初次的相识。

当百里山河给第二个儿子取名叫百里征程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已经拴不住他的野心了。

一名宫女一个不小心,竟然碰倒了百里征程,百里征程哇哇大哭起来,王后姒桑汀大怒,喊道:“来人!”

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冲了进来,王后指着这名宫女说道:“拉下去,砍了!”

这名宫女跪在地上磕头,头上磕出了血,大叫:“王后饶命!王后饶命!王后饶命……”

姒桑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如此狠心,她将百里征程抱在怀中的时候,侍卫们早将这名宫女拖了下去。

一名名年长的宫女战战兢兢地接过百里征程,细心地哄着,不久百里征程就停止了哭泣。

侍卫来报,世子百里暮云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