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泛舟和谢行之一向不大和睦,两人经常会为了一个问题,争吵得面红耳赤,平日无事,大王也喜欢听他二人引经据典的辩论,但如今大王正在气头上,他有怎敢再掳虎须?他走上前一步,说道:“谢行之今日说得不错,咱们给雾隐一段日子,偿若他不再顾念旧情,我们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轩辕穹庐问道:“然则影月将军的大仇就暂时搁下了?”
夜泛舟虽然和轩辕影月颇有私交,此刻只得说道:“暂时搁下,陛下,我看雾隐很难会等到明天开春,就会蠢蠢欲动,搞出些动静来。”
轩辕穹庐皱着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夜泛舟说道:“以雾隐这几年的参战来说,他打仗没有成法,在别人认为他不可能出现的时候,他偏偏就来了,所以,臣以为大家都认为冬季不利于行军攻城,我却认为他偏偏会反其道而行。大王再心软,也要有防备之心。”
轩辕穹庐仰头不语,过了一会,他才说道:“我们的四大军,包括新军在内,死的死,亡的亡,轩辕龙战将军,轩辕影月将军相继战死沙场,唯有沧之江畔驻守的轩辕虎贲将军,帮我们守住了赤炎国的中路,现在是到了该让嬴无虑回来的时候了。”
谢行之说道:“大王说得不错,我听说嬴无虑将军在冰雪城每日刻苦练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一雪被雾隐两次击溃的耻辱。”
轩辕穹庐说道:“我命他回来,倒不是为了派他去对付雾隐,他还没有这个能耐,我让他只守不攻,相信在这个冬季,我们能够和何平平的度过,从容募集新兵,他不会连这个也做不到罢?”
众人都不敢回答,尽管嬴无虑刻苦练兵,但面对雾隐,都觉得他不是其对手,只是当此情形,大家都不好说出来罢了。
轩辕穹庐说道:“就这么办,让兵司去安排,雾隐之事,我有把握一定能够解决,大家也不要慌张,徒然坠了我青离国的威风,让赤炎国的百里氏看笑话。”
诸臣心里嘀咕,不知这年轻的大王何来的信心,能有此把握?
轩辕穹庐自然有把握,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这些年的国运,他对星象信之不疑,上次就清楚地预测了赤炎国在霜降时与青离国开战一事,而偈言的第二句,正是“各司为其主,其岁在寒冬。更弦换代后,大地复安宁。”
过了年,距离上次偈言的实现就整整过去了十年,也是他成为大王的第二年,正是改弦换了代,大地恢复安宁之际,他实是不必过于担心,偿若他非要强动刀兵于雾隐的话,那才是逆天行事了。
望月城,城主府。
相里原向雾隐汇报了对于新兵训练的事情,说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但他神色间还是颇有忧色。
自从上次歼灭青龙军后,雾隐的离炎军接纳下青龙军的降兵,这批士兵的素质非常不错,雾隐对他们进行了整编,又进行了一些训练,很容易就完成了这些内容,比对那些流民的训练要顺利的多。
青龙军本来就是一支强兵,在轩辕影月的领导下,他们本应有更多立功的机会,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雾隐。
银月首领说道:“相里将军为何愁眉苦脸的呢?咱们的兵力已经达到六万多人,自从雾隐带兵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兵卒,应该是好事啊。”
相里原苦笑道:“人多了,粮食就显得不足了,望月城虽为大城,可是城中的粮食储备乃是为两万多守城军所备,足够他们吃两年的,我们的士兵增加后,粮食消耗何止倍增,如此下去,我估算了一下,粮食只够十个月左右的,这还不算再接纳新的流民。”
雾隐笑道:“你这人,穷了想要钱多,钱多了又嫌坠口袋,依我看,你这是犯了一个顽固不化的错误,咱们需要在这座城中待上这么久吗?只要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冬天,明天春天,咱们再下一城,这城中的人不久分得薄了吗?你尽管练兵,粮草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相里原说道:“是。只是天气转冷,我们如果要去攻打别的城,必须要准备好防寒的衣物帐篷。”
雾隐说道:“谁说冬天要出来打仗呢?我是说,明天春天再动手,天这么冷,倒让我想起了在寒冰城的时节,不过我们要做好守城的准备,这大雪天,既然不利于咱们攻城,我看,也不怎么利于青离军攻城吧,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相里原想象也是,便放下了心,每日只管城防和练兵,因为下了雪,练兵一事也放松了很多。
这一天的雪最大,雾隐和银月首领以及相里原等坐在西城门的城门楼上赏雪,城门楼里放了一个红泥的小火炉,上面煨着酒,几人一边就着蚕豆花生喝着热酒,一边说话。
相里原说道:“这望月城偏南,冬天少有这么大的雪,瑞雪兆丰年,明年的麦子肯定长得很好。”
雾隐记起相里原本来是出生于望月城,他问他:“你出生在望月城,偿若要加入青离军的话,到轩辕轻尘麾下做个守城军的将领也不错,为何会加入北斗新军?以至于跑这么远,去攻打江流城?”
相里原说道:“凡守城军,能成为将领的,无不是有着相应的关系,或者是足够的钱财,我家境并不宽敞,和轩辕氏又没有多少门路关系,加入守城军虽然离家近了,可是却不会有什么好的发展,而当时的北斗军却又不同,他们虽然是新招募的兵员,可是对于人才很是看重,那是我已经习武多年,好想到战场上一展威风,哪知却被赤炎国的疾风军打得这么惨。”
雾隐说道:“后来不还是报了仇吗?对了,你对于从青离军,变成我离炎军,没有什么不满之处吧。”
相里原说道:“没有,还是在这里开心,打仗只打胜仗,将军领头冲杀……”
说着和雾隐眼神对视了一下,雾隐见他眼睛里透露出真诚的神色,说道:“那就行,你父母亲呢?可还在城中?”
相里原说道:“母亲几年前得病去世,父亲是去年去世的,那时我还在北斗军中,消息是相邻给我送来的,战情紧急,我竟无法赶回,错过了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说道这里,相里原的眼睛有些红了,雾隐心有所感,也跟着难过了一会,银月首领埋怨道:“好好的,谈什么不好,非要谈伤心的事。”
相里原抹了抹眼睛,说道:“是,咱们该谈些开心的事。”他喝了杯热酒,站起身来,忽然,他指着城外不远处的黑点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怕不有数千个,雾隐心想,难道是青离军要冒雪攻城吗?也不应该选择今日啊,这几日的雪,尤以今日最大,雪天路滑,城墙也滑,绝非攻城的好时机。
过了半晌,鹰仆从旁边过来,说道:“大雪天,战鹰没有上天,可是它在城楼上也看出来了,那些黑点不是人,而是牲畜。”
雾隐心中一动,说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流纹场主又给我们送东西来啦。”
他骑着马一个人出了城,众人对于他独自外出已经见怪不怪了,银月首领照例要跟着出来,被雾隐拒绝:“天气这么冷,你要是冻得生了病,我会生气的。”银月首领见他出去也不是打仗,便没有硬要跟着。
来到近前,雾隐认出了赶着牛羊前来的马场中的人,此人说道:“流纹场主得知主帅又打了胜仗,特意送些肉食,犒劳犒劳诸位,听说主帅的离炎军已有六万多人,不吃点肉,怎么能有力气守城呢?”
雾隐想起流纹羽的面容,心中大为感激,知道流纹羽能够猜到他们粮食有些不足,便跟着帮衬了些。雾隐连忙让士兵打开城门,又喊出一部分守城军,帮着这些牧民一起将牲口赶进城。
众人看到这些牛羊,心中想到的确实大块的牛肉羊肉,眼睛里都射出渴望的神色。
赶着牛羊的牧民中,有一人来到雾隐身旁,喊道:“主帅!”
这人带着帽子,帽子上都是雪,一时没有认出他是谁,等到此人将帽子摘下,雾隐才看出竟然是白落尘。白落尘乃是赤炎国寒冰城的守城军,跟着雾隐来到流纹马场,被雾隐封为流纹军的千夫长,这是见到他在这里,心中有些担心,问他:“是不是马场出了什么事?否则你怎么来了?那些流纹军呢?”
白落尘说道:“你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挑了一个素质很高的人接替了我,主帅,我此次前来,是希望跟着你打仗,我整日待在马场中,闷也闷死了,听说你又打了几个胜仗,我,我想跟着你。”
雾隐还是有些担心:“你真的都安排好了?”
白落尘说道:“你想想,当时你从寒冰城把我们带出来时,这些士兵可都是你亲自挑选出来的,哪个素质不好?”
雾隐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你们怎么挑这下这么大雪的时候前来?前几日晴天的时候怎么不过来?”
白落尘说道:“青离国对你的防备甚严,到处都是探子,这几日大雪,探子都回了窝,不趁这时候来,我怕他们看出我们流纹马场还在和你有牵连,轩辕氏要是迁怒于马场,会给马场带来灾难,流纹场主说,你现在的士兵这么多,粮草说不定会有些不足,所以让人送来两千头牛,四千只羊过来。”
雾隐感动地说道:“流纹场主对我实在太好了,好,就让你加入我的离炎军,你先去烤烤火,暖和暖和,那些牧民也要安排好,咱们今晚就开荤。”
有了这批牛羊,离炎军上下就像过节一样,一连举行了三天的宴会。
等到大雪停了,这些牧民也纷纷赶了回去,雾隐在城主府又召开了一次将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