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片昏暗,与明朗的夏日相隔绝。
盛夏独有的燥热,与在房内漂浮的冷气相撞,细密的汗一点点渗出,发丝胶着在黏湿的颈上。
林曈坐在一张皮质椅子上,双手被分别牢牢固定在两侧的扶手上。
眼睛被遮起来,是一块质感绵滑的黑布;尝试动了动脚,无果。
她一个冷颤清醒过来,意识到她被绑架了。
数小时前,z市。
林曈被陈氏集团解雇已过去四天,所幸她在工作期间赚了不少钱,让她可以不急着找下一份工作。但林曈不喜欢闲着,似乎除了工作,她再没别的事干。
当然能赚不少钱。林曈在心中嗤笑,这样的地下高危职业,一碰便从此甩不开手了,从此只有那些特定的人敢用她,要是想跳槽去做个正儿八经的工作,绝对不可能。
开着一辆黑色小型大众在暗夜的马路上驰行,她已经想好了目的地——白氏。
白氏集团与陈氏集团是业内双巨头,但却不是竞争对手。它们都是黑白通吃的,既有商贸娱乐,又有地下交易,而林曈接触的便是后者。她经常要独自或带人去处理一些较为严重的纠纷,必要时刻会采取必要措施。正是因为他们有一套严密的保护措施,加上企业形象良好,才有了这般繁荣。
踏进覆满玻璃墙的白氏总部,她直奔二十七楼。靠在电梯一隅,她双手环胸,压低帽檐佯装小憩,心里在计算她被录用的几率。
凭她在陈氏做了五年,加上陈氏内部对她不错的评价,这次的“面试”也许不会太难过,但也未必。
“叮”的一声,门开了。她迈出步伐,后来她万分后悔的步伐,走向了柜台总部。
“林小姐您好,”前台接过她的身份证,抬手示意方向,“请到23号室等候。”
林曈点了点头,转身朝里走去。
推开23号室的门,里面一片漆黑,似一座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邃的洞穴,幽邃得要把人吸进去。
林曈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踏进了那一片黑暗。
甫一关门,她便敏捷地捕捉到身后的响动,像是条件反射般,她立刻侧身一躲,离开了门背。
借着不知哪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光亮,她看见钉在门上的飞镖,眼角一抽,顿时明白了面试官的意图。
心知这还未结束,林曈全身上下戒备起来,右手放到衣服兜里,握紧了里面的短刀。
手臂上被什么东西碰到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她闪开身子,抽出那泛着寒光的刀,手在半空中划成一个锐利的弧形,刀锋直指身后人。
那人也不松懈,曲腿低身,躲过一击。随即两个跨步上前,反手就着姿势揽过她的腰,往地上撞去。
林曈在她低身的时候便已有所警觉,但是不敌他的速度,可能是有刀在手,怕误伤那人。毕竟这里是办公区,加上那人有所保留的动作,她便明白,这就是一场“面试”而已。否则,她会毫不犹豫往下一捅。
两人双双落地,奇怪的是,林曈并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反而跌落在那人身上。
灯“啪”的一声打开,突然的光亮让她一时适应不过来,林曈闭上眼睛,下一瞬,她便感觉到温热的手掌盖住了她的双眼。
那人的另一只手则很自然的环住她的腰,她对这近乎亲昵的举动比对光亮更不适应,连忙离开那人站了起来,花了数秒消除掉那晕乎乎的感觉。
再次睁开眼,室内有三五个保镖如雕塑般站在一旁,那人已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笑着看她。
再次见面,林曈依然很难找出确切的词来形容他,五官立体,眉眼深邃,看向她的眼神中夹杂着玩味与探究,无形中给人一股压迫感。
林曈没想到这位白家少爷会屈尊降贵到这里,亲自给她“面试”。
白彻。
白公子名声在外,但几乎没有人了解他的性格,听说以前做过雇佣兵,后来回白氏开始接掌集团,很快当了分部的最高决策人。
“林小姐,”他笑得眉眼弯起来,薄薄的唇展开一个弧度,“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林曈回以客套的微笑,“不知道白公子对我的表现怎么看?”
白彻双手交叠在鼻子前,从下往上盯了她四秒,然后才悠悠道:“林小姐表现得不错。”
然后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着看林曈。
“那不知道我能否进入白氏?”林曈见他迟迟不说答案,干脆开门见山。
“我很好奇,林小姐这具身躯内究竟蕴藏着多大的力量,才足以在陈氏立得一席之地?”白彻好似故意般扯开了话题,从沙发椅上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她。
林曈看着他逐渐靠近,也不畏缩,突然一笑,带着些不屑的语气。“白公子若是还为那次误会而有所怀疑我可以理解,但请不要质疑我的能力,您所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的我。”
“你说得对,”白彻走到她身前,俯身直视她的眼睛,“我就知道你还记得,那天.....”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林曈就被他亮晶晶的眼神弄得眉头一皱,退后两步,道:“白先生,请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你若是说一句我不能进白氏,我绝不留下。”
白彻不说话了,嘴唇抿起来,微微眯起眼睛,房间内只有诡异的安静。
林曈看着他后退几步,双手举起来,脸上笑嘻嘻的,凭林曈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不介意。”白彻的话莫名其妙的,让林曈竟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很自然地低下头去,又抬起头来,再次抿嘴做了一个有弧度的笑容,酒窝深陷,但却让人感觉他并没有真正地笑。
林曈进行过很多次交涉,她清楚地知道那种表情意味着什么。
那是大开杀戒的信号。
脑内疯狂涌过一连串的想法,全是白彻怀疑她是陈氏的内线而要除掉她,林曈刚要解释,余光察觉近旁的保镖如鬼影般移了过来。林曈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但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她的手上被尖锐的物事扎了。
她反应过来,那是麻醉药。
她跌入一个宽阔却冰冷的怀抱,那手紧紧卡住她的腰和肩,灼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
林曈努力保持清醒,但全身酸软,耳边似远似近飘来白彻低哑的嗓音。
“....捉到....了......”
......
电光火石之间,林曈好像摸出了一点线索。
“咔”的一声,林曈马上低头装睡。
“唔...还没醒吗?”白彻的声音逐渐靠近。
“没关系,再睡一会儿吧。”
林曈感觉到他捧起自己的后脑,然后椅子似乎向后倾斜了一些。这才慢慢把她放到椅背上。然后又听见细微的摩擦地板的声音。
被黑色笼罩了视界的林曈当然不知道,白彻在她的正对面反坐着椅子看她,像在欣赏一件宝物。
两个月了,他终于又见到了她,在自己的领地。
他念了两个月,也查了两个月。
白彻心中充盈着从未有过的兴奋,他就像得到了最钟意的玩具的小孩,充满了获得感与成就感。
他不掩兴奋,将双手搭在椅背上,头再靠上去,像小孩子一般歪头看着她的“睡颜”。
......
白彻知道时间到了,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处理,便慢吞吞站起来走向林曈。
林曈因药效而半昏半醒,感知不到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右眼角有些痒,便本能地抽动了眼角一下。
即便隔着一层布料,白彻还是感觉到了手下林曈小小的肌肉反应。
他低低地笑着,保持撑手俯身的动作,享受这一刻。
林曈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动作,否则她会马上惊醒。她渐渐地沉睡过去,再无别人来打扰。
时钟跨入了第二天的七点,林曈像是被什么激醒一样。
睡得不错,看来还得感谢那该死的药效,估计已经是新的一天了。但当她睁开眼,却惊觉自己身置黑暗。
哦...对,她被那个白家少爷给绑了。
心中警铃大作,林曈感觉到久违的紧张。她也许会被悄无声息地做掉,并且不在这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
林曈甚至不用设想她能不能和外界联系,一般面对白氏这样的势力,不能明取只能暗取。就算和外界联系,他们也会马上封锁消息,并且采用更残酷的手段禁锢她,让她后悔自己大胆的举动。
林曈在脑内搜寻各种方法,手心不禁出汗了,她试图活动手腕,却无法动弹。
要是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不,转念想想也并不是什么特别悲伤的事,她对死亡有过无数次的认知和觉悟,以往受伤的经历让她早就淡然了,只是也许会让陈焕和叔叔伤心吧。
突然白光一闪,林曈意识到她现在是被绑架,而不是死亡。白彻如果是怀疑她而要杀了她,那现在她在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趁机套取陈氏机密?还是借此机会拉拢?还是借此折磨她以......不论是哪一种,都让林曈胆寒。
白彻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林曈都不能给,也不会给。
真是个疯子,林曈想。外界传闻白彻人如其名,做什么都要彻底,无论好坏,极端的他因此被人私底下称为疯狗。如今被他盯上,林曈追根究底,也大致知道原因该往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