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凤妮突地惊醒,拥被坐起,额角竟淌出了丝丝冷汗。
“太阳……”四名剑婢吃惊地冲了进来,望着拥被坐起的凤妮。
“太阳,你没事吧?”那四名剑婢小心翼翼地问道,都有些惊愕。
凤妮望了望四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那四名剑婢恍然,但却不知道凤妮在梦中究竟梦到了什么,竟然大呼总管的名字。不过,她们心中也暗暗伤神,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日子里,总管又没有音讯,一切都只有靠太阳独力去支撑,也真难为她了。四婢女很明白,太阳每天都在想念总管轩辕,而在晚上梦见轩辕也不为奇。
凤妮轻轻地叹了一声,竟披衣下床。
“太阳,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四剑婢担心地提醒道。
“我想静静,你们出去吧。”凤妮已没有了睡意,起身缓步来到窗边,推开窗子淡淡地道。
四剑婢相互望了一眼,只好退了出去,她们知道凤妮这些日子来心情很不好,情绪难以常理推断。可是,她们却无法帮上什么忙,只好暗中祈祷,盼轩辕快些归返熊城。
凤妮轻轻地拉了拉披风,天意甚寒,凉凉的风迎面吹来,使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月色似乎还不错,院子之中的梅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感觉还是挺舒畅,但在这寒风之中,似乎可以感受到那浓浓的战争气息。熊城,也不算是个安全的地方,战火终会烧来的。
“是啊!”凤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难得宁静的夜晚能够再拥有几个呢?
凤妮禁不住又想起刚才梦里的一切,那紫鳞神龙,那被七彩光芒包裹的轩辕,那山崩地裂让人震撼的气势,那直上九霄的龙吟和长啸仿佛仍在耳中萦绕,还有那漫天的血红……
这真是梦吗?为何梦会如此清晰?为何一切都如此真切?仿佛就在眼前发生一般。
现实和梦究竟有多远呢?现实和梦究竟有何区别?
凤妮心中充满了惆怅,不禁喃喃地念道:“轩辕呀轩辕,你究竟在哪里?”
陶莹诸女也不约而同地醒了过来,此时天已蒙蒙亮,诸女是同居一室,皆禁不住相视而望。
“我刚才梦见了夫君!”燕琼最先开口道。
“我也是!”蛟幽也应合道。
“你们刚才做了个什么梦?”桃红骇然地望着燕琼和蛟幽问道。
“我梦见百花齐放,夫君乘龙破关,后来,后来……”
“后来是不是一片血光?”跂燕抢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燕琼和蛟幽同时吃惊地问道,神色间极为疑惑。
“原来你们做的也是这个梦?”陶莹和桃红相视望了一眼,一脸骇然地问道。
“难道……”燕琼、跂燕和褒弱几人同时扭头望向陶莹和桃红,竟然一句话也问不下去。
众女不由得个个面面相觑,她们哪还不明白,刚才她们做了同样一个离奇的梦。
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预兆?为何梦中的一切都这么真切?都如此清晰?
众女久久不语,心中都有些沉重,仿佛尚沉浸在刚才的梦中。
“嗯,是什么东西?好香!”蛟幽突然道。
“是花香!”燕琼也皱了皱鼻子,肯定地道。
众女一听更是呆了呆,不约而同地掀被而起,她们的心中似乎有着同样一个疑问。
“哇,好多花!”燕琼最先推开窗子,晨曦之中,屋外的院子内满是盛开的鲜花。
众女全都看见了,皆呆立良久,院子之中草木葱翠,百花竞绽,竟与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
“难道,这真是梦?”陶莹也不由得傻眼了,她无法明白为何会如此。
“快,我们去紫霞洞天看看!”桃红似乎记起了什么,披衣提醒众女道。
众女经此一提,立刻明白桃红是何意,皆迅速着衣,稍作梳妆,便拥出了院子。
此时整个崆峒山仿佛置于一层神秘的力量之下,四处生机勃勃,一派欣然之景,山花异草奇迹般的开放灿烂。本不应在冬日里见到的鲜花,也全都在一夕之间绽放;本来枯死的树木也生出了绿芽。
鸟儿在欢叫,仿佛一下子便到了春天。
桃红诸人才走出自己的院门,便发现歧富已在院外相候。
他见诸女出来,脱口问道:“几位是想去紫霞洞天吗?”
陶莹大惊地望了歧富一眼,讶然问道:“歧伯何以知道我们心中所想?”
“几位暂且不宜前去紫霞洞天,待正午时分一切方会有结果。”歧富肃然道。
“为什么?”桃红不解地质问道。
“相信你们也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歧富神秘兮兮地道。
“难道你也做了这个梦?”跂燕反问道。
“不错,我想,崆峒山之上的每个人大概都做了同样一个梦!”歧富肯定地道。
“这是为什么?”陶莹骇然问道。
“因为轩辕要出关了!”歧富答道。
“可是为什么梦境的最后会那样?”桃红仍然不解。
“那是因为轩辕的心神在最后的时刻突然受到了外敌干扰,此刻师兄已经赶去了紫霞洞天,相信一切都不会有问题!”歧富答道。
“外敌的干扰?”众女将信将疑,她们实在很难相信歧富的话,轩辕的心神受外敌干扰怎么可能影响自己的梦境呢?而且为何每个人会做同样一个梦呢?那能够干扰轩辕心神的人又会是谁呢?
“不错,他确实是受了外敌强大精神力的干扰,这才险些步入走火入魔的边缘。不过,幸亏师兄及时察觉,应该没有问题。”歧富道。
“啊!”众女吃了一惊,惑然问道,“究竟是什么人竟可以干扰轩辕?”
“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应该是蚩尤,天下间除了他之外,谁还能拥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歧富猜测道。
“难道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蛟幽不解地问道。
歧富也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或许那是天人交感所产生的幻觉。”
“可是为何这些花草在一夜之间竟这般茂盛呢?这可是深冬,一切都不合情理。”陶莹也惑然问道。
“我也无法解释,但这肯定与轩辕有关,我曾听师尊讲过,这个世间最伟大的力量便是生机,它可以创造万物,可以演化衍生出万物。据医理所载,冬日生机俱伏,夏日生机俱盛,这才会有秋冬花凋叶残之结果。如果眼前的这一切与轩辕有关,那他一定已经掌握了生机不灭之法,摧动了天地的生机,使得花木奇迹般的在冬日里茂盛起来。”歧富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天地间的事物不是他所能完全知晓的。
众女不由得心生向往,轩辕已经坐关数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而在遥远的熊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轩辕能不能解除危机呢?
试想,蚩尤、少昊、太昊这三人联手,那将是何种威势?谁能够相阻?谁又阻止得了?即使是轩辕能够战胜蚩尤,可是能不能够胜过少昊和太昊与蚩尤的联手之击呢?
在她们的想象之中,太昊、少昊任何一人便已足以威慑天下,何况是太昊、少昊联手?
想到只有凤妮一人在熊城支撑大局,陶莹诸女都恨不得立刻与轩辕插翅返回熊城。要知道,有熊能够有今日这般声势,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如果就这般被毁于一旦,实在让人心痛,这可是轩辕日后霸业的基础,岂能让蚩尤破坏?
“莹妹,我们立刻去收拾东西,夫君一出关,我们便马上返回熊城,再不能在此多耽误了。”桃红的想法似乎与陶莹一样。
“好,我正有此意,我们还是先让灵鸠传书给妮姐,告诉她夫君会有对付蚩尤之法,让其先稳住军心。”陶莹提议道。
“莹姐之话甚是有理,告诉她,我们随后就会回来。”跂燕应和道。
“嗯,就这么办!”
有熊是连战连败,损失极为惨重,蚩尤的兵力直抵外八寨,而八寨的防范能力似乎根本就无法抵抗蚩尤的攻势。
凤妮不得不亲自督战,杜圣和杜修这支兵马及时赶回,对蚩尤的后防一气冲杀,倒也使得蚩尤的部卒死伤惨重,但是这并不影响蚩尤的猖狂,而有熊东面的三大联城早已完全失守!
杜圣和杜修虽武功不俗,但是与少昊、太昊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陶基的援兵赶到,陶基与伯夷父的残军联合刚好挡住了太昊自东南面进逼的攻势。熊城尽遣高手,由吴回大祭司与四大城主联手,这才堪堪抵住少昊自东北面的攻击。当然,少昊很顾忌北方的刑天,这使得他的攻势不能够尽情发挥。
凤妮亲领六大长老、八寨之主抵住蚩尤和盘古智高自东西方向的攻击,但是连连失利,皆因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住蚩尤的杀戮,即使是所有高手联手也只有被挨打的份。不过,有熊的战士人人奋勇杀敌,虽然蚩尤能够力敌万人,但是他的战士却很难在有熊军手下讨到半点好处,而且经常会有人偷袭蚩尤的后防,使得蚩尤也不能不顾忌。
陶基也是一代武学宗师,成为陶唐氏的首领,其武功并不会比太昊、少昊之辈差上多少,加上伯夷父,以优势的兵力抗住太昊并无问题。吴回那一支兵力在四大城主的联手之下,少昊也占不到便宜。但是蚩尤每一次攻击都必会使八寨那坚寨毁去一些,而后再进攻之时,坚寨也就难成坚寨了,蚩尤这样步步为营的战术倒让凤妮无计可施。
蚩尤似乎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夺下熊城!
事实上,在这般疯狂的攻势之下,许多小部落慑于蚩尤的魔威,竟背叛有熊投入蚩尤的帐下。
蚩尤嗜杀如命,不仅对有熊子民加以大肆屠杀,而且对他自己部下的生死也并不当一回事,这使得到处都是狼烟战火,尸横遍野。
有熊的子民全都聚于八寨的势力保护之下,以防被蚩尤屠杀。
面对蚩尤的残暴,反而激起了有熊子民的战意,拼死护卫家园。
有熊族的子民乃是众部之中人数最多的,达到近十万之众,但是凤妮却为这些人而头痛。
凤妮知道,如果照这样下去的话,八寨迟早会被蚩尤攻破。那时,有熊子民终免不了遭遇屠杀的惨局,熊城之中根本就容纳不下如此之多的人。因此,凤妮不能不将这些子民分批遣送出有熊之外,去依附华联盟其他的各小部落,或是到君子国或陶唐氏,有的甚至送到范林。
有熊子民都不愿离去,都想与熊城共存亡,但是他们也明白凤妮的苦处。因此,他们只好远离故土,便像是百多年前神魔大战之时一般,有熊子民四散而去。那次,正是有熊族的分裂使得许多小部落的崛起,诸如有侨、少典等部落,但谁又想到百年之后,这种历史又要重演?这确实是一种悲哀。
凤妮遣走了所有的子民,这才下达命令,所有的战士全部撤回熊城,弃八寨而死守熊城,另外未失守的五大联城各自坚守,那已是凤妮所顾不了的。
固守熊城,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唯有将有熊的所有力量聚到一起,方能与蚩尤决一死战!也只有凭熊城这座坚城方可有所作为,也便不怕蚩尤数股力量的夹击了。
熊城之中一时间聚集了六千战士,只有伯夷父和陶基这一路和吴回大祭司那一路人马在五大联城与太昊、少昊作战。
杜修和杜圣兄弟因偷袭蚩尤后防,而为蚩尤回兵所杀。在熊城之中,仅有六大长老和七大营的统领,但这些人或多或少也受了些伤,尤以有悔长老伤势最重,他是与杜修一起偷袭蚩尤的。
杜修的偷袭虽然对蚩尤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但是有熊的损失也极为惨重,除几百骑兵能幸免之外,便是虎叶也战死于蚩尤之手,蛟梦亦身受重伤。
蚩尤的魔威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熊城能不能够挡得住蚩尤的步伐仍是个未知数。
让凤妮唯一感到庆幸的便是轩辕快要回来了,然而,即使轩辕及时赶回,又能够改变什么呢?他能胜过蚩尤吗?试问天下间有谁可以抗拒蚩尤的魔威?
轩辕马不停蹄地赶往熊城,他知道事态有多么严重,甚至可以感应到凤妮内心的焦灼和无奈。
轩辕这才发现,自己竟是那般深爱着凤妮,而这一切在凤妮身处危境之时表现得更为明显。他已经有了一个遗憾,雁菲菲是他内心永远的痛,他不想再多一份遗憾。
这一生之中,改变他命运的是三个人,一个是歧富,一个是雁菲菲,另一人却是凤妮。他感激歧富,他深爱着雁菲菲,也同样深爱着凤妮。
也许,天下很重要,但是此刻轩辕更明白,如果没有凤妮的相伴,拥有天下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如让他选择,他只会选择凤妮,在生命的衡量之中,凤妮的生命甚至超过了他自己!
天地之间,爱是最执着,也是最伟大的,凤妮爱他,是那般高尚而真挚和深沉,而他也同样如此。正如他所说,分别,只会使爱变得更刻骨铭心,更深沉而实在。
轩辕恨不得肋插双翅直接飞回熊城,但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急!
一路疾奔下来,健鹿都累死了数匹,倒是战马仍然能够勉强撑住。
轩辕的坐骑因为与轩辕连为一体,居然千余里奔下来,若无其事。
轩辕并不想随这些人一起行走,那些坐骑累毙了的,只好在后面跟上来。他与跂燕、陶莹、桃红和歧富及满苍夷赶在最前面。
满苍夷是根本就不太需要坐骑,她的速度最为快速,当然这种长途跋涉的情况又不同。不过,这几人功力高绝,能够以自身的真气与坐骑合二为一,使得坐骑更耐长力。
轩辕是日夜兼程,一天只休息三四个时辰,这休息,只是给马喂草料,自己饮食,稍作小休。这样一来,当他们赶到太行山脚下时,仅用了六天时间,如此速度实在让人咋舌,每天至少行了七八百里路程。
从崆峒山到太行山脚下,这一路上也要绕上许多的山路,加起来,这段路确实不短。便是歧富这样的高手,也有些疲惫,唯一没有疲乏之意的人却是轩辕。
轩辕已经不再是昔日的轩辕了,整个人从头到尾已经完全改变了气质。自他顺利出关的那一刻起,他已不再只是轩辕,他甚至代表着广成子。因为广成子以身循道,甚至将他数百年来的精神烙印全部转输给轩辕了,是以轩辕这才能够启开心灵之门,感应天地之玄机。同时,轩辕也接受了广成子往昔的经验和记忆,几乎在精神层面上与广成子相融,但这与蚩尤重生的形式不同,轩辕只是借广成子的精神打开心灵之门,接通天地之玄机而已。
广成子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就因为结界之谜困惑了他一百多年,这才使他魔象频生,如果不将自己的精神转嫁给轩辕,迟早会走火入魔。是以,广成子才为轩辕开经破脉。
可以说,此刻轩辕有用不完的力量,那是来自天地之间的生机。
陶莹功力在几人之中最为薄弱,轩辕后来干脆与之共乘一骑,免使陶莹过于疲惫。
终于又回到了太行山,轩辕心中涌起了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触,与熊城又近了一些,但是熊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那边的战局究竟进行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呢?凤妮又怎样了呢?而正当轩辕长嘘一口气之时,突然似有所觉。
轩辕的目光不由下意识地投向了不远处最高的一座山顶,他清晰地感应到,有一道犀利的目光正投向他,熟悉而又陌生。恍然之间,他似乎想起了一个人,于是他的嘴角处泛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东夷军,伏羲氏的大军都自东面不断地向有熊逼进。
尽管蚩尤身边的普通战士死伤极为惨重,但是他的后补也很充足。
有熊的战士确实是多得让蚩尤头痛,当有熊全民皆兵之时,总兵力竟达到数万之众。不仅仅是熊城与蚩尤作战且相峙不下,在其他的地方,更不断地有有熊军或华联盟的战士偷袭支援蚩尤的东夷军或伏羲军。
尽管蚩尤在有熊这方圆两百里的范围内大占优势,但是在之外的地方,属于蚩尤的战士却只有挨打的份,尤其是以龙族为首的华联盟战士,只让那些蚩尤援军头大。这也使得蚩尤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熊城,然后再转身去对付龙族和君子国。
蚩尤岂会不明白,如果熊城不破的话,他永远都难以真正抽身而走,在没有他或太昊、少昊的指挥下,根本就没有人是龙族和君子国战士的对手,除非伏羲神宗的人亲来,但是太昊似乎并无意调出伏羲神庙的人。
当然,蚩尤也不能怪太昊,如果太昊返回伏羲氏,或可调动伏羲神庙的人,但那又要大费周折,有熊之战又不能缺少太昊这员大将,因此蚩尤只好放下这个诱惑。
伏羲神庙虽是太昊所管的范围,但却是另外一个体系,这个体系与蚩尤是势不两立的,如果太昊强行让伏羲神庙的高手相助蚩尤,只会逼伏羲神庙的高手造反,那时连太昊也无法控制,这一点蚩尤自然清楚,是以他并不为难太昊。
蚩尤不再理会陶基和吴回,他却召集了太昊和少昊一齐进攻熊城。
蚩尤、太昊、少昊这三大超级高手同时进攻熊城,这简直是代表死神的来临!
天下间又有哪座坚城可以抵抗这三大高手的破坏呢?
陶基和吴回一时由主动变为了被动,蚩尤隔断了他们与熊城的联系,他们只能在蚩尤的后方骚扰攻击,但是蚩尤反而派人把守八寨,不与陶基诸人正面交锋,他则调集所有人手欲对熊城作雷霆一击!
轩辕突然带住马缰,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腾空倒踏,声震四野。
陶莹吃了一惊,但是在轩辕的怀中却是极为安稳。
歧富诸人也相继带住马缰,神色微变。此时山道之上,百余名弓箭手以弧形排开,人人手执强弩硬弓,只要手一松,他们便立刻会成为一只只刺猬,别无选择。
歧富吃惊的不只是这些,而是因为这群人竟是来自有虞氏。
歧富对天下的各大部落都极为熟悉,因为他向来惯于云游天下,天下间朋友极多,对有虞氏并不陌生。
有虞氏与高阳氏乃是盟友,这是天下皆知之事。轩辕知道高阳氏与蚩尤的关系,因此他并不意外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
轩辕要返回有熊,有谁知道其路线呢?这些人竟然能够在这条路上设下伏兵,陶莹感到有些惊讶。
“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在山道之间是骑着战牛的两人,说话者正是其中之一,不问可知此人乃是这一行人的主帅。
“想不到有虞氏也为虎作伥,那老夫今日就教训教训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歧富冷哼一声道,他显然也知道这些人同样是奉了蚩尤之命前来阻杀轩辕的。
那人似乎也知道歧富的名头,倒也客气地道:“如果歧先生愿意合作,我可以保证你永享安逸!”
轩辕却冷冷地笑了笑道:“我给你们十息的时间,若是你们还不给我让开道路,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人一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山道周围的那一百多名弓箭手也都应和着大笑,仿佛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
“十——九——八——七……二——”轩辕口中慢慢地数着,等他刚数完“二”之时,那人大手一挥,大喝了一声,“杀!”
嗖……百余支劲箭立时如蝗雨一般直射向轩辕诸人,声势极为骇人。
“找死!”轩辕双眸之中杀机暴射,紫气狂涨,霎时仿佛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紫球,将歧富、满苍夷、跂燕诸人全都罩在其中。
箭雨一触紫气,竟突地全都改向折返射回,而且其速比来势更快。
那群箭手都吓呆了,这是什么武功?但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细想,怒箭已经透过了他们的身体,带出一百多蓬血雨!除那两个骑在牛背之上的人外,无一幸免。
那两人都吓傻了,事实上,不只是那两人傻眼了,便是陶莹诸人也傻眼了,轩辕的功力之神,几乎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轩辕对敌,但是轩辕根本就不曾出手。
“去死吧!”满苍夷最先回过神来,身形如一道风影,极乐神弓拖起一幕美丽的光弧,直划向那两人。
那两人吃了一惊,他们的武功也极为高明,竟在仓促之间翻落牛腹之下。
两头战牛受满苍夷气势一逼,竟倒退了几步,这是因为满苍夷不欲伤了两头战牛,他们的战骑刚好都累得差不多了,也该换上一换了,否则的话,满苍夷一定先屠牛再杀人。
满苍夷身形一滞,那两人又自牛腹弹起,拖起两道亮丽的白光,剑气森然,笼罩住了满苍夷脚下的每一寸空间。
“找死!”跂燕右掌一扬,昆吾剑化出一道七彩长虹,以无坚不摧之势标射而出,她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因此她只想速战速决。
“御剑术!”那两人吃了一惊,但身在空中,挡无可挡,而且满苍夷的极乐神弓又攻了上来。
轰……地面倏然爆裂开来,一块巨大的石头横砸向昆吾剑,虚空之中爆出一片犹如鬼火流星一般的光芒,斑斑点点漫天都是。
“渠瘦杀手!”轩辕淡漠地笑了笑道。
桃红一声轻啸,身如嫦娥奔月,双掌一扬之时,彩绸竟在空中织出一道五彩巨网。
“尝尝我的大无上法!”桃红真气一吐,那片若星火般的光芒立时暴散幻灭,竟是一柄柄弯刀。
轰……那巨石在昆吾剑的神锋之下爆裂成石雨,昆吾剑的攻势一滞,那两名有虞高手已与满苍夷交换了一招,并向两边散射开去。
“你死定了!”满苍夷轻喝一声。
满苍夷的速度确实是快,但又玄得无与伦比。那人足刚着地,满苍夷的极乐神弓弯角已经切至他的面门。
那人根本就没有移步换位的机会,只得身形后仰,以求更多的缓冲空间来避开满苍夷这一记杀招。同时间他手中的刀也划了出去,但他却知道,自己的速度与满苍夷相比,实在是慢了许多,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相信他的主人会……
眼见极乐神弓便要破开那人的咽喉,满苍夷的脸色突地变了,因为一只手。
一只手自地下破土而出的手,而且这是一只长满了乌黑鳞片的手,这只手以准确得骇人的精度抓住了极乐神弓另一端的弓背。
轰……地面炸裂开来,泥石如巨杵般尽向满苍夷冲来,不仅挡住了满苍夷的视线,更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她下落的身子冲了起来,在恍惚之中,她记起了一个人——渠瘦老祖破风!
满苍夷感到一阵绝望,就因袭至胸腹的一股沉重死气。她知道,这是破风绝杀的一掌,而潜伏的破风便是要等着施出这绝命的一击!不仅如此,还有那人自下方袭来的刀,在这种情况下,满苍夷怎能不绝望?因为轩辕、歧富都在数丈之外……
轰……一声沉重至极的巨响,满苍夷只感身子一震,轻盈地飞升而起,竟没有一丝痛苦之感,倒像是一只振翅而飞的鸟。
“呀……”同时间还有一声惨叫,满苍夷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惨叫,而是那挥刀切向她小腹之人的声音。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却骇然发现,破风破土而出的地方正立着轩辕的身影。
破风也惊退了三丈,那挥刀欲破满苍夷之腹的人却跌落在五丈开外的山壁下,变成了一堆碎肉,连刀也碎成了废铁。
满苍夷没有受伤,她知道是轩辕救了她,但她却难以相信这是事实,轩辕竟会有如此快捷的速度,竟会有如此浑厚的功力。
最惊骇的人不是满苍夷,而是破风,破风做梦也没想到才相别不到两月的轩辕,竟然拥有着如此可怕的功力。他本以为自己那一掌是必杀的,因为掌距满苍夷的腹部只有三拳的距离,可是偏偏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这三拳距离之中多出了一只手掌,这正是轩辕的手掌!
破风只觉得自己的拳劲如泥牛入海一般,了无踪迹,仿佛只是击在浩浩荡荡的虚空之中,那种难受的感觉只让他想呕吐,但却又吐不出来。同时,轩辕的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柄袭向满苍夷的刀,于是那人竟被震成一堆碎肉。
破风却知道,这是他的功劳,轩辕将他的功力毫不滞留地全部送给了这位有虞氏的高手,这人至死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确实是一种悲哀。
正在破风惊骇之际,倏觉一股强大的气流回袭入他的经脉,他竟不能自控地倒退三丈,双腿更在坚硬的地上拖出了两道长长的轨迹。
“我等你好久了!”轩辕对破风的出现似乎没有一点惊讶,语气平淡得让破风心头发毛。
“呀……”另一声惨号更让破风心头颤抖了一下,他知道,另两个有虞的高手又完了。在跂燕和满苍夷的攻击之下,那两人根本就不可能抗拒得了一招。
事实上,只凭满苍夷的武功便足以击死那两名有虞高手。此刻轩辕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让人心惊的力量,只不过,破风没有料到轩辕竟然变得如此可怕,他根本就感觉不到来自轩辕身上的压力和气势,仿佛轩辕只存在于虚无之中。
是的,此刻轩辕身上没有一丝杀气,没有任何战意,便像一潭平静的水,也像是一座巨渊,不用任何的形式,只是在视觉上让人心颤神动。
最可怕的仍是轩辕的目光,若有若无,若断若续,却直插心底,仿佛能洞穿一切,使人心中无一丝感情可以逃过轩辕的觉察,而你却无法看到轩辕内心任何秘密,虚虚渺渺,仿佛是不着边际的虚空。
“哼,老夫今日定要摘下你的首级,以泄我心头之恨!”破风双臂微张,一身黑色鳞甲泛出一层幽暗的光泽,仿佛是一只身上沾满了泥垢的海龟。
渠瘦杀手们极擅于联手攻击,但是他们却很不幸地遇上了桃红、跂燕、陶莹这群无一不是超级高手的人,是以,他们注定唯有败亡!
破风失算了,他以为轩辕依然是昔日的轩辕,是以,他今日的部署乃是针对昔日轩辕而来的,所以他才只动用了这一百多名有虞战士与这些渠瘦杀手,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出手吧!你的脑袋将是我送给蚩尤的一大礼物!”轩辕的话语平静至极。
歧富立在轩辕之后,满苍夷也小心戒备着,他们知道破风的可怕,担心轩辕并不能成为破风的对手。因此,他们只能在一旁戒备,不过,听到轩辕这平静而自信的话语,他们倒有些惊讶。
“去死吧!”破风说动就动,身形过处,地面的碎石草茎全都如被飓风刮起,以无与伦比的气势直接撞向轩辕,他的整个身形完全融入了一股极大的黑气之中。
黑气结聚碎石成团,仿佛是天外殒星,尖啸之声凄厉如鬼哭。
歧富和满苍夷皆吃了一惊,破风那强大的杀气如铜墙铁壁一般向他们挤压而来,黑气所卷起的风暴使人有种窒息的压迫之感。
轩辕没有动,悠然如春风中的白杨,立如枪,有种插天的苍秀,更饱含着无尽的诗情画意,看其表情仿佛是荡舟平湖,轻松惬意,恍不知破风那夺命的一击迫在眉睫。
“轩辕小心!”歧富大惊,骇然呼道。
满苍夷也大惊,轩辕竟不格挡!
破风的眸子之中也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轩辕竟不抵挡,这岂非自寻死路?
呼……令破风惊讶的是,轩辕没挡,只是肩头轻轻地晃了两晃,他所有的力道似乎是洪流遇到了巨大的山岩般一样,自然地自两旁分流而开,不着半点痕迹。
碎石凝成的气团竟然殒成两半!
是刀!不错,是刀!
轩辕非轩辕,而是一柄接天插地的紫色巨刀,无首无尾,仿佛是破地而出,一截仍在泥土之中。
刀未动,但刀气已经破开了破风的气团,破风的攻势仿佛只是用一块豆腐向刀口上撞一样,刀未动,而豆腐却一分为二。
破风大骇,他感受不到轩辕生命气息的存在,仿佛天地之间亘古便存在着这破开天地的刀,而根本不是轩辕。
破风退,他不能不退,他的攻势不攻自破,但就在他退的同时,他听到了一阵龙吟之声。
龙吟之声响彻天地,仿佛是自九霄之外悠然传下,又像是自冥府飘逸而出,但却使破风的心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也便是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并不陌生,事实上在上次与轩辕交手之时,破风便已看到了这双眼睛,只是这双眼睛此刻更亮,更深邃,更无法揣度,也更犀利,犹如一柄无形之剑直透入他内心的深处!更让破风难以置信的是,这双眼睛竟是来自这紫色的巨刀之上,仿佛两轮带电的明月,让虚空变得更为诡异。
啸……紫电划破长空,那接天插地之刀以破碎虚空之势划出,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一种绝望的寒意自破风的心头升起,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种战局出现,也已有一百多年来都未曾见过这般的攻势,或者可以说,他见过的最近一次应是在一百多年前神魔之战中由女娲所击出的那碎天裂地的一击……
破风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他唯有倾尽全力出击,相抗,他不再奢望伤轩辕,他只想能够在这挣扎之中逃得性命……
熊城内外,剑拔弩张,局势之紧张,已到了无可形容的境地。
蚩尤、太昊、少昊三人联手,即使是聚合了天下所有的高手只怕也是枉然。
凤妮心头很痛,她不知道轩辕现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轩辕还需要多久才能够返回熊城,她从来都没有此刻这般脆弱过,也从来都没有此刻这般强烈地想念着轩辕。
凤妮确实很痛,元贞长老的话仿佛仍在她的耳边回荡——现在我们唯一的出路,唯有取出镇族之宝!
凤妮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是的,她确实听说过有熊镇族之宝——太阳神盾的传说,她父亲的一生心血便凝于其中,这也是每位太阳都明白的典故。
太阳神盾,凝聚了历代太阳的心血和结晶,每一位太阳去世之际,都要将自己的精神和功力传输至太阳神盾之上,一代代地就这样传了下来。直到她父亲之时,竟然透过太阳神盾的精神力窥得了这层世界之外的力量,这才是她父亲的真正死因,而这也将成为凤妮内心的负担。
天下间,知道神盾存在的人便只有宗庙的长老和历代太阳,这是有熊族绝对的秘密。因此,在有熊族之中长老是绝对忠于太阳的亲信,也是绝对支持太阳的人,而大祭司和城主却可以由外人来担当。
天下间能够驱动太阳神盾的人却唯有太阳一脉相承的嫡亲子系,只有相同的血脉才可以融入太阳神盾之中,运用太阳神盾的能量,窥得太阳神盾深处的精神力的含义。
凤妮感应到了太阳神盾内在的精神烙印,但是她只是用心去感应,却不敢开启这镇族之宝,因为她害怕承担这个责任。
凤妮宁愿没有去窥视太阳神盾内的精神含义,那样她就不会知道太阳神盾将会是对任何人都致命的不祥之物。
是的,太阳神盾乃是有熊的圣器,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更是不到危急的关头绝不轻动的圣物,启用一次,那之中的能量便会少一些,因此,每代太阳都尽可能地不去动用它,所以至今太阳神盾还从未开启过,反而每一代太阳都会将自己的功力和精神烙印嵌进去。
直到太阳神盾传于凤妮的父亲,也便是有熊上一代太阳手上,神盾才变质了,它神异的力量比任何时候都可怕和强大,强大到让人体无法承受的地步。
每一代太阳只知向其中灌输力量,久而久之,里面自然充斥着无穷无尽的能量,更可怕的是凤妮的父亲竟借神盾打开了外层空间的大门,将外层空间的力量引入了其中。因此,凤妮的父亲英年早逝,但太阳神盾之中仍储满了可怕的能量,任何启用它的人,都会被其力量毁灭。
当然,你如果不启用太阳神盾的力量,便会相安无事,但如果你想用之对敌,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在杀敌之时,与敌同归于尽!除非有人能够存封那来自外空间的力量,但那有可能吗?
所以凤妮心痛,这或许是生命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现实确实是很残酷的,可是命运偏偏要让她作出选择。
元贞长老并不明白太阳神盾的变化,他也根本不清楚凤妮的心情。是以,他不明白何以凤妮在这种情况下,仍犹豫不决地要不要取出太阳神盾。
凤妮不怪元贞长老,因为元贞长老并不知情,她也不想让元贞长老知道太阳神盾的真正秘密,那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沉重的压力。
凤妮不怕死,她之所以犹豫,并不是因为害怕死亡。死亡,只是一个过程,人,总免不了死亡。令凤妮犹豫的原因,只是因为爱。
爱,是勇者的绊脚石,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爱对人心的一种束缚和宰割。所以,此时凤妮比任何时刻都期待轩辕的归返,比任何时候都思念轩辕。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心爱的人,她后悔为何不早一些成为轩辕的新娘?为何不早一些将一切都交给他?而要留着遗憾来折磨自己的心灵。
熊城近万战士和子民都在隐影中存活,都在惶惶不安中期待,而作为有熊太阳的她,竟然无法给子民带来一份安宁而平静的生活,这也让凤妮内心痛苦。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凤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问道。但旋即又苦涩地笑了笑,自嘲道:“这个世间又有谁不自私?爱一个人难道会是一种错误吗?”
凤妮再一次摊开由灵鸠带回的由轩辕亲手所书的信笺,剑婢为她倒的茶已经凉了,但她却没有喝上一口,仿佛已经忘了。
轩辕的字迹是那般熟悉,那般刚劲有力,仿佛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生机,跃跃欲飞。凤妮又叹了一口气,心也揪得更紧,这也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在叹气了。轩辕那刚毅而又傲然不羁的面容仿佛又在她的面前闪动,但留给她印象最深的仍是轩辕的眼睛。
凤妮最喜欢看的是轩辕在思考问题之时,那双眼睛好亮好亮,那智慧的光彩使得他一双眼睛显得深邃而不可揣度,就像是两潭清水,又像是月朗星稀的夜空,让人越看便陷得越深,甚至是迷失自我。
凤妮更喜欢轩辕的霸气,做事不依章法,但却果断麻利,大刀阔斧,以最直接和简单的方式达到最佳的效果。她更爱轩辕的勇敢,天下间似乎没有轩辕不敢做的事,也没有轩辕做不了的事,任何事情到了轩辕手中都似乎变得轻而易举……
“太阳,蚩尤和太昊、少昊已将兵马向城门处调动,看来是要攻城了。”元贞长老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和焦灼的语气惊断了凤妮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