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护情焚魂

只有陆压等辈的高手才能看出,黑衣老者其实并非与龙刃诸神正面抗衡,而早在交击之时,他的拳上已聚集全身魔能,并转为柔劲,龙刃诛神的锋利霸道虽然切开了拳上的魔能,但在接触到皮肤前,黑衣老者已借力施力甩开倚弦,看起来倚弦仍是被反震弹开,事实上却是黑衣老者在被龙刃诛神斩到之前将他甩出去而已。

不过,就算这样也非常人可及,陆压等人自忖即使自己全力之下能勉强做到,也无法像黑衣老者做的这般轻松自如。

黑衣老者乘胜追击,挥起右手一扬,随着他的五指随意拨动,几股元能来回萦绕,五条充满魔能黑线系在手指之上,转眼间黑线融成一团黑色光球,五指爆开,向倚弦一展,黑球蓦地化成五道狂蟒般的黑色光芒向倚弦猛地直扑而去,势若惊雷。

倚弦还未稳住身体,却见五道黑光射来,他知道这招的厉害,上次在南域境内虽然能解除,但在现在的作战中即使稍一迟缓,他都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地步,没有时间犹豫,龙刃诛神飞斩,剑气仿若同时出现,将五道黑光击消。

但是,黑衣老者却已经靠近,双手张扬,数条魔能凝成的黑线出现在倚弦身体周围,看样子准备布成封印生擒倚弦。

倚弦刚要逃离,黑衣老者的一拳就再次击来,倚弦无奈,挥剑自保,就这一刹那的时间,倚弦已被困在方寸之地,仅能立足。

黑衣老者冷笑道:“凭你一个小辈也想跟老夫斗,还太嫩了。”

倚弦大喝,将困住他的黑线结界尽数斩消,但此时先机完全失去,黑衣老者何等修为,狂猛无比的魔能四面八方向倚弦包围。

倚弦仅能全力以龙刃诛神挥斩,抵抗魔能攻击。但是黑衣老者的手段非常,魔能攻击无孔不入,被动抵挡之下,倚弦遭受好几次魔能侵袭,像毒蛇一般的魔能仿佛在撕咬着倚弦的身体,更胜刀割的痛楚强烈地冲击着倚弦的感官。倚弦额头大汗淋漓,青筋爆起,肌肉扭曲,但他硬是不吭一声,手下龙刃诛神丝毫不慢。

黑衣老者嘿道:“小子,万蛇噬身的感觉不好受吧,其实只要你肯答应为老夫办事,就不必再受这非人之苦了。”

“休想!”倚弦苦忍住周身的痛楚,呸道,“在下可从没想过做别人的狗。”

“那你就继续接招吧!这受魔能噬魂的滋味绝对会让你感到很舒服的,哈哈……”黑衣老者狞笑着,挥出魔能瞬间侵入倚弦体内。

倚弦顿时遭受更大的痛苦,整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被抽走一般,那种痛楚远胜被油锅煎炸,硬忍住这痛楚的倚弦嘴角都溢出血丝。黑衣老者出手狠辣,将倚弦困在当地无法动弹,施展各种法道严刑威逼倚弦就范。

围观众人都想不到一个如此厉害的法道高手居然去逼使一个小辈供自己驱使,莫不是惊诧万分,就算是龙刃诛神之功再如何卓越,终究还只是在一个少年手中,算不得可成大器。

他们知道黑衣老者的手段绝非常人可比,但更没想到倚弦居然能全部承受,而且丝毫不肯松口求饶,实在是条硬汉,即使对他忌惮很深的刑天抗等人也不由为此心生敬佩。

婥婥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悲愤欲绝,就要冲出去与黑衣老者拼命。无奈无论是姮姮还是弈姬都清楚她的个性,姮姮更是全力拉住她,连声道:“不要,你现在上去跟送死没什么分别。”

弈姬挥手制住婥婥,冷冷道:“别人的事情,你们少管!”

姮姮叹道:“傻丫头,你现在出去有什么用?眼下这一批人谁不想这小子死掉,而且那黑衣老者明显想利用那小子,所以应该不会下杀手的。”

婥婥哀求道:“你们放开我,他……的性格很倔强,是一定不会屈服的,圣门的作风你们都知道,那老家伙肯定会对他不利的。”

这时,倚弦在折磨中反而哈哈大笑道:“阁下折磨人的功夫,在下实在佩服,只是还有什么尽管使出来,也好让在下看看什么叫作一代高人的卓越风范!”

黑衣老者折磨倚弦这么久,不仅没让他屈服,反而因此大受讽刺,让他在魔妖两宗的众人面前出丑,不由恼羞成怒,暴喝道:“小辈既然找死,老夫今日就成全你!”

言罢,黑衣老者全身魔能聚集,然后就是一拳击出,惊人的魔能迅速施展开来,黑色气雾如来自地狱的恶鬼向倚弦扑去,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惊服,尤其是魔门几族的宗主更是黯然,深知己方与老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很大,但又寻不到记忆中任何一丝关于这圣门不世高人的记载,不由个个面面相觑。

倚弦伤势初愈便挡住上一波攻击,此刻全身受魔能侵蚀,像是刀割肉剑绞心一般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地考验的他意志,而这时还未等他回气,强大的魔能便潮涌般袭向他面前。

只看这魔能攻击的声势,倚弦自忖今次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淡淡的人影没有任何迹象地在武库中划出一道掠影,适时挡在倚弦面前。

“轰!”魔能四散,激起湖水狂荡,来人的身子仿佛没有任何重量般飞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

“姐姐……”婥婥痛苦的哭喊声将众人唤醒。

原来挡在倚弦之前承受这灭顶一击的赫然是——

姮姮!

“呀……”倚弦悲愤填膺,睚眦皆裂,悲呼道:“老贼受死!”举起龙刃诛神,不顾一切地倾力向黑衣老者斩去。

只听震天龙吟连声发出,爆起万丈光芒,刺人一时眼盲,从未有过的撼天剑气骤然爆发,整个武库大殿还剩的一半湖水竟被硬生生劈开,剑气荡得湖水久久无法再合,湖水如飞雨一般飘洒。

如此强悍的剑气,即使如黑衣老者之能也丝毫不敢硬顶,措手不及之下不由自主地退步三丈开外,一时狼狈不堪。

光华散尽,已经多了一人站在倚弦身前,持剑傲然而立,剑气泛出金光烁然、龙芒隐现,在场各人手中的魔器法宝无不为之震颤不已。

来人正是手持轩辕剑破界而出的耀阳!

原来,刚才一剑竟是合龙刃诛神和轩辕剑合击之威,难怪会有如此强势!

轩辕剑终于为耀阳所得,这无疑是如虎添翼,三界最强的两大神器尽在两兄弟手中,试问天地三界还有何可惧?

耀阳似乎借轩辕剑之威,浑身微发金光,双眼炯然盯着黑衣老者蓦然喝道:“老贼,敢欺我兄弟独身一人?”浑身悍然气势勃发,丝毫不让地对着黑衣老者,隐隐现出的龙脉王气伴着轩辕剑更显威严,一时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

玉璇眼中一亮,心中更是震撼不已,一颗芳心禁不住有如鹿撞,复杂的情绪实难一言道明。

倚弦忙扶住陷入昏迷的姮姮,不顾一切地将自己几乎消耗殆尽的元能输入姮姮体内,婥婥也已摆脱弈姬的禁制,来到姐姐身边,相反只有弈姬却是冷冷地看着她们,丝毫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不关她的事情一般,但眼中却有一丝莫名悲哀的异芒一闪而过。

倚弦悲愤莫名,但也无计可施,只能继续以元能尽量维持姮姮的灵元,不致于在短时间内崩溃灭绝。

震慑之后,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耀阳手中的轩辕剑上,眼中无不露出贪婪之色,轩辕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而且幻境之中的其他三大神器亦是仅次于龙刃诛神和轩辕剑的神品,如何不让他们心动。

但相互钩心斗角的僵持令他们对黑衣老者的忌讳更深,对于黑衣老者的修为,他们自认不是对手,都不敢有所动静,只等黑衣老者有所行动。

黑衣老者对这样的局面却是很满意,缓缓到了耀阳前面,阴郁的双眼满是赞许的神色,道:“人称西岐龙翼将军智勇双全极为难得,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豪杰,比起当日初见时候的小混混模样,实在是天壤之别!”

黑衣老者转头望向妖帝卓长风,点头露出难得一笑,对他微微一叹道:“看到他,总感觉像是看到你年少时候一样……”

卓长风浑身一震,望着黑衣老者,双眼中一阵迷茫。

耀阳展颜一笑,回道:“过奖!”

黑衣老者道:“这是实话,绝非过誉。以耀将军的能力在我圣门的年轻一辈之中,可谓无人能及得上!你们兄弟俩的成就,即便是神玄两宗也没一个年轻辈的人能与之相比!”

黑衣老者说这话,妖魔二宗的老一辈纷纷觉得脸面挂不住,而刑天抗、淳于琰与姬旦等年轻一辈也都脸色不虞,眼神中对耀阳和倚弦两人更充满嫉恨。

黑衣老者又道:“你自从救姬昌回西岐便连战连捷,落月谷一战出名之后……”他一一将耀阳的经历举出,甚至暗中指出有人在帮他出谋画策。

耀阳从倚弦口中听说过此人的存在,而且刚刚一剑的结果看出,此人比之从前遇到的高手厉害得太多,却想不到老者对自己的事情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过,现在的耀阳已非往日一惊一乍的毛头小子,冷冷道:“你废话这么多,何必呢,要不歇一下?真是的,有屁不放还要吞进肚子里,你难不难受啊?”

黑衣老者被耀阳的话糗得七窍生烟,好不容易为了大局冷静下来,言辞渐又变得强硬起来,道:“虽然你们成就非常!不过,如果你们敢跟老夫作对,这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顺我者生,逆我者——必死无疑!”

“是吗?”耀阳发出不屑的冷笑。

黑衣老者道:“别以为老夫不敢杀你们,如果你们敢不听老夫安排,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耀阳回头瞄了正在以元能替姮姮疗伤的倚弦,应声道:“你在威胁我们?”

黑衣老者的嘴角浮起一丝阴森地笑意,道:“没有老夫的帮忙,你们两兄弟哪里会有今日?老夫既然能帮你们达到现在的威风,也能让你们变得一无所有。信不信老夫只要一句话,便可令你们两人在三界再无立足之地?”

耀阳和倚弦不由大骇,如果说让他们无法在三界立足,唯一令他们想到的自然是当日所谓的“魔星身份”,但世上知道此事的也仅是寥寥几人,黑衣老者又怎么会知道?

想到这里,兄弟俩的眼神不由自主往九尾狐望去。哪知九尾狐为了避嫌,早已将目光移开,一副悠然事外关我鸟事的样子,神情变换之快果然不愧是狐狸心机狡猾的性格。

两兄弟眼中的震惊神色一闪而过,但怎么瞒得过面前的黑衣老者。黑衣老者心中得意,口气转为缓和,指着昏迷不醒的姮姮道:“而且,你们也不想那小妮子白白死掉吧?如果你们肯答应帮老夫成就大事,老夫可以立即救她。告诉你们,以那小妮子所受的伤势,三界之中除了老夫之外,没人还能医她!”

听闻姮姮可救,倚弦惊喜之余不由心中一动,看了一下耀阳,耀阳也有诧异之色,他感应到以姮姮这样的伤势,根本是大罗金仙降世也难救她,而他们也曾经遇到一次……

倚弦迟疑半晌,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有这样的本事,除非你先露一手让我们看看,看阁下是否有这样的能力?”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道:“这个倒是小意思,你们看着……”随手一挥,一道奇异光芒瞬间射出,立即困住一个魔门弟子,随手将他缠绕至昏迷状态,然后兀的拉了过来。

耀阳和倚弦顿时大惊,这一手“磐龙灭神诀”他们依稀记得曾经在阴阳劫地遇到过,也亲自经受过,而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招的名称,而两人同时想起来那个曾经在“阴阳劫地”帮过他们的不世人物,的确是没有他的话,就没有兄弟俩的现在。

然而兄弟俩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当初正气凛然的和蔼老者会“变成”这样?他们知道眼前的黑衣老者不可能是别人,因为除了九尾狐之外,三界中对他们身怀归元魔璧异能如此熟悉的人,唯有当初在阴阳劫地帮过二人的老者了。

黑衣老者微哼一声,掌中魔能快如螺旋以“北冥搜神诀”将对方的灵元尽数吸出,凝幻成一颗荧光流动的元珠,浮在虚空之中,然后道:“以灵补灵,只要吸足百颗元灵,老夫就可以救活这小妮子。”

两兄弟对视一眼,倚弦回看姮姮和婥婥。姮姮还地昏迷中人事不省,但纤眉紧蹙,冷汗直出,可见她此时所承受的痛苦是多么巨大,婥婥伤心欲绝地握住姮姮的玉手,泪眼朦胧,一脸哀凄。

倚弦黯然,难以抉择地看了看耀阳。耀阳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扯出一丝笑容,习惯性的轻轻撞了撞倚弦的肩头,点了点头。

倚弦叹了口气,终于对黑衣老者道:“如果阁下真能治好姮姮小姐的伤势,我们兄弟俩可以答应你!”

“此话当真?”黑衣老者大喜过望。

“决不反悔!”倚弦咬牙斩钉截铁的说道。

黑衣老者得意地大笑出声,魔妖两宗的其他人却脸色阴沉,他们看过黑衣老者的身手,对他忌惮万分,心中是如何都不甘让他做大的。现在却看到连持有龙刃诛神和轩辕剑的两个后辈高手都为他所用,他们更感到如芒在背。

刑天抗与淳于琰更是大惑不解,刚刚是这两姐妹舍命相助倚弦,现在又是他们兄弟俩为了一个魔族女人甘为人下。

黑衣老者欣然道:“好,老夫这就为这小妮子医治……”

未等黑衣老者将话说完,一声虚弱的娇叱响起——

“不必了!”

出乎意料的居然有人立即反对,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刚刚苏醒过来的姮姮。

包括黑衣老者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大惊不解,为什么姮姮会连命都不要,难道她另有医治自己的方法不成?婥婥更是在旁焦急万分的说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傻话?你……”

姮姮虚弱地笑了下,道:“妹妹,你低头听我说……”婥婥俯下螓首,姮姮在她耳边轻语数声,婥婥怔了半晌,一脸哀伤,痛苦道:“可是……可是……姐,你真的要这样吗?”

姮姮苦笑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不会这样做呢……”这句话刚说完,她内元一阵虚耗,再次昏迷过去。

婥婥半晌无语,泪流满面,轻轻地扶起姮姮向外而去。

倚弦大急,立即跟上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把姮姮医好?”

婥婥泪眼含怨地看了倚弦一眼,冷淡地道:“我们两姐妹的事情,不要你管。”

倚弦闻言睚眦俱裂,道:“姮姮……姑娘是因为救我才伤至如此,我怎能抛下她不顾呢?”

此时,黑衣老者插嘴道:“这可怪不得老夫了,既然是这小妮子自己不想活,并非老夫食言,所以希望你们两人可以说话算话!”

倚弦恨恨地盯了黑衣老者一眼,不屑地说道:“我们自然不会食言而肥,但是你并没有出手治疗姮姮小姐,所以没有权力要求我们这么做。这样吧,算上旧日的恩惠,我们兄弟只能为你做三件不违三界道义的事情!”说完他跟着婥婥姐妹的身后,径直离开武库,临行前仍不忘以犀利的眼神往申公豹立身之处投了狠狠一瞥。

耀阳匆匆将轩辕剑以襟衣包裹,然后负于背上,紧随而上。他知道倚弦的本意并不是想遵从黑衣老者的信诺,而是因为知道如果不这般应付的话,今日根本过不了黑衣老者这一关,他们兄弟即便龙刃诛神与轩辕剑联手也出不了武库,甚至还会连累姮姮和婥婥,所以只能被迫应允。其实更深一层的说起来,如果没有黑衣老者当日点化“无极秘境”的去处,他们兄弟俩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所以应承三件事情并无不妥。

黑衣老者果然着恼道:“小辈敢耍老夫?”

耀阳傲然道:“废话少说,我们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现在愿不愿意随便你,有本事就将我们杀了,看我们还会怕你不成?”当即狠瞪了黑衣老者一眼,跟着倚弦拂袖而去。

黑衣老者何曾当众被如此小视过,气得一拳砸下,惊起身际滔天水浪,但是他再愤恨也是无奈,若要出手自是可以将两人硬生生留下,但是如果留住两个抵死不从的人又有何用,再一想到兄弟俩对开启“无极秘境”还有大有用处,当即体内鼓噪的魔能渐渐平息下来,只能作罢。

魔妖两宗的众人见老者这么看重二人,任由他们来去自如,都大惑不解。陆压和通天教主对视一眼,虽然欲言又止却不敢随便问起。虽说陆压和通天教主联手未必真的怕了这黑衣老者,但各方牵制下,谁也不想去惹这个实力强悍到恐怖的高手。

看着耀阳和倚弦走后,黑衣老者双眼厉芒如电,扫视众人,震声大喝道:“你们应该醒醒了,看看你们四分五裂成何模样?我圣门沦落到如今地步,是因为什么?你们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个原因?”

黑衣老者恨铁不成钢的大摇其头,点着刑天抗与淳于琰等人,道:“还有,我圣门究竟有多少人才可用,年轻一辈之中竟没有一人能比得上刚才那两小子,若是长此下去,我们圣门将永无出头之日!”

黑衣老者言语一顿,道:“错了,不是永无出头之日,而是会被神玄二宗一群狗屁东西铲族灭宗!扳着指头来算一算,都快几千年了,神玄二宗的势力居然强盛至今时今日的地步,你们难道还指望着他们自己灭掉自己吗?一群蠢东西,猪脑都比你们会想——”

尽管话语极端伤人,但是魔妖两宗众的高手在忌惮之下,谁也不敢首先跟黑衣老者翻脸,只是当中有人轻哼几声,倒也再没作声。

“怎么了?不服气我说的话——”黑衣老者双目魔芒如电,环视全场道,“我就说你们连猪脑都不如啊,你们有见过一群猪吃食还互相争斗不清的吗?”

虽然话说得难听,却也是个道理,奈何魔宗五族谁人都清楚此中的道理,但是近千数年来偏偏谁也无法做到。

黑衣老者说到这里,竟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从不相信什么天之道邪不胜正,所谓的正邪之分不过是以胜败来论,洪荒之前的神魔交战若是刑天爷胜了,那么我们就是神,是正,他们自然就成了魔,才是邪!所以,凭什么我们圣宗永远都沦为邪魔外道!”

“为什么!”黑衣老者仰天大喝一声,再度望向身前这群桀骜不驯的魔妖高手,冷哼一声,双手一扬,惊天魔能于瞬间爆发出来,登时间湖水如暴风雨四溅,“轰隆”巨声连起不断,包括只残剩下大殿的整个“伏羲武库”竟被黑衣老者强悍无匹的骇世魔能完全摧毁。

此等威力实在强得无与伦比,魔妖两宗诸高手皆为之深深震撼。

黑衣老者回首冷声道:“你们现在给我全部回去各自族地吧。老夫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重整旧部,然后等候老夫差遣,谁若要玩花样小心灭顶之灾。记住,别把老夫的话当成耳边风,如果到时候敢有违逆者,就休怪我心狠手辣,将他整族尽数剿灭!”

除了几个年轻一辈面露惊骇和不忿之色,其他的魔妖两宗高手都是面不改色,不置可否,也不强言多说,只是各自率族人手下离去,通天教主与陆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携徒退走。

“妖帝”卓长风一直等到最后,禁不住回首犹疑地望了黑衣老者一眼,才要带着姬旦离开,却听这时的黑衣老者在其身后悠然开口道:“长风,还记得我吗?”

卓长风顿时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蓦地转身,盯着此时露出真实面目的黑衣老者望了许久,突然热泪盈眶,竟兀自跪拜下来!

只余下姬旦措手不及地望着眼前面目森然的一副苍老面容,茫然不解地望着跪伏于地的师尊,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开武库,婥婥丝毫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耀阳与倚弦两兄弟,扶起姮姮的娇躯,含着泪遁空而行,径自奔弈山而去。

只看弈山峰顶之上,云雾蒸腾,夕阳晚照,红霞满天,像是火烧了一般,又如是天在泣血,难道连老天爷也在为这痴女感到惋惜?但又为何如此安排她匆匆如孤鸿一瞥的此生呢?

婥婥抱着姮姮端坐在峰顶的竹亭之中,耀阳与倚弦静静伺立在身后。

姮姮微微地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但是脸色惨白的她显然已经油尽灯枯。

姮姮轻轻喘息着,秀眸看这眼前幽静的山境,勉强挤出意思笑容,对婥婥说道:“妹妹,记得幼时我俩在这山中修炼,那时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互相可以相依为命……当时的情形你可还记得?”

婥婥双目垂泪,哽咽着点头道:“当然记得,那时姐姐有什么都先让给我……”

姮姮怜爱地伸手拂拭婥婥发尖,道:“傻丫头,我是姐姐,当然要让着妹妹了,你说那时我们经常在这山中从早玩到晚,以至于没有完成师尊的修真任务……”她慢慢地一点一滴的述说着两姐妹以往的事迹,整副心神全部沉湎于此。

婥婥在一旁更是伤心欲绝,但为了不打断姮姮的话,硬是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姮姮含笑说着一切,最后叹道:“傻丫头,其实姐姐就算灵元俱灭了也没关系,上次不是听那范湘说,我俩原本就是一人,只不过是魂魄分体而已,姐姐能替妹妹完成心愿,已经很满足了,唯一只是怕灵元绝灭后,会对你的修为有不利影响罢了……”

“不要说了,姐姐……你不会有事的……”婥婥再也忍不住,泪水哗然而下。

姮姮轻轻地摸摸婥婥柔顺的黒发,转首看向倚弦,道:“想不到世上真有宿世情缘这回事,以前婥婥虽然经常说起,但我却是怎么也不信,直到见到你那一刻开始,我终于相信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如万世纠葛、永不分开。不过,同时也由此我深信范湘所言不虚,我与婥婥的确是一体魂魄所分,虽然外人听起来很荒谬,但却是不能更改的事实……很可笑吧……想不到,我跟妹妹都喜欢宿世情缘的同一个男人!”

倚弦此时的心中极为伤感和愧疚,但对此仍是大感茫然,他奇怪自己为何丝毫感觉不到这种情感,不过心中的感动已是无以复加,因为包括奇湖湖底救他的那一次,她们姐妹俩已是第三次助他,可以说,如果没有婥婥与姮姮姐妹,他恐怕早已经死了。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次姮姮居然为了他而死,这让他想到了素柔,素柔之死已使他悲痛无比,却想不到又有女人再度为他而死,如此更让他的心仿佛被刀活生生割裂一般,那种感觉远比刚才被黑衣老者施法折磨更加可怕。

见倚弦一脸茫然,姮姮的目光透露出凄凉绝望的神色,苦笑道:“为何你始终都无法想起前世的宿缘呢?天意弄人,苍天为何如此残酷……不过,无论如何,现在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临死前的请求,以后我不在了,拜托你一定要以后好好对待婥婥……”

看姮姮一脸凄婉,倚弦想都没想就点头道:“放心,只要有我在,便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婥婥!”

如果是以前的话,婥婥听倚弦这么说肯定会欣喜若狂,但现在看到姐姐姮姮这副样子,她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心情,姮姮临死还在替她着想,婥婥心中悲凄莫名,抱着姮姮痛哭起来,道:“姐姐……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傻丫头……”姮姮干咳着,大口鲜血从口中溢了出来。

婥婥忙替姐姐擦拭干净,姐妹两人相拥而泣,连在旁的耀阳也为之心酸伤感不已,尽管他脑子里面也在努力想着如何救姮姮,然而事实上《幻殇法录》虽然浩瀚博精,但是毕竟是魔门奇学,里面绝大部分记载的是伤人害人的法道奇学,哪里会有什么救人活命的东西。

叹了一声,耀阳又问倚弦道:“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倚弦黯然摇头道:“那黑衣老者这一击摄元灭灵非寻常魔能可比,强悍的魔能瞬间将她的气脉生机吞噬,导致灵元不继,而且将她本元的法道根基一举灭除,几乎没有办法可以保住,而且拖的时间太久,现在已经回天乏术。”

耀阳心中一动,道:“其实,就算能保住她的灵元魄体也不错。”

倚弦苦笑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没这么容易。如果幽云在这里,或许还可以用蜀山秘宝——‘凤首莹心锁’留住她的魂魄元根,可是她现在远在万里之外,等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又或者是知晓她们本族魔功的绝世高手出现,以本命元能对其施展灌灵培元大法,拖延至找到收留魂魄元根的法器为止,但是此法极费本元,又有什么魔门人物可以做出自我牺牲,而且无论如何努力,也只是能为了保存她的魂魄元根?”

耀阳恼道:“他爷爷的,怎么会这样?”

倚弦低声自语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以命换命。”

耀阳没太听清,问道:“你在说什么?”

“……”倚弦突然警觉心起,蓦地向左首看去,一人飞速靠近,裙带飘然,却是防风氏宗主弈姬来了。

弈姬先是横睨了倚弦一眼,接着看向姮姮,冷道:“为了一个男人,搞成这个样子,真是不知所谓,真不清楚你的灭情道是怎么修炼的?”

姮姮挣扎着起身,跪倒在地,双眼泪流满面,喃喃道:“对不起,师尊,是弟子不好!从今往后,只怕都不能侍奉师尊左右了,而且白费了师尊多年的一番苦心,还望师尊恕弟子今日不忠不孝之举!”

弈姬冷哼一声,道:“都现在这副模样了,还说这个有用吗?少说废话,婥婥快将你姐姐扶正!”

“师尊?”婥婥愕然,不知师尊此举是为何意。

“还不快些,难道你真想让你姐姐灵元俱灭吗?”弈姬震声喝道,伸出双指聚集周身魔能。

婥婥当即大喜道:“多谢师尊!”

但是,姮姮却立即喝止道:“万万不行,师尊切勿为弟子耗费本命元能!”

弈姬厉声责道:“你胡说什么,就这点本命元能对为师而言算不得什么,难道为师就眼睁睁看着你魂消灵灭不成?一些本命元能为师还可以修回来,但你的灵元灭了就什么办法都不能重来了!”

原来,弈姬虽然神色看起来颇为凶恶,但眼底间流露出的痛惜之色却显露出她对这徒儿的真挚感情。

姮姮坚决摇头,泪水狂涌而出,道:“师尊莫要隐瞒了,如果师尊用本命元能保持弟子今日的魂魄元根不灭,恐怕百年之后师尊也无法恢复至现在的修为境地,若是在平时倒还无所谓,但相信师尊也可以预料到——三界现在风云变幻,危机重重,五族朝不保夕,不久就会有天大变化,我防风氏正需要师尊主持大局,弟子死不足惜,但师尊万不可在此时乱了自家分寸。”

弈姬面色平静依然,沉声道:“三界四宗都已经安稳相处了数千年,就算再过百年也只有可能是保持现状,所以对为师而言,这区区百年时间也未必能提高多少修为。”

姮姮惨淡一笑,道:“师尊不要再宽慰弟子了,从近来的情况来看,魔门内部早已经分化严重,各族之间钩心斗角,妖宗又有不甘雌伏之辈,我防风氏一族随时可能遭到其他几族的吞并,而且还有那一位莫名强悍的黑衣老者,更平添了不少变数。也许现在的安定连一时半刻也维持不了。师尊,你真的忍心为了我这个不肖弟子耗费本命真元,而导致我防风氏灭族吗?”

话说到最后,姮姮泪水涟涟,已然伏地叩拜,几近央求,婥婥扑身抱住姐姐,不甘的泪水更是潸然而下,但是也知道姐姐说的是实情,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倘若师尊果真今日救了姮姮,他日实难避免灭族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