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青上居酒屋。
“……久南?”
小奏端着一盏灯走上楼梯,灯火摇曳之下,乔正在望着头顶的星空发愣。
“啊,小奏姐姐。”她慌忙挤出一抹笑容,“晚上好。”
“这么晚了还没睡?要不要下楼来和我们聊聊天?”小奏用手护住微弱的火苗,看起来很关心她。
尸魂界的夜晚一直很安静,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不会有人在外面走动,偌大的居酒屋除去她们两个便也只剩下季子和几个帮工。这样的安谧,即使是很多年以后,她俯瞰着空座市灯火辉煌的夜景时仍然难以忘怀。
乔乖巧地点点头:“好。”
“你啊……就是太生分了点。”比她年长不了几年的小奏摆出长辈的口吻,一时令她觉得她很可爱。
“没有的事……我只是……”她低下头,一副自责的样子。
“季子小姐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小奏突然放柔了语调,似乎在憧憬,又似乎在回忆。
她眨巴眨巴眼睛,等待着小奏接下来的话语。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好几十年前了……”小奏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像我这样的孤儿,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帮助,是绝对不可能在流魂街活下去的吧……她教给了我很多东西,正因为有了她,才有了今天的我。”
听到这里,乔的眼中多出了几分同情。
“所以,她也一定会带给你一个不一样的生命。”小奏认真地说,“相信吧,以前那些孤独难熬的痛苦都不复存在了哦!”
因为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才愈发知晓自己对温暖的依恋。
她感觉到,她的心里缺失的那部分,好像正在逐渐地合拢回最初的形状。
“嗯。”
但是以前的事情,除了最近这些个月以外,她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时光飞逝,一转眼就是四十年。
这位居酒屋的新客人一直寄住在青上居酒屋的二层房间里,经过季子的教育,已经学会了识字和酿酒,可以帮上店里不少忙了。流魂街的生活日复一日,每一日都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有一个人的变化能作为时间流逝的印证。
季子欣慰地倚在前台上,望着正在擦桌子忙得不亦乐乎的她。
“好了,乔,今天就先到这里为止吧。”
在季子的强烈要求下,她并未更改自己的姓名。季子心里非常清楚,一个人的名字象征着那个赋予他名字的人的最浓厚的感情。剥夺这份感情这种事,她永远也不会去做。
毕竟,这也是目前,那孩子的姐姐留给她的最后一丝羁绊了。
不,不对,还有一点。
“……季子小姐。”乔缓缓停下了擦桌子的手,犹豫,却又异常果断地说,“我……想成为死神。”
季子很惊讶。
她眯起眼,心底蔓延起淡淡的无奈感。
“果然……你跟我很相似。”
“哎?”
乔疑惑地回过头,在决定告诉季子之前,她就一直在徘徊,因为从一个常来酒馆的客人那里,她得知自己成为死神的希望并不大。
不过,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此前她在静灵廷吃过的那些药材让她具备了一定的灵力,要是好好努力的话,说不定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呢。这都是多亏了愿意给她花大价钱买药的久南白和六车拳西。既然上帝给了自己这样的机会,她就不想浪费。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想成为死神呢?”季子歪着头问。
她尚未来得及思考,嘴上就先一步给出了答案:“因为我姐姐久南白,以前就是一个死神。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季子这时一下子瞳孔紧缩。
“死神?……对了,久南白就是九番队的那个副队长吧?以前我都没猜到……”
听她说话的语气,季子仿佛对静灵廷的事了如指掌。
“季子小姐也知道她?”乔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那么您一定……”
“不,我也不清楚她是怎么失踪的,只是对那场事件有所耳闻。”季子苦笑,从心底里不想打击她,“八名正副队长失踪,三名队长级叛逃的大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样吗。”她失望地低下头去。
确实是太心急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失踪,再怎么也不至于把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消除得一干二净,更不用说匆匆忙忙地销毁了所有相关物件,又把无人照看的她赶出静灵廷。
以前是她太小,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是死神的队员们会突然如此绝情……但现在看来,久南白和六车拳西等人一定是陷入了不可声张的禁忌事件,导致任何人都无法深究其原因。而她这个外人就更没法得知真相了。
季子凝神思索着什么,终于再度开口:“……如此说来,这就是你想要成为死神的理由?”
闻言,乔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想知道真相,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现在我能明白了,我必须回到静灵廷才能了解一切。”
她说了谎。她之所以不曾提起过这个话题,完全是因为她不敢,她害怕自己任性的请求会使供养着她生活的季子对她产生厌恶,害怕再次被抛弃。
被死神从静灵廷扔出来后的惨痛回忆一直伴随她的左右,直到现在,偶尔她也会做起当年的噩梦,梦见自己在发霉的雨水味儿里掘死人的尸体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要她一辈子不去追问,未免太残忍了些。
“即使,你的姐姐并不希望你那么做吗?”季子却问。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乔眨了眨眼。
季子叹气道:“如果我是她,会更希望你安稳幸福地度过余生,而不是为了不确定的目标一脚闯进危险的世界。”
“……”
她还是不太明白她的深意。
“退一步说,即使你查明了她失踪的渊源,难道就意味着你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吗?能挽回既定的遗憾吗?能拯救也许早已死去的生命吗?”
季子一点也不愿开口做恶人。但除了她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对乔说这些直截了当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