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乔峰,一位来自渝东南武陵山区、历经苦难的乡村少年。生活中的他腼腆有加,沉默寡言,面对多舛的命运,选择在异乡都市不停奔跑;网络中的他则异常活跃,激情澎湃,决意用文字为漂泊立志。
2014年“五一”劳动节期间,我与冉乔峰见过一面。那次由“打工诗社”发起的诗歌活动,冉乔峰是核心人物,源于活动人众加上他腼腆少言,我们并未过多深谈。只知晓他打工之余坚持写诗、创办诗社,对他的生存境遇、写作状态并不完全了解。两年后的夏天,获悉一直“混迹”网络诗歌江湖的他发起众筹,拟出版一部书名为《漂泊志》的诗集。于是,这个燠热的夏天,集中读完他整理的90余首诗歌作品,透过这些来自底层一线、极富生活气息的诗歌作品,惊讶于他的勤奋、坚持,以及其诗作的质地、成色。
从诗集《漂泊志》的命名、结构、标题等组成部分来看,并未脱离打工或曰底层生活的呈现、揭示,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打工诗集”,比如每辑名称:流水线上的青春、工地诗话、游子吟唱,等等,但细读这些精短、晓畅而朴实的句子,深感已融入冉乔峰独特的思考,完全迥异于上个世纪打工诗歌写作者的直抒胸臆,如这首《流水线上的青春》:“我们就带着皱纹回家吧/故乡不会嫌弃我们头顶的白/不会嫌弃我们失身给城市/他会以原配的身份/原谅我们的过去与不忠”。这些看似戏谑、调侃的句子,却将打工者无法融入城市、最终无奈还乡的心境,举重若轻的揭示出来。流水线上,面对电子厂可能发生的爆炸,冉乔峰在《爆炸在脸上》这样讲述:“你们会看到一个被炸伤的英雄/一个没有勋章、没有受封,甚至连工伤都要扯皮的勇士/而生活的战斗,还在继续/我顶上了他的岗位,生产、开工/像极了一个打头阵的工兵/探摸着,下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电容。”通读冉乔峰的诗作,几乎极少用愤懑或偏激的句子,这些近乎口语的表达,却将生活或生存的内核有力地揭示出来。《漂泊志》里有很多优秀的打工诗歌作品,这些看似俯首即拾的生活场景,经过冉乔峰诗意的笔触,呈现出底层生活的丰富性,获得过李云雷、杨志学、隆焱、廖东平、陈想菊等诸多名家、知音的评点褒奖。
此外,冉乔峰,这位性格内向的90后诗人,内心却细腻丰富,甚至柔情千般,面对种种磨难,不仅从中获取人生的温情和前行的力量,还擅长用细腻、平实而魅力的语言,传递给同命运的兄弟姐妹,他写《工厂之恋》:“不过是时间紧了点,身体累了点/但这不影响头和肩膀相靠/……/一场下班后的恋爱/不用情侣装/一大一小的工衣更加适合/像厂区内的两棵低头的小树/被青春披上一层幽绿”,一种酸涩的温暖跃然而出。他在《工序词条》中讲述劳作一天后的心绪:“只有最后完工,一天重复的手/才能暂时解放/才能看到厂房后/平时带着苦涩的小河/被月光照出了娇羞”。这些诗句,足以说明冉乔峰是一位细腻的歌手,同时也源于他没有因流离的命运绝望沮丧,也没有日复一日的劳作而麻木——他狂热的创作诗歌,倾力创办打工诗社,这既是为自己呐喊歌唱,更是为不堪的命运奔跑。冉乔峰创办的打工诗社,一度通过微博的方式,掀起底层写作者爱诗、写诗的热潮,团结全国各地素不相识的1000多位同命运的诗爱者,也因此,这位腼腆的男孩被人称作“乔帮主”。
从冉乔峰的人生履历可知,他出生于1992年。上个世纪8、90年代开始的打工潮,促使其父辈于上个世纪90年代南下,于是,冉乔峰和许许多多普通的乡村后代一样,成为一位乡村留守儿童。从小,冉乔峰与奶奶生活,缺失了父母、家庭的爱。之后,少年冉乔峰四处漂泊,从事过多种底层工种,文化与技能的欠缺,失业成为家常便饭。那些落魄潦倒的岁月,不知身体羸弱的冉乔峰如何度过:迷茫、无助、悲伤?!
幸好,冉乔峰知道奔跑;幸好,有美丽的诗歌。透过冉乔峰的打工经历,阅读他一首首饱含泪水、融入思考、极富灵气的诗歌作品,我却感到了愤怒与悲伤!上个世纪90年代我们那一代经历的苦难,他们仍然在经历!流水线、工地、五金厂、断指、留守老人与孤儿……一个个活生生的画面,仍然像影子一样在底层打工者身后穷追不舍!某次与诗人郑小琼通电话,她声言,现在的她仍然是一名坚定的“打工诗歌”支持者、创作者,她仍将笔触深入底层一线,向整个社会呈现他(她)们隐匿、真实的生存际遇和精神世界。15年前,徐非、任明友、许强和我等人发起、创办了民间诗报《打工诗人》,促使中国诗坛出现一个诗歌流派“打工诗歌”,亿万打工者有了诗意家园和文学平台。10年前,来自东莞五金厂打工的80后打工诗人郑小琼因写作“打工诗歌”,一时间名动诗坛。10年后的今天,打工诗歌仍然“炙手可热”,那是因为新生代打工者的生存和精神境遇,促使他们依然延续现实主义的真情写作。冉乔峰和任明友一样,都来自CQ市酉阳县。逝去的许立志,坚持在一线写作的冉乔峰、吉克阿优他们,堪称新生代打工诗人的优秀代表,他们延续抒写着当下底层或曰草根阶层的命运,不同的是他们的视野更加宽阔,呈现的生活场景和精神世界日趋丰富、深广。
我所知道的是,冉乔峰目前在广州一家货运公司从事货物搬运,每每人们进入酣甜的睡梦,冉乔峰才开始一天的工作,是位名副其实的零点搬运工;而他青春疲惫的身心,仍然葆有明媚的诗意和向往。冉乔峰将其诗集命名为《漂泊志》,我认为非常准确。志,不仅是记载的文字、文章,同时也是志向,心之所向。冉乔峰在诗歌所述:“如果漂泊的眼泪可以写下悲壮/我想会有一座水做的丰碑/在工业长河屹立……”志存高远的冉乔峰一直在岁月的风中奔跑——从创办“打工诗社”全国总社,到发起众筹出版诗集,决心为漂泊岁月立志,都值得我们为之点赞、击掌。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位90后的优秀诗人,会在奔跑的途中,寻觅到闪烁金子般光泽的文字与生活。
[序者简介]
罗德远,著名打工文学作家、诗人,2001年与诗友发起、创办民间诗报《打工诗人》,倡导并推动的打工诗歌影响深远。出版文学著作5部。现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协会员,广州市增城区图书馆副馆长、作协副主席,文学杂志主编
《漂泊志》该诗集由成都品宇文化公司策划,作者自行众筹,BJ团结出版社出版,著名打工诗人罗德远作序的一部打工诗歌集。
《漂泊志》,以漂泊之名,立人生之志。叙述了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生存和精神境遇。在宏伟的大国工业进程中,流露的乡愁、工段味、青春、暂住、失业、迷茫、奋斗……从来都没有沉默和停止,笔者一路行吟,一路浅唱,真实的记录了身边的感悟和时光片段。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冉乔峰,重庆酉阳人,土家族,生于1992,打工诗人,现从业餐饮。
2009年南下广东等地打工,2010年与工友创建打工诗社并开始诗歌创作,作品散见《诗刊》《诗歌周刊》《草堂诗刊》《打工文学》《岁月》《山东文学》《南方工报》《打工诗人》《工人文艺》《2015中国诗歌选》《2014中国打工诗歌精选》《中国2017年度诗歌精选》等多种报刊杂志选本。2016年众筹出版首部诗集《漂泊志》,作品曾获2013新工人杯文化艺术大奖赛诗歌入围奖,2016深圳职工诗歌大赛优秀奖,第二届全国打工文学大赛诗歌优秀奖等。其创作经历被《广州日报》《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未》《成都晚报》《重庆商报》《二更视频》《梨视频》广东卫视等多家媒体采访报道。曾参与《小镇青年》《南漂诗人》等纪录片的拍摄,2017年返渝从事餐饮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