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公……”一个身材雄壮、气质英武的青年自太守府中偏门走出来,向门外等候的三人拱手。
“子龙,公孙太守他……”
青年道:“使君尚有客人,要你们先去偏厅等候,跟在云后头走就行了。”
“那就有劳子龙了!”
今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刘备,或许是因为历经沉浮沧桑的缘故,为人显得平和而谦逊,即便面对面前这位据说只是公孙瓒麾下一名大头兵的“赵云”,亦没有丝毫失礼之处,这自然让赵云心生好感,笑着摆摆手,就将三人一起请进了府里。
沿着回廊七拐八弯,就进入了正院偏厅,赵云让三人安顿下来,又让婢女上茶,便先行告退,毕竟他还担任着公孙瓒的护卫之责。
待到赵云退下去,张飞便凑过来小声道:“大哥,这样一个杂兵,你与他废话那么多做甚么?”
张飞身长八尺八,面白英俊,头束高冠、两辔微垂,好一副书生面孔,却生得孔武有力、体格健硕,哪怕这北地寒气袭人,他却恍若不觉,身上只着一片单衣,将他身体棱角分明的块头更加凸显,整个人散发着原始的力量气息。
刘备回头望着满脸疑惑的张飞,摇头笑道:“你不懂……”他并不想过多解释,虽然目下处境糟糕,但他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这也使得他总是能够乐观期待未来。
事实上,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或许很快就会到来了。
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他也从未失去信心,那赵云看似郁郁不得志,但这并非是因为他的能力问题,虽然他的气息内敛,但刘备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不过若只是因为实力,有着两位一流武将作为兄弟的刘备倒不会因此就对赵云高看一眼,赵云的待人接物、不急不躁,似乎对这些琐事也适应下来,这份心性和态度,才是刘备欣赏地。
当然他此来主要还是为了拜会公孙瓒,赵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之喜,至于以后的事情,还得看缘分与机遇。
张飞挠了挠头,倒也没有计较刘备打机锋不明说,转而又道:“大哥不是说,那公孙瓒与大哥当年一同求学,却如此怠慢,岂是待客之道?”他一向敬服刘备,虽然赵云表现得有礼有节,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那公孙瓒对他们这一行的轻慢,毕竟此时天刚大亮,除了他们这种刚刚到达暂时又没有落脚之处地,有谁会选择这时候登门造访?
张飞人虽有些粗,却不笨,事实上他自幼出身豪族,又天赋异禀,尽管文武双全,个人经验却很缺乏,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心机沉府,故而他许多事情看不明白、想不透彻。
刘备端起了杯子,杯中泡好的,明显是蜀地出产的名茶,感受着那股芳香四溢,他满足的呷了一口,仍是摇头笑道:“你不懂……”
张飞眨了眨眼睛,转过头鼓起腮帮子,似乎有些小情绪。
另一边关羽只是哂笑一声,对于他这孩子气的表现见惯不怪了,他虽然素来不喜那些豪门大族出身,但对于真性情的张飞却讨厌不起来,否则也不会与他结拜兄弟。
关羽身长九尺有余,相比张飞略显消瘦,他的相貌不算出众,脸型狭长显得有些怪异,但一双眸子炯然有神,更有着一种天生一般的傲气,一手微微捋着那部美髯,凤眼微眯,这时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刘备与张飞顿时都看向了门边,他们对于关羽的判断显然深信不疑。
果然不多久,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最前头两个脚步声较轻,一般人或许无法察觉,但三人中便是最弱的刘备,亦有三流武将的实力,自然听得清楚。
刘备当即站起身来,关羽与张飞见此自然也跟着起身。
那脚步才接近门口,就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玄德啊,多年未见怎地生分起来了,要来之前当书信一封才是,吾也好早做安排,好过这般匆忙,还要累兄在此处枯等。”
随即一个着华服、而立之年的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身旁跟着赵云还有两位扈从,不过那两位扈从在门口就停住,如两尊门神分两边站立两侧,唯有赵云跟随他一起进来。
看来赵云虽然不被公孙瓒所喜,但能力还是受到认可地。
公孙瓒相貌出众,坐镇塞北多年,身上既有上位者的威严,又有积年屠戮异族积累下来的煞气,他一进来便掌握了主动,抓住刘备正准备作揖拱起来的双手,直接将他牵到这偏厅上位的榻席上,请他入座后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来,言辞恳切道:“玄德却不知,如今瓒手下快无人可用了,兄来此,正好可助弟一臂之力啊。”
“这……”虽然与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但怒鞭督邮之后,刘备便知道自己没法再在那平原相位置上做下去,此来本就有投奔公孙瓒的意思,他也就顺水推舟道:“蒙伯圭不弃,备自当鼎力相助。”
“来人,上酒菜,吾今日要与吾兄不醉不归!”
……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寿春临江,入秋之后气温已经转凉,有条件的百姓早已添置衣物,但历经黄巾肆虐,又有恶官劣绅,为富不仁,淮河两岸多有饿殍冻死的惨剧。
行在其间,孙坚面带忧虑之色,拍着身旁长子的肩膀,感慨道:“世道乱了,大变将生,最苦地,却还是这些百姓啊……”
孙坚出身官宦世家,自幼便有任侠之气,在黄巾之乱中崭露头角,如今拜为破虏校尉,故而又有“孙破虏”的名号。
不过破虏将军其实就是个杂牌将军,麾下没有成定制的军马,大汉自恒帝以来,卖官鬻爵之风盛行,这种杂牌将军号便愈发“贬值”,虽然孙坚是以军功加身,却也没有获得太多实质的好处。
但有着孙家背景,他在寿春威望甚高,且因为他近来帮助官军征讨孙一虎等水寇,为民除害,在百姓中颇多赞誉,沿路都有人向他问好示意,不过大多百姓面有菜色、忧虑重重,便是孙坚一行人经过身边似乎也毫无察觉。
孙坚长子名策,今年才十二岁,已生得有孙坚肩膀高,在身形魁梧的孙坚身边,就如一头茁壮生长的雏虎,有着蓬勃的朝气,相比于孙坚的忧虑,他却是显得信心十足:“父亲,孩儿将来定要做大将军,不管是这山匪水寇、还是那国之大贼,都要一刀荡平,让百姓们都能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虽然看法显得很稚嫩,但孙坚却十分欣慰,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为父等着那一天,不过要让为父再知道你又要偷懒不练武,那你就是志向再高远,为父也只能让你见识见识鞭子的威力了。”
孙策顿时讪讪一笑,他天赋比乃父更高,但心性上却要差一些,并不是说他不肯勤练武艺,而是心境不稳,很容易便被其他事物转移注意力,不过凭借过人天赋,他现在也有着远超同辈人的成长。
这时身后不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父子两人闻声顿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就见到那信使在两人身旁立刻勒马停住,然后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将一封信件交由孙坚手上,并说道:“这是按照将军吩咐,自雒阳来的加急快件,第一时间送到将军手上……”
孙坚示意他下去休息,将信件打开,慢慢扫过,脸色渐渐变换。
“董卓为祸雒阳?早知道他不可能按捺得住……”孙坚看着上面的一条条、一件件,触目惊心,良久,他仰天长叹一声,道:“若是当年司空(张温)肯听我一言,何至于有今日之大患?”
当年他与司空张温一并去平定凉州边章叛乱,当时董卓作战不力,险些坏了大局,他曾建议将董卓阵前斩首,以儆效尤,张温以罪不至此拒绝,他又建议剥夺董卓军权,张温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否则,又怎么会养出如此于汉室大患之虎?
不管是那曹操,还是孙坚,此时依然是站在汉室角度,对于败坏朝纲的董卓自然是深恶痛绝。
孙策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父亲,怎么了?”
摇摇头,孙坚收起信件,“咱们立刻回府!有些事情,得早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