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相逢(十)对战蜈蚣精

说来汗颜,我虽然年岁上算来也是活了七年岁的了,可是心智上却依然像个懵懂顽皮的孩童。且阿桐自幼的娇惯让我很是随心所欲、口无遮拦。

刚被关入鼎中时,想到自己堂堂飞禽之王竟然沦落到被关入鼎中炼丹,虽四肢酸软近不能动,仍是口不择言的放了许多狠话。究竟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流氓行径。

故而当那蜈蚣老妖满心欢喜打开鼎盖,却见我们竟安然无恙的逃了出来时,气的手指乱颤白眉倒竖,指天发誓要拔光我的羽毛做成鸡毛掸子

--在炉鼎中的初初几日,我曾口出狂言说要砍掉它身上所有的触脚去给我的凤巢添砖加瓦……

无尘虽平日里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但是对于僭越我羽毛之徒,倒是一贯凶狠的紧。他一直中意我那身雪白的凤羽,每日里总要捋上几次才罢。

先前游走于人类之中时,无尘唯一的一次发怒也是因为那帮顽童拿些有颜色的东西砸我们,弄脏了我的一身羽毛,气的他变回巨大的本体蛇身,吓得那帮小屁孩连逃跑都忘了,只一味哭个不住。最后还是我们自己受不了那震耳的嚎啕声,偷偷溜了。

如今一听那老怪物说要拔光我的羽毛做鸡毛掸子,不由分说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我一向又是个从不怕事大的性子,两个初生牛犊的小妖对着道行几万年的老妖精却全无一丝惧怕,全力施为,满心豪情壮志的想要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可修为上的巨大落差又哪里是靠着几分血勇就能追平的?实力悬殊巨大的比试从来都是以弱者的惨败告终。堪堪战了半日我们就彻底落了下风。

即便我的不死之身也受不住那蜈蚣精强大的邪法攻势,伤势恢复的越来越慢。而无尘更是在一次次不要命的拼杀中早已伤痕累累。千足虫像猫捉老鼠一般不疾不徐的逗弄着我们,可恨我堂堂飞禽之王居然沦落到被一只千脚爬虫欺负,还被欺负的这么惨!

“臭爬虫,以后我一定要让飞禽一族拿你们蜈蚣当正餐,一天到晚四处捕杀,彻底灭了你的徒子徒孙。”

架打不赢,只能靠口舌上占点便宜回来了。那道士模样的蜈蚣精见我们基本失去了再战之力,对我的叫嚣也不着恼,很是自得的又伸出几只类似人类手臂的触角,拿着各式要将我开膛破肚的工具在我眼前挥舞着,那情境着实令我作呕。

“小凤凰,你就逞一时的口舌之能吧!等我放光你的血,抽了你的筋骨之后,就拔了你的舌头下酒去!”

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和笑容更加令我恶心。

“臭爬虫,想伤她,先问过你无尘爷爷来。”

人类有句俗语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虽不愿承认自己是那滩墨,可无尘嘴上的这些架势,不可否认都是从我这儿习得的。

身体虽已摇摇欲坠,无尘还是爬着趴到我身上,挡在了那千足虫和我之间。

“小青蛇,修行不易,我本不欲当真伤你。怎奈你却一次又一次的送上门来找死,待你下了地府,可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切!可笑!你不欲当真伤他,你为何还要将他装进炉子里炼了九九八十一天?若不是我在炉子里,他早就被你炼化了个干净。如今你却在这里装的什么好心?”

“小白说的是!我虽粗蠢了些,却也不是随意就能被骗的。”

“好!那我就成全你,先送你上路,再将这小凤凰切断分块。”

“臭爬虫,你有本事就直接冲我来,欺负一个小辈你算什么本事?若是叫我阿桐知道你近日这般欺负我,他定将你打得下辈子也不敢入轮回~~”

眼见冲出去的无尘再度被那臭爬虫给打得飞了出去,口吐鲜血不止,我早已是急得口不择言。双手用力拍打地面,身体瞬间直直挺身而起,对着那道士再度打了过去。

我从不惧怕死亡,作为天生地养的凤凰,我知道自己血脉中的涅槃传承,也明白自己作为不死之身的所有优势。也正因为如此,我从来不明白所谓生命的厚重和神圣到底是什么?也从来不能理解死亡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悲凉和无助。

我曾以为生命就是一场游戏,玩腻了,玩累了,修养段时间便是。消亡?生命那般漫长,哪里会轻易消亡?初入三界就受到各界的追捕,被各路高手抢来夺去,也只是令我心生不快,有些愤懑罢了。我从未真正生出过恐惧无助的念头。

虽不愿承认,其实在被争来夺去之中,隐隐间,我其实还有一丝激动和莫名的兴奋。那种在坠天涯永远不曾经历过的紧张和刺激,让我忍不住的兴奋莫名。

再度被老蜈蚣打飞出去的那一刻;在满嘴鲜血的无尘捏碎他那颗尚不算成熟的元胆内丹,冲过去死死抱住那只我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千足虫的那一刻;在无尘勾起满是鲜血的嘴角看向我,无声对我说着什么的那一刻;在他抱着那个老蜈蚣在我眼前生生炸裂的那一刻;脑海中虽然翻涌过了一个又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耳畔却只有嗡鸣个不停地耳鸣。

大脑中有那么一瞬是空白的,我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只剩一滩血迹,连个残尸都拼凑不起来的血肉,第一次,生平第一次对死亡有了另外一种认知。

我此生的第一个朋友,那条误打误撞闯进了我的世界,又潦潦草草退出的小青蛇;那个憨憨傻傻、对任何事情都笑嘻嘻的小傻蛋;那个,总喜欢顺着我的羽毛夸我毛发极好的小笨蛇,他就那么草率的死了。

此时此刻,我仿佛能够理解无尘不久前因何那般悲痛的心情了。拼命伸出去被爆炸波炸伤的双手血肉模糊,很疼,疼得我只能死死按住胸口。

“阿桐,无尘死了。我的第一个朋友,他死了。他为什么要死呢?他怎么可以死呢?这个傻子,这个白痴,这个笨蛋!他怎么可以这么潦草的就选择了自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意识混乱的厉害,眼睛也生疼厉害。有个清晰的声音在告诉我:无尘没了,这个陪了我三年的傻蛇,终究还是离开了。

他答应了会保护我,他做到了。可我,却因此失去了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