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事你若是不管，闹大是肯定的，他三番五次赌博败家，村子就这么大，捂得再紧，纸也是包不住火的，别人嘴上不说，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怎么笑话你呢？他是一把年纪了不错，但他也是你的儿子，家被败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全家人都被连累，他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我只能让我妈跟他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叶秋咬得很重，让叶锭云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彼此都能够听到压抑着的呼吸声，叶秋知道，他们都在彼此克制着，不管是生气也好、怨恨也好，在此时此刻，两个人都能够戳中对方的软肋。
叶锭云的语气软了下来，道：“也没有必要闹到离婚那一步，太不好看。”
不只是不好看，在农村那种地方，尤其是叶锭云那个年代的人，都极为封建传统，对如今的一些观念无法认同，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一旦叶绍丰和许莲真的离婚，那么整个家族肯定会沦为全村的笑柄，对于叶锭云来说更是一个沉重至极的打击，只要稍微一想想，叶锭云都觉得无法接受。
“爷爷，我早就想让他们离婚了，我爸是什么德行你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改过吗？我一直在忍，现在我也忍到头了，反正就算不离，这生活也过不下去了，倒不如离了各自生活，谁也不用去烦恼这些破事。”
听着叶秋似乎越说越坚定，叶锭云顿时担忧起来，不管是婚最后是不是离得成，一旦真的闹起来，都是一个笑话，叶锭云连忙安抚叶秋：“小秋啊，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你不要太冲动。”
叶秋却是冷笑，突然转移了话题道：“爷爷，你之前找他谈过，他跟你说，他欠下了多少钱？”
叶锭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七八万的样子。”
“可是他跟我说的时候，却是十五万。”
“他好像说过还有一些生意场上的欠债，可能加上去就有这么多吧。”
“可是他去找我姨借钱了，跟我姨说他输了二十万。”
“这……”叶锭云也一下傻眼儿了。
“爷爷，看来就算是对你，他也没说实话，他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没有人知道，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只是想着要用最轻松的办法来逃避，然后没长多少教训，又开始捅篓子，这样的人，你让我们还怎么跟他过下去？”
想到叶绍丰这些年没少跟自己的姨母、舅舅等人借钱，借了钱又不还，逼得自己母亲不得不每天靠着手工活攒钱维持家用，还帮他还钱，叶秋顿时越说越气。
“真正关心他的人，跟他说话他也不听，问他话他也不说，遇到什么事情，最先知道的都是他那群狐朋狗友，甚至一个陌生人都比我们家人了解他，他既然不将我们当家人，又何必还生活在一起，直接分了算了！”
“小秋，你……”无话可说，就算是叶锭云，此时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就算是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做的这些事情太混账了，更重要的是，自己特意找了他来问，本以为他不敢对自己说谎，结果倒好，谎言没有多久就被拆穿了，还是被长孙当着自己的面，狠狠地打脸，叶锭云火气也上来了，可是却还是轻声安抚叶秋道，“你先不要急，离婚这种事情不能乱说，我再找他过来谈谈，这混账东西居然连我都不说实话，这一次我要让他好看。”
“爷爷，你又怎么能肯定，他这一次一定会对你说实话？谁能保证不是又一场谎言？”
“哼，我这一次一定会问他一个清楚明白，他要是不给我说个清清楚楚，我这一关他首先就过不了！”
“爷爷，光知道他欠下多少钱还不够，还要让他说出，他欠下的这些钱都是怎么欠的，欠的又是谁的钱，各自都有多少，最好能让他把借条拿出来，还有他自己每个月又都能挣得多少，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这些都要让他说清楚。”
“嗯，这混账东西太不像话了，这些事情再也不能让他瞒着，不能再让他打马虎眼儿过去。”
“还有，你要让他知道，这块地是绝对不能卖的。”
“这……”
“爷爷，家里之前分过一块地，虽然很小，可是后来也涨到十几万了不是吗？结果却让他一到手就以五万的价格卖出去了，现在这块地可不小，一百二十多平，就算现在用不了也不能卖，这看着地皮的价值一直在涨，就算农村涨得慢，可是也不会掉价，就这么被他卖了只会闹笑话而已，所以这块地绝对不能卖。”
“……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之后，叶秋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很累，面子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会给人风光，可也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叶秋紧了紧双拳，有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好不好。
离婚之事，虽然不是假话，他确实也是有这种想法的，只是他也很清楚，在农村那种地方，要离婚没有那么简单，有时候两个人就算过不下去了，还是要一直过下去，两个走不到一起的灵魂就那样被绑在一起。
说实话，以这种方式逼着叶锭云牵扯进来并不是叶秋所希望的，毕竟叶锭云年事已高，更重要的是他与许莲之间不可调解的矛盾，更是让叶秋颇为无奈，可是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真正能够管住叶绍丰的人，现在除了叶锭云，没有其他人。
虽然总算是把叶锭云拉到自己这一边了，但其实叶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叶绍丰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而且毋庸置疑他比自己更加了解叶锭云性格，只怕叶锭云还搞不定他。
越想头越疼，叶秋揉了揉眉心，这几天也不知道为了这种事掉了多少头发了，昨天晚上更是一晚没睡，现在只觉得更乏了。
走回宿舍，叶秋爬到床上，没有多久便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叶秋是在肚子的抗议下醒来的，室友们都不在，想来是去图书馆复习了，毕竟剩下最后一科，叶秋不由得也有一些紧迫感。
如果不是因为期末考试抽不开身，他早就回去了，不像现在这样每天只能在电话里头沟通，真正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没有食欲，但叶秋还是随便地去吃了些东西填了下肚子，不至于饿晕了，左右宿舍没人，非常安静，他便也在宿舍看书好了。
时间一点点推移，到了晚上大概九点多钟，手机响起来了。
现在叶秋一听到手机铃声就害怕，但还是第一时间拿起了手机，是许莲打来的。
叶秋不由得一阵失望，而后有些犹豫，一会儿之后还是按了接听。
许莲等了许久，不见叶秋出声，便直接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找了那个老猫，他怎么说？”
叶秋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冷冷地道：“我应该跟你说过了，他好歹是我爷爷。”
“我还是你妈呢，我生你养你这么大，你是站在你妈这边还是站在别人那边？”
叶秋实在无法忍受许莲说出这样的话来，道：“一辈人一辈事，你们的矛盾我不掺和，也掺和不了，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要让我为难。”
许莲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行，行，你爷爷。那你爷爷怎么说了？”
“还没怎么说？”
“我看他根本就不想管。”
叶锭云的确是不想管，没想到许莲还挺了解的嘛，叶秋暗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