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到了,田间双抢也忙完了。我们这边有过中元节的习俗,以前都是打糍粑吃,就是把煮透的糯米,放在一个特制的石缸内,用石锤不断锤击敲打,形成很软很糯的米粉,沾点芝麻和白糖粉末放进嘴里,那味道真是又糯又香,人间美味。
这天下午,兄弟俩刚睡了个午觉起来,看他妈正在灶台忙活,锅里放了饭蒸笼,煮着什么东西,冒着热气。
“妈,你在做什么东西吃啊,好香,今天是过节吗?”四哥搂了搂眼睛,并闻到一股饭香味,立刻来了精神。那时农村没什么吃的,所以四哥对这种香味非常敏感。
“今天是中元节啊,做糍粑吃,煮透了,等下拿到你小爷爷家捶打。”秋菊边忙着添柴边说道。
“好啊,好啊,有糍粑吃了。”兄弟俩高兴地手舞足蹈。
“就是晚上没什么好菜,现在太阳还挺高的,要不你们到洋塘去摸些螺丝。”秋菊过节想改善一下伙食,可惜没好菜,家里有鱼干,可那是老抠爱吃的,平时只有他想吃时,才会拿出来。
“好的,正好天这么热,去洗个澡。”老三答应道。
老四也点点头。
说完,他俩就拿上家里的木脸盘和尿素袋,去洋塘摸螺丝。
洋塘在我们村西边,靠近泽随茶子地,面积大概有二十几亩左右,算村里第二大,还有一个水库三十几亩。前段时间雨水较多,水已经蓄满了。摸螺丝只能在洋塘最北端摸,那里水浅一些。
走上洋塘堤坝,再往左走便能看到一个泄水口。泄水口大概有五个平方,成扇型,用毛竹棒插进泥里围起来,外面再围一层铁丝网,防止鱼逃跑。南面有个开口,大概有一米宽,五十公分深。泄水口的主要作用是雨水多时,超过警戒水位往外面排水,以防堤坝溃堤,更防止鱼逃跑。
大热天走了一段路后,四哥脸上都是汗,很不舒服,欲俯下身,想捧把水洗脸。俯下身时,眼睛顺着往前望了一下,突然视线中出现一个黄头,不大,就拇指头大小,下面还有脖子。四哥愣了一下,迅速将手收回,防止惊吓到它。脑子里凭着记忆飞速搜索了起来,可能是黄鳝,黄头,黄身子。
但四哥拿不定主意,转身去询问老三。此时老三正想将鞋脱掉,洗脚。四哥一把拉住了他,“等一下,哥,你看那中间的是不是黄鳝呢?”
老三顺着四哥手指指的方向眯起眼睛仔细望去,望了一会说道:“像黄鳝,但又有点不像。”
“那到底是什么?”四哥追问道。
老三也来了兴致,于是将眼睛搂搂,再次仔细查看……随后,老三嘴上露出笑容,高兴地说:“那是甲鱼啊,壳在下面,今天天热,它趁着傍晚太阳不大,出来透透气呢!“
四哥一下被老三的话震住了,甲鱼多难捉啊,平时都是躲起来,看都看不见,今天居然就这样被我们看到。四哥也搂搂眼睛仔细看了看,还真是甲鱼,脖子伸的老长,下面有个壳。心想:小样,你脱了马甲,还真让哥不认识你了。
于是兄弟俩就商量着怎样把甲鱼捉住。可什么工具都没带啊?谁又会撂倒今天会碰到甲鱼呢?回去拿吧,一来一回,天都快黑,更不好捉了。实在没辙,老三只好脱掉外面衣物,徒手去捉了。
只见老三蹑手蹑脚慢慢下水,生怕惊到它,好像非洲沙漠里的雄狮,攻击猎物之前都是小心翼翼地,看准时机,一击即中。但下水那一刻,甲鱼好像察觉到什么一样,马上收起伸长的脖子,缩到它壳里去,然后来了个漂亮地飞鱼转身,就消失在兄弟俩的视线中了。甲鱼好像是在向他俩示威,在水里是老子的地盘,要想捉住我,没那么容易。
四哥在上面看的心惊肉跳,目不转睛。四哥对老三说,“应该在围网北面。”
老三顺着四哥手指的方向,靠拢过去。果真在那里,老三用脚踩到了它,但没踩到背中心,踩在边上。这下真把甲鱼惊了。甲鱼开始疯狂乱窜,把泄水口的水都弄得很浑了,连下面的石头都看不见,更不用说甲鱼了。小样,是不是学过孙子兵法啊,还会战术,玩浑水摸鱼啊?
兄弟俩都蒙了,这下完了,看都看不见,还怎么捉啊?没法只能等浑水清一点再捉了。此时四哥也没闲着,他从池塘边上找到了毛竹棒,递给老三,兴许有用。
大概停了十几分钟,水稍能看到一点。兄弟俩就瞪大眼睛四处搜索,像扫描仪一样,一层层扫过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中间碎石堆中,四哥看见有些小气泡往上冒。这种气泡非常细,非常小,是甲鱼透气时发出的气泡。位置离老三所在位置不是很远,大概就三十公分左右,但老三却不敢再往前靠,身怕万一惊到甲鱼,它又来个翻山倒海就完了。正好四哥捡到的毛竹棒可以派上用场,竹棒有一米五左右长,有一头有点尖。老三拿起竹棒,尖的一头朝下,向气泡大致位置慢慢伸下去。这下不能有半点马虎,必须一击即中才行,否则后果很严重……
四哥屏住了呼吸,心跳都好像在那一刻停止了,时间也凝固了。
只见老三用力将棒子使劲往下一插,激起了一些水花,然后他用双手使劲握牢,确认一下手感,确定插到甲鱼后,老三急速跨步上前,用脚踩住了它。小样,看你还往哪跑?
四哥崩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一下,控制不住欢呼起来,“好啊,好啊。”
老三弯下身,用手顺着脚踩的位置去捉它。刚弯下身,就听到老三“哎呦,哎呦”叫了起来,原来甲鱼知道自己背被竹棒插中后,开始拼命挣扎,狗急跳墙,咬了老三一口。但这时老三肯定是不能松脚的,松了甲鱼就逃跑了……
老三知道此时的甲鱼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于是,老三忍住暂时的疼痛,用右手捉住甲鱼。捉甲鱼也是有讲究的,反手用食指和无名指插到后腿中,用拇指按住背。这样甲鱼脖子再怎么伸也咬不到你的手,否则你即使捉到它,也会被它咬得受不了而松手。
如此这般捉住甲鱼后,老三脚松了松,可甲鱼还是咬着不放。在水里,甲鱼咬到东西就不会松口的,它那牙齿像钢一样坚固,虽然没有齿,但肯定能让你见血。只有让它自己感到安全,它才会松口的。老三手稍松了一下,甲鱼马上松口想逃跑,还好老三只是稍松了一点,否则真让它得逞了。说时迟那时快,老三一下收紧手捉住了它,真不容易啊!
老三将甲鱼拿出水面,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兄弟俩也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好家伙,个头还算蛮大的,大概有七八两,背有黄,脚指又尖又长,唇边也有一点厚了,头还不住往后咬。还想咬老三的手逃跑,但这都无济于事了。老三把甲鱼放进尿素袋中,它一下就规矩地缩了起来。
后来,兄弟俩又去洋塘北边摸了一碗螺丝,就高高兴兴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