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御风没有再说话,就在此时,千问从屋外进来。她从容的走到帝爻神像前面,恭恭敬敬的朝神像拜了一拜,才缓缓站直了身子。“当年师尊殚殁之际千问未曾亲眼目睹,时隔多年,不知公子从哪里知道师尊之事?”
凌御风对千问有种莫名其妙的尊敬,面对千问,他总是很谦让,说道,“我的师尊与帝爻颇有渊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千问微微一笑,对着帝爻的神像深深的鞠了一躬,“师尊,千问斗胆,可否告知魔皇你的消息?”
神像未有一丝反应,顿了顿,千问又深深鞠了一躬,片刻,神像表明泛出点点白光。白光愈发强烈,最后在白光消散尽时,神像竟有了帝爻的神魂。千问见帝爻出现,连忙跪下叩首,凌御风也缓缓蹲下身体,深深朝帝爻行礼。他二人便一直跪着,安静的等着帝爻的反应。许久,只听得帝爻声音清冷的说道,“你是凌御风,伊墨的徒弟?”
凌御风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答道,“回神尊的话,正是。这些年师尊一直牵挂神尊,可否请神尊答应,与师尊一聚。”
片刻,帝爻深深叹了一气,说道,“罢了,终究我跟他已是过去,还是不要徒添伤悲的好。”
凌御风没有说话,深深的再拜了一拜。
我在一旁默默凝望,眼前的人高贵而且生的一张绝美的脸,如黑色泥潭盛开的一朵白莲花,美且美得脱俗,仿佛不沾染一丝尘世般。帝爻微笑的看着我,似冬日一缕晨辉,照得一颗心暖暖的。她喃喃道,“可有人告诉你你究竟是谁?”
我摇头?问道,“知道我底细的人都说我是从昆仑山北侧一颗凤凰蛋里爬出来的,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
帝爻浅浅一笑,嘴角露出一丝欣慰,说道,“你确实是从凤凰蛋里爬出,不过在这之前,你叫殊离,是当年混沌初开混元神女羽化残留的魂魄,我将你附在凤凰蛋里修炼,本是由我细心看顾,不料看了九万年你也没有孵出来。就在十万年前神魔大战,我自顾不暇不得不将你安置在昆仑山北侧,让西王母代为照顾。想来是时间到了,你却自己爬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关我身世最完全的解释,一时之间难掩激动,感叹道,“我一直以为我活了十万岁,原来在蛋里还活了九万岁,那算起来,我不是比老太婆还要老太婆,我的天啊!”
我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象。帝爻慈祥的凝视着我,她笑起来很美,即便我一个刚直不阿的人见到这样子一张脸也有了些想弯的冲动。兴许是十万年前的缘故,帝爻对我显得格外亲切,如母一般,瞬时将那种弯的冲动又生生打了回去。
我想起一些事,忙的又说道,“帝爻,我能问你点事情吗?”
帝爻一愣,点了点头。
千问便和凌御风慢慢退了出去。凌御风表情很沉重,临走还不时用眼睛瞄我两眼。
待他二人出去,帝爻柔声问道,“这里没有旁人,你问什么便问吧!”
易北寒的事我一直不好和旁人细说,一边碍于易北寒的身份,一边也无从说起。过了几个月路走了不到一半,也不知该不该往前走,遂一直停留南荒。今次机缘见着帝爻,正好了解一番。故而点了点头,说道,“近来我收了个徒弟,遇到些麻烦。”
“你徒弟我见过,他的身世可比你了解的复杂,阿离,看事情不能只看一半,你明白吗?”帝爻轻描淡写说了句,随后又说,“阿离,易北寒的身世你可曾有过怀疑?”
我云里雾里的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既然你已经说到这份上,何不直接将整件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
帝爻迟疑片刻,慢慢说道,“你可曾听说西戈帝姬白夕?”
我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物?不过她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有,早前传出西戈帝姬白夕无故失踪,白重更是倾西戈之力寻找的事。”帝爻又说道,“西戈帝君这个妹妹,便是白兰的姑姑,她是白重帝君最疼惜的人。二十几年前白兰出来游历顺带打听她姑姑的下落,却不曾想找遍大荒也未有一丝消息。游走南荒时白兰不想被魔族中人盯上,危难之时恰逢易漱鸣路过。也许是命运撮使,易漱鸣竟然救下白兰,两个人因此结缘。”
我听着有些凌乱,忙问道,“白兰和易漱鸣的事之前在落霞镇便听人说起,只是跟白夕有什么关系。”
帝爻耐心解释道,“世人皆有软肋,白重也不能例外,而他的软肋,正是白夕。神人结合,你拿什么去跟白重帝君换取认可?不过是一物换一物罢了。”
我恍然大悟,“要让白重接纳易北寒,关键就在白夕!”
我看了看帝爻,她闭上眼微微点头。我会心一笑,忙的又问,“那白夕现在何处?”
帝爻柔声细语道,“天之涯尽头!”
经帝爻一指点,我发现这件事还真不容易。“白重帝君倾西戈之力都找不到的人,单凭我们三人在短时间内找到,是不是有点……”我欲言又止。帝爻也明白我的难处,安慰我说道,“凡事都讲求机缘,后炬应你而醒是机缘,为何白夕就不行?循着南荒尽头,天之涯深处,便能找到白夕。”
我长叹,“找到白夕,又能怎样。所有人都认定易北寒是跨越神人两界结合的异类,即便白重帝君真的接纳了他,神族也不一定能容下他。”
帝爻浅浅一笑,“你凡事都为易北寒着想,事事为他周全。即便真有那么一天,易北寒想必也不孤单罢。”
我苦笑,“原本说出来走走,随便将易北寒送回西戈,哪成想这其中竟有这么多渊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阿离!”帝爻轻轻唤道。
我活一世,有人叫我阿弃,有人唤我阿九,也有人唤我未央,唯独这阿离是第一次听见。不知为何,听她这样叫我显得格外亲切,似乎很早就知道自己叫阿离,对阿离的称呼无比受用。她喃喃道,“神族的规矩有时过于死板,他日遇到难题,不需刻意维护神族,只要不违心,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点了点头。帝爻柔声又说,“我很欣慰,还能再见到你。如今心愿已了,尘世只怕再没有帝爻了罢。”
听到帝爻这么说,我有些慌张,忙的追问道,“以后不能见您了吗?”
帝爻有些虚弱,淡淡说道,“这只是我残留的魂识,真正的帝爻早就消散在了那场战役之中。今日是看到了你,这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给你听了,以后再见也就无从说起了。”说完,神像中帝爻的影子慢慢散去,不消片刻,神像恢复原本的冰冷形象,帝爻踪迹全无。
我慢慢走出殿堂,仰头长叹。漫天繁星熙熙攘攘,天空如同倒着的星河,天若悬河,说的就是眼前的景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