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御膳房报到时,我仍然能感觉到头上那一记被罕摩尔姑姑敲的疼痛。“干吗使那么大力气啊?”我歪着脑袋,把包裹交给了容嫫嫫。容嫫嫫对我依然是万分热情,还嘘寒问暖,拉东扯西的,害得和我同组的另外九名宫女很是吃醋,总用眼睛斜我。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场面,咱不在乎了。
简短洁说,我的具体工作并不是熬姜汤,而是将热腾腾的姜汤每日三次送到在海子练兵的健锐营。当然,担抬的工作也不是我管的,我负责的只是看着这些士兵把姜汤喝下去,达到“皇恩浩荡”的目的就够了。
这次负责冰嬉的总统领是十阿哥胤鋨,据说还是皇上亲自点选的,十阿哥的乳母——喜嫫嫫乐得什么似的,逢人就说:“我们十阿哥都开始带兵给皇上办事了!”
嘿嘿,这高兴得有点早吧。要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的小试牛刀,以后十阿哥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出兵打仗,负责一方水土的平安。那时候,喜嫫嫫还不得笑晕过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我在“秀女培训班”的那个“同学”涵雅不知道怎么样了,算算她嫁给十阿哥也小两年了,不知道有孩子没有?可能是因为涵雅的缘故,我对未曾谋面的十阿哥先起了某些好感。
因此,当我大帐中见到他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害得他对我愣神儿了半天。同组的宫女喜莺姐姐使劲儿拽我的袖子,害怕得要命。给士兵分姜汤的时候,喜莺姐姐小声对我耳语:“你不要命了,这十阿哥就是一混世魔王,要是被他看上了,非被折磨死不可。听说他的几个福晋可受大罪了。”
不能吧!多英俊魁梧的十阿哥啊!
此时,十阿哥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对手下的士兵说着什么,那一身的戎装铠甲显得那么威风。古时,皇子若到一十八岁,便可以出宫建自己的府邸,成为真正的大人,行使国家权利。看看吧,我们的十阿哥就是这样的典型代表。他现在开始掌握兵权,被皇帝戏称为“痴儿猛张飞”,前途不可限量啊。
论相貌,他不及太子的儒雅,论身形,可能是年龄的缘故,还不甚魁梧,但他自身带了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不可忽视。尤其是他那种略带狂放的笑声,甚至让人觉得有点着迷。我喜欢那种笑起来是从心底发出的人,听着浑身都舒服。
“再给我来一碗!”十阿哥响若洪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随后伸过来的是一只托着碗的大手。
我赶紧扭身用双手接过碗,轻声说道:“十阿哥稍等。”
“不忙不忙。”他笑着说道,“没想到内务府的那几个老小子还想出让这几个有姿色的宫女送姜汤的主意,真是有趣!我看啊,倒不如直接送几个热被窝过来,让咱们几个和她们这就暖和暖和吧!哈哈哈!”
这话说得真放肆,当我们是什么?军妓吗?一旁的几个宫女和太监都变了脸色,但都没说话,只是低头干活。我撇了撇嘴,将热腾腾的姜汤盛出端给他。嘿嘿,只要将碗稍微往他那边一倾斜,所有的热汤就都可以倒在他的手背上,就可以教训他一下。不过,害人必定先害己。我的手一歪,人家练过功夫的手接得相当快。结果就是,热汤有一半倒在我手上,他只在手背上沾了几滴。
我都没来得及喊出声,眼泪就先下来了。倒是旁边的几名宫女太监连声惊呼,涌了过来。十阿哥相当镇定,大喝住其他人,一把将我抱起快步走出了大帐,然后停在雪地里,将我和他的手都埋进雪堆里。冰凉的感觉瞬间就止住了火烧火燎的疼,这时我才得以喊出声来:“真是疼死我了!”
他看着我,眉眼都笑开了:“知道喊疼就没事了!内务府真是没人了,把你这么个笨娘们儿派来,还伺候我们呢?”
“你说话嘴里干净点儿!”我一听就来了气,整个儿一个市井小混混,哪里有什么皇子的尊严,“要不是你不好好接着,能烫着我吗?”
“哟,倒是我的不对了?”他的笑容更大了,整个儿脸贴了过来,“好像刚才是有人想谋害十皇子,被英明神武的他给化解了!”
他怎么知道的?我大窘,小脸憋得通红,“我哪儿有?就是你没接住!”要是现在逃跑,不知道算不算是畏罪潜逃?我扭了扭身子,打算从地上爬起来,一逃了之。
“想走?嘿嘿,还没有人能从我手里逃走的!”他的大手一把就按住了我的屁股,顺势拉在他的臂弯里。完了完了,这姿势太暧昧了。不不,是我想多了!我抽出埋在雪堆里的手,打算给他来个“黑虎掏心”。
可惜啊,人家真是练家子,我打不过人家。
“得了,别折腾了。赶紧把手放好,一会儿让太医给瞧瞧,抹点药就好了。”他抱牢了我,让我半点动弹不得。“这里全是粗人,说话自然粗鲁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个小笨蛋算是倒霉,我不会追究的。”他在我耳边忽然低声细语了这几句,倒让我觉得真的是我做错了。扭头望向他,发现他眼中居然有一丝温暖。
“别这么看着我!”他忽然脸红了,“我们在外面练兵的时候,经常会被烫伤或烧伤,士兵们就会把受伤的部位埋在雪里来止疼。你要是觉得冷,就抱紧我。”
没等我抱他,他已经主动抱住了我。其实,我早就在来的路上冻僵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等他身体上的温暖传递给我的时候,我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心下里一直在琢磨:这小子怎么这么温柔啊?
“小平!”
“小平!”
“……”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周围挤满了人,尤其是那些和我同来的人都在喊我的名字。容嫫嫫让他们照顾我这个“不会干活”的宫女,这下又受伤了,自然焦急万分。但碍于十阿哥的“熊抱”,不好上前。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他低头问我。
“小平,伺候苏嘛喇姑的。”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在他的拥抱中,我仍然觉得万分的冷,并开始不住地颤抖。其实,对于这样暧昧的场面,装晕是最好的处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异常的清醒,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可能也是察觉到我的异常,更加抱紧了我。“你发烧了,我们不等太医过来了,我直接送你去太医院。”
“恩。”想必,我昨天和四阿哥在冰面上溜达着凉了。早知如此,我刚才也应该喝一碗热姜汤,驱驱身上的寒气。在十阿哥的背上爬着的感觉还真舒服,那么宽厚的脊背,那么有力量的臂膀,真是安全。涵雅应该是幸福的女人吧!
我就纳闷了,若大的太医院,每次我需要医生的时候都会遇到林太医。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也不禁笑出了声:“我就觉得今天早上喜鹊叫得奇怪,还琢磨有什么贵客来访。果不其然,十阿哥就把你带来了。”
嘿嘿,你当我愿意看见你啊?就你那清朝老鬼给我肩头上药的形象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绝对是最深刻的“穿越第一记忆”。
不过,当林太医看到我被烫伤的手背就没再笑出来。我也看见了我的手背,已经被燎起了若干大水疱,晶莹剔透,让人骇然。
难不成要起疤?不会这么倒霉吧!我眼巴巴地看着林太医。
“难怪十三阿哥说你是个笨丫头,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是够笨的,居然能把自己烫成这样。”林太医甩给我这句话后,就被十阿哥拉到一边嘀咕去了,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们交谈几句之后,十阿哥先转过身子,坐到椅塌前,满脸的温柔,让人起了不好的预感。“林太医说,他必须把你手上的水疱挑破,然后敷上药膏。不过,这个过程可能很疼,因此他建议我把你打晕过去!”
啊!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的当口,只感觉脑后一疼,眼前发黑,就没了知觉。
等我转醒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我正身处一个行军帐篷中的木头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那只被烫上的右手包着厚厚的绷带,感觉像只乳白色的熊掌。帐子里的陈设极为简单,除了床之外,还有一圈矮柜、长条案几和几把小马扎,中央是一个碳火极旺的火炉,有烟囱伸向外部,但整个帐子丝毫没有冬天的寒冷,暖融融的。帐子内不是土地,而是铺了一层木板,想必是防止地上的冷气传上来。照情形看,这应该是满人行军时的帐篷,大略是给文职人员或女眷住的。
照理说,我应该是住在御膳房的临时住所,而不是在行军帐篷里吧。脑后的疼痛提醒了我,我刚才是被十阿哥打晕过去的。今天真是倒霉,这么脆弱的脑袋被两个人击打过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万一变痴呆了可就惨了。我正回忆白天发生的一幕时,帐外脚步声响起,有人掀门帘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