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枫听到赵寒烟呼救的瞬间已拔刀急掠而出,目标直斩最前面的几位死士。
然而死士的速度何其惊人,聂枫出手既慢,又要从身后追上这群死士,然后从侧面截住他们,几乎已不可能。
他整个人似已化作一道闪电,箭一般冲出,但显然死士比他更快!
他的刀锋快要追到那群死士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位死士的剑锋离赵寒烟也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
“寒烟!”流星刀刺破死士脊背的同时,帝都刀隐惊呼出声,眼睁睁看着死士手中的剑一点点地向着女子逼近。
赵寒烟此时已吓得甚至都忘了继续呼救,只死死地盯着向她刺来的乱剑,脚已无法移动。
聂枫几乎已绝望!
而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有剑芒刺到。
这一剑来得奇快,却不是刺向那九位死士,而是刺在了那群死士前方的某处虚空。
长剑破空,然后聂枫就看到一只白色的雪鹞滚落地上。
而奇怪的是,雪鹞被斩杀后,九死士居然齐齐收剑,停止了进一步的进攻,只站在原地与在场的几人对峙。
赵寒烟这才回过神来,一下子扑到了情人的怀里:“聂枫,聂枫……”
她死死地抱紧对方,泪已流下,“怕死了,我刚才真的怕死了……”
聂枫看着怀中的泪人,柔声道:“不怕,已经没事了……”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充满了怜惜,但他的眼睛却湛明有光。
他只盯着不远处的一位剑客,眼神惊讶与怀疑。
正是这个人在最后的关头及时赶到,救下赵寒烟一命。
聂枫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即使他没有看到对方的人,他也能认出对方手中的那柄剑的。
“柳千叶……”讶然出声的是怀里的赵寒烟。她也和聂枫一样,眼神惊疑与不信。
她似乎绝不相信柳千叶会出手救她。
柳千叶淡然一笑,走过来:“死士没有自己的意识,他们的行动完全受主人支配,所以要想杀掉他们,就要先杀掉他的主人。”
他说着用剑筒挑了挑滚落在地的那只雪鹞。
聂枫也已收刀,打量着眼前这位唐王府多年来的劲敌,心里竟不知是何想法。
他不明白柳千叶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事实上这一次叛乱正是对方所效忠的唐王府发起的。
柳千叶没有理由也实在没必要在此时倒戈太师府。因为到了现在,所有人都已知道太师府败了,彻底败了!唐王府将会是最后的赢家。
聂枫盯着黑暗中那位与自己齐名的剑客,许久,却看不透对方此刻的意图。
但如今的形势已不能容聂枫多想,他最终还是将目光从柳千叶转移开来,疑声道:“你是说这只雪鹞就是他们的主人?”
柳千叶点了点头道:“死士能不远千里从念奴山寨赶来,靠的就是这雪鹞引路。”
聂枫打量着雪鹞的尸体,道:“如果死士没有了主人会怎样?”
柳千叶看了看远处执剑默立的九死士,摇头:“我不知道,但雪鹞并不是死士的真正主人,它们真正的主人其实是侍神女官。”
聂枫不解:“侍神女官?”
柳千叶继续道:“十二死士便是出自念奴山寨历代侍神女官之手,并且与他们气脉相通,可以随意驱使他们。同时女官也可以为死士指定另一个主人,之后这个人可以像女官一样驱使死士。”
聂枫接道:“如果这个人死了,女官又可以指定新的主人?”
“不错!”枫千叶点头,“不过据我所知,念奴山寨现任侍神女官也已于一月之前去世,所以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些死士接下来会怎样。”
聂枫不说话了,只盯着不远处的九位死士,握剑的手却一点点收紧。
“不愧是唐王府第一智将,不愧为第一剑客!”院外突然有人击节,随后一大批唐家军涌入进来,瞬间将院子内众人围在中间。
最后进来的是一位白衣人,看上去约摸而立之年,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刚才击节称好的也正是此人。
白衣人手中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另一位女子。只见轮椅上的女子一身绯衣,虽然双腿残废,但气色依然动人。
“阿筱!”柳千叶喜极,见到轮椅上女子的瞬间,几乎冲了上去,喜声道:“阿筱你,你真的还活着!”
绯衣女子自然也一眼便认出了他,眼中似也有了泪水:“是的,千叶,我还活着……”
“自红枫林一别,我本以为你我再无相见的可能,却不想今日还能再见。”
她平复内心,接道:“是药王谷的妙手老人医好了我的病,拔除了我体内的肺毒。”
柳千中疑道:“药王谷?妙手老人?”
穆兰筱接道:“是的,离开洛阳不久,弟弟就只身去了故国,而我则一路向南,去往念奴山寨寻医。其实以我的病势,我知道要医治几乎已不可能,但后来珞璃族长带我去了药王谷,在那里我见到了妙手老人。”
她说完向身旁示意,柳千叶这才注意到穆兰筱身旁那位一直未曾说话的青年人。
此人一袭白衣,面相较随和,看似习武之人,却仿佛永远也不会与人动手。
“久违了,柳千叶柳护院!”先开口的却是珞璃,他说话间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完他又转向另外一位,同样恭声道:“还有太师府的聂枫统帅!”
柳千叶细细打量着来人道:“念奴山寨大当家,执领湘西三大山寨的土司珞璃,今日得见,果然风采不同常人。”
珞璃微微点头不答,穆兰筱却道:“我自离开太师府后,多得珞璃族长照顾,又远走药王谷求医,这才能捡回一条残命。”
珞璃道:“阿筱姑娘体质虚弱,身体又久经肺毒侵蚀,倘若家师出手,或还可一试。可惜家师他老人家久居昆仑之虚,相去太远,而我又只知医理皮毛,未曾精研,不得已只能冒险带上病发的阿筱姑娘前往药王谷。”
他转头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女子,微笑道:“大概是阿筱姑娘向来运气不错,我们赶到药王谷时,正巧碰上妙手老人云游回谷。经过他的医治,终于成功将阿筱姑娘体内的肺毒拔除。”
柳千叶静静听着,却只是简短地道:“既如此,多谢了……”
他竟似不愿多说什么,只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轮椅上那一袭绯衣的女子。
那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他记起在红枫林一别,当他知晓和阿筱可能再也无法相见后,自己有多么后悔。他甚至发誓若老天能让他再见到阿筱,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放走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从自己身边溜走。
然而,当他真的再次见到阿筱,见到眼前这位为她推着轮椅的男子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变了。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
珞璃却看出了他的异样,突然朗声道:“我非常清楚你此次会倒戈唐王府,选择与我们念奴山寨合作,只不过全是因为阿筱姑娘而已。我也知为了说服你加人这次政变,叶云师弟曾许诺你我念奴山寨必将尽全力医治阿筱姑娘的肺毒,也正因为如此,在下对于阿筱姑娘的病情才会特别放在心上……”
他叹了口气,接道:“只是可惜,阿筱姑娘自幼受肺毒侵蚀太久,如今肺毒虽然拔出,但一双腿却早已坏死,已然无力回天,阿筱姑娘这后半生只怕唯有在轮椅上度过了。”
“只不知这样的结果,是否也还算合柳护院心意?”
柳千叶看着阿筱,点头道:“我很满意!”。
他如何能不满意?整整一个月时间,从念奴山寨千里走马前往药王谷,医好后又快马急鞭地将对方送回洛阳,几乎不曾有半点纰漏和耽搁,如此地尽心尽力,即使是他柳千叶自己也无法做得更好了吧?
更何况,若真是自己出面,能否请动妙手老人为阿筱医治只怕还未知。
柳千叶此时本该高兴才对,但他不知为何却高兴不起来,心里似喝了杯最苦的苦酒。
他似已做了某种决定。
只见柳千叶突然深吸一口气,看向虚空中不知何处道:“阿筱,你我一路走来,十数年风雨同路,始终不曾离弃,我多么希望能与你继续并肩,去完成你们姐弟未完成的大业,可是阿筱,我只怕已无法再陪你走下去了,你知道素琴她……”
“我知道!”阿筱突然打断对方,声色凄然:“唐小姐的事我都已听说,我知道现在她需要你……”
柳千叶回头看着轮椅上的女子,一时间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的确,相比于阿筱而言,唐素琴现在才是最脆弱,最需要他的。而对于阿筱来说,他所能帮的只怕已不多。
他知道从今往后能继续帮助阿筱的已经另有他人。
柳千叶顿了顿,突然朗声道:“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这十数年来,我已是违背初心,一点点地失去本我,一步步地卷入权力的旋涡之中,虽是如此,我并不后悔,但我只希望从今以后我能活回本我,重拾初心”
珞璃疑道:“重拾初心,活回本我?”
柳千叶转过身来,微微笑道:“不错,重拾初心,活回本我!”
穆兰筱此时低语道:“不加人任何一方势力,不参加任何争斗,只凭自己一人一剑,试尽天下,大好力量只贡献给你自己一人。”
绯衣女子凝定眼神,眼睛里有赞许与钦敬的光,对号称第一剑客的男子评语。
她滚动轮椅到柳千叶身前,颤声道:“可是千叶,到如今你真的还能全身而退吗,你真的还能像十年之前一样,游遍天下,不为任何人而活?”
“唐素琴呢?还有唐潜呢?”
穆兰筱声色俱厉,柳千叶却似已不敢看她,他低下头,涩声道:“不能,我已不能……”
许久,他突又抬起头来,语音冷定:“我虽已不能全身而退,回到从前,但总还有一人可以。”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聂枫。此时的聂枫已身负多处剑伤,背部的伤口一直不停地在流血,赵寒烟在一旁小心地掺扶着。
柳千叶走过来道:“聂枫,我此生只将你当作我唯一的对手,但如若不是各为其主,我想你我定会成为最要好的朋友,我知道如今的路都不是你我本想要走的路,习武之人就当挥刀斩人,快意恩仇,又有谁愿意为这些势力卖命?”
他语气略有涩色,接道:“十数年来我留在唐王府,不过是有我不得已的原因,我知道你留在太师府,也只是因为赵寒烟而已,赵铁鹤狼子野心,一直只是想借助你的力量来巩固他摄政王的地位。如今赵氏家族已败,赵铁鹤也已被我所杀,到如今你已是完全自由了。”
“父亲……”赵寒烟刚听到赵铁鹤被杀,眼泪瞬间就已下来。聂枫虽然早已对赵铁鹤恨之入骨,但他毕竟是赵寒烟至亲,丧父之痛是谁也难以承受的,因此也只能安慰几句。
他转头向柳千叶道:“今日一战,太师府算是彻底输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太师府和唐王府为了这天下争斗了二十几年,最后的赢家却不是其中任何一家,而是江南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山寨,真是想想都觉得可笑。”
他仰天打个哈哈,又接道:“如今落败,我也并未打算活着离开,更何况作为赵铁鹤的旧部,这位珞璃族长又如何容得下我?只不过……”
柳千叶追问道:“只不过怎样?”
聂枫此时已抽刀在手,冷冷地盯着外围的那个白衣男子,“只不过敌人若想置我于死地,他也休想好活而已!”
柳千叶拍手称道:“好,这才是帝都刀隐的本色,我果然不曾看错你!”
他突然凑过来拍了拍聂枫道:“怎么样,还能战么?”
聂枫叱道:“这点小伤,你也太小看我了!”
柳千叶点头道:“那好,今日就你我联手,大杀一场吧!”
他说完已拔剑,仰天一笑,却不是朝着那数以千计的唐家军,而是朝着那一直静默着的九死士而去!
死士本已经无人操控,但此时一经入侵,立即燥动,锁定攻击目标。
聂枫实在也想不到柳千叶为何要去惊动这九位本已安静下来的死士。正犹豫间,乱战中已传来剑客的声音:“一起来战斗吧,让我们看看这一群怪物到底有多厉害!”
聂枫顾不得这些,从地上顺起一把钢刀交到赵寒烟手中,“保护好自己,不要离我太远!”他说完人已冲出,淹没在九死士的剑影之中。
刀光与剑影纵横,两位当世最顶尖的武者,与九位近乎杀人机器的死士对决,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珞璃与穆兰筱在外围静静观战,此时虽然见赵寒烟落单,却没有指挥唐家军袭击于她,而是将那激战的十一人包围了起来,静静地等待这一场战斗结束。
柳千叶剑法飘逸,羚羊挂角,无痕无迹,聂枫刀法狠决,天星曜日,伤人即死。只见剑客与刀隐穿梭在死士之间,刀与剑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纷纷飞起,到后来,他们竞似乎在进行一场杀人竞赛。
柳千叶手中不停,朝那杀敌正酣的刀隐微微笑道:“看来你我联手,十死士也不过如此!”
聂枫的流星刀此时正划过一位死士的腹部,墨黑的血瞬间喷射而出,聂枫急忙跳开,这才道:“我只是不懂你为何定要来招惹这群怪物,我们若要突围,也应该在那批唐家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才是。”
柳千叶不答,而就在此时,一位死士仿佛看穿了空档,直直朝着柳千叶后背刺去,眼看即要得手。
聂枫大惊,顾不得眼前的死士,挥刀急掠而去。柳千叶显然也已感觉到了危险逼近,转身一看死士的剑已离他不过数尺。
谁知他不闪不避,反而足底用力,竟迎面与死士对刺而去!
以这种打法,当琥珀的刃穿过死士身体的时候,死士的剑只怕也要洞穿他的身体!
“这家伙疯了!”聂枫嘴里低声怒斥,身形却加快数倍,同时刀锋转向,划向死士握剑的右手。
“嗤”,双剑交锋之后,琥珀的刃成功洞穿死士的心脏,但死士的剑尖却停在柳千叶的胸前,随后随着死士的半只手臂掉落地上。
原来双剑交锋的那一刹那,聂枫已成功赶到,流星刀如削泥一般,竞将死士的半只手臂切了下来!
各自得手后,剑客和刀客都双双跳开,死士墨黑的血从胸口喷射而出,片刻后倒地。
柳千叶朝着同伴诡谲一笑:“你的刀若再慢一些,现在躺在地上的只怕就是我了。”
聂枫此时已会意:“原来你只是想比一比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柳千叶道:“胜负未分。”
说完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笑意,片刻后两人的笑意又同时消失,因为他们已同时盯上了另一位死士。
柳千叶已先出手!琥珀的刃一路格开其余死士的剑网,目标只有一个。
柳千叶出手时,聂枫也已跟上,两个人犹如两柄锐不可挡的稀世利器,一路斩杀敢于阻挡的一切,直取目标而去。
“嗤,嗤”两声,刀与剑同时洞穿死士的尸体,血雾飞溅,然而在尸体倒下前,两人又已换了目标。
就这样,两位当世技艺最高者以这些死士为靶,进行着他们别样的对决!
只见血肉飞溅,残肢遍地,地上的雪渣早已被死士的血染成可怕的墨黑色,空气里腥臭无比。
然而两位武者却似乎全然感觉不到,他们似乎从没有杀得这么痛快,所以他们一招比一招更快,一招比一招更狠,生怕落后对方半分。
杀到最后,两人的重衣都被染成黑色,但仍然胜负未分,眼看就只剩最后一位死士了。
他们两位自然不会轻易将它让给对方,各自示意后,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全力朝着死士急奔。
但奔到近时,刀和剑却开始转向,企图截住对方去势。柳千叶每每想避开流星刀突围,都会被聂枫以更快的速度截住。同样的,聂枫守住对方去势的同时也在极力突围,却发现两人都无法再进一步。
“你若将这个让给我,我请你喝酒。”正胶着之间,柳千叶突然来了个这样的提议,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聂枫手下继续和对方拆解,口中却嘿嘿骂道:“一坛酒就想让我让给你?柳千叶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这可是你我难得的一次对决,我岂会这么轻易地让给你……”
他们一个号称第一剑客,一个号称帝都刀隐,此时又有谁肯相让?可谁知就在聂枫回嘴的空档,柳千叶一个闪身,轻松绕过了对方,琥珀的刃突然运转飞快,竟是一招流霜月影施展出来,月光下,已看不出他的剑在哪里,只有空中的流霜被搅乱,追随着剑客的身形起舞。
聂枫知道自己上当,可再追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嗤”的一声闷响,死士胸口突然被贯穿一个可怖的窟窿,死士当即毙命!
流星刀惜败琥珀的刃!
柳千叶此时已收剑站定,回过头看着对方,悻悻笑道:“看来这酒你非喝不可了。”
聂枫再一次见到对方施展如此凌厉的剑法,不禁也啧啧称赞,心里许久不能平静。
要知道聂枫当年与对方在万佛寺一战,就差点伤在柳千叶的这种剑法之下。
他收刀入鞘,点头道:“是的,我输了,我喝酒。”
“好一招流霜月影,好个第一剑客!”珞璃在外围看得仔细,也已被如此瑰美的剑法所震悍,不禁拍手称好。“此生能亲眼所见柳千叶施展出来,也算一大快事!”
柳千叶与聂枫向唐家军所围成的人墙外围看去,这才发现院子里除了珞璃和穆兰筱之外,已经多了两个人。
原来是叶云发现了哀帝不在皇城,转而带领那一百最精锐的钢刀武士折回了太师府支援。而轮椅旁也多了一个黑衣的青年,那正是穆兰枭。数月前,他已顺利将唐小芸带回故国安葬,此时已返回中原与姐姐会合。
柳千叶微微笑道:“珞璃族长谬赞了,其实你今日虽然见过了我的剑法,但真正的流星刀法你只怕还未见过。”
他说完看向聂枫,然而聂枫却不答。
珞璃奇道:“难道面对九死士的围攻,还不能逼得聂统帅使用全力?”
柳千叶摇头道:“区区几位死士还不够。”
珞璃此时接道:“那依你看怎样才够呢?”
柳千叶扫视一遍,道:“我看这几千唐家军,再加上外面的一百钢刀武士,正好够了。”
珞璃道:“你们难道还准备突围?”
柳千叶微笑道:“我们总得试试。”
试字出口,柳千叶已展动身形,朝着吴川房间的方向突围而去。
“跟我来,我知道出口!”在身形快要没入战群之前,柳千叶回头急喝。
本来若凭他和聂枫两人,要突围并非难事,但若想要带走赵寒烟,仅凭聂枫一人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柳千叶必须要先在前面为聂枫开路。
看着乱战中厮杀正酣的剑客,聂枫的心口瞬间一阵热流涌过。他们半天前还是互不能容的死敌,如今却愿意为了对方舍命相搏。
他不再敢有半点耽搁,转头向身旁的赵寒烟道:“跟紧我!”
他已抽刀,赵寒烟却死死拖住了他,急道:“孩子,我们的孩子还在房间里!”
聂枫抬眼望了望赵寒烟房间的方向,却一咬牙道:“孩子以后再救,现在我们必须先逃出去。”
他说完已加入战团!前面,剑客与刀隐摧枯拉朽般掠杀,一路朝着目标位置逼近,而赵寒烟踏着地上的尸体,紧紧地跟在聂枫身后。
片刻他们即已杀到吴川房间的门口,三人破门而入,柳千中指着墙上的一处空洞:“那里即是秘道,你带着赵寒烟先进!”
聂枫也不推辞,带着赵寒烟潜入了秘道之内,柳千叶急走几步,然后一连挑起房内两张柳木挂椅和一个案几,直直朝着门口踢飞出去。
刚刚追到门口的几位唐家军来不及闪避,被袭中面门,立时毙命!门口也被暂时堵住。
柳千叶随即跳入秘道之内,然后在里面关闭了入口。一行人随着秘道潜行,柳千中一路拨动好几处机关,永久地封死了来路……
出来秘道后已是唐王府后的那片红枫林。今夜傍晚时分,柳千叶带领着那十位死士,就是从这里秘密潜入太师府内的。
从秘道出来,赵寒烟即扯住聂枫手臂,哭道:“孩子,快去救我们的孩子!”
聂枫脸如死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千叶此时阻止道:“现在不能回去!”
赵寒烟道:“为什么?!”
柳千叶摇头道:“我们刚才之所以能够逃出来,不过是珞璃并未真正下杀手而已,你们现在若想去救皇上出来,根本就没有可能。”,他顿了顿,接道“况且就算救了皇上出来,你们日后也将永无宁日,珞璃真正的目标就是皇上,天上地下他也要置你们于死地。”
赵寒烟眼睛里突然迸射出寒光,叱道:“就算永无宁日,我也要救皇上出来!若是让皇上若入珞璃手中,如何会留他活口?”
柳千叶沉吟许久,突然道:“其实只有让皇上留在珞璃那里,或许才能有一线生机。”
赵寒烟不懂。
聂枫却试探着道:“你是不是想找阿筱姑娘帮忙?”
柳千叶点头道:“我只能试一试吧……珞璃能放我们逃出来,说明他应非赶尽杀绝之人。”
聂枫沉吟良久,突然道:“我想约见一下阿筱姑娘,当面请他帮忙,不知你能否帮我约她出来?”
柳千叶道:“就明晚吧,明晚你还来这里,我约她出来。”
聂枫抱拳道:“好,今日相助之恩,我聂枫铭记在心,他日若有需要,一声吩咐,天涯海角也来助你!”
柳千叶微微笑道:“你我英雄惜英雄,这点小事又何足道,只希望明日之后,你和赵姑娘一起远走塞外,永远莫要再回到这是非之地了。”
聂枫将赵寒烟的葇荑紧紧握在手中,心里有庆幸和感激。
没想到经历过这么多,至今日他还能将这双手真实地握在手里。这种真切的感觉已经是他多少年不曾有过的了。
片刻后,他回过头道:“你呢?今后有何打算?”
柳千叶轻叹口气,转头看向远方的某处,不再说话了。
但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因为他看到了漫天的火光正从太师府所在的方位腾空而起,几乎映红了整个天际!
赵寒烟恨恨道:“他们居然放火烧了太师府!”
聂枫将对方搂在怀中,安慰道:“烧了好,烧了再没什么留恋的了,明日之后我们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树林里突然有声音传出道:“不与老朋友道别就走么?”
聂枫抬眼望去就看到了一个黑衣青年,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红枫之中,仿佛已等得很久了。
聂枫失声道:“吴川!”
他脸色一沉,冷冷道:“我两次召你都不见回援,原来你却在这里!”
吴川道:“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们的……”他神情颇有沮丧,苦笑道:“我其实是多么希望永远也不要等到你们出来的!”
聂枫反讽着道:“将太师府的精兵提前调走,又安排吴有用一干人袭击柳千叶,按照你的计划,我们二人本该在今晚的决斗中双双败亡了吧?!”
吴川也不争辩,只喃喃道:“我错了,我算错了……”
聂枫叹息着道:“你是算错了柳千叶,你没算到柳千叶非但没有和我决斗,反而还救了我。”
谁知吴川却摇头道:“我虽然算到了柳护院有可能最终会救你,但我当时却想赌一把。”
聂枫道:“现在看来你赌输了。”
吴川道:“我输了。”
聂枫道:“那么,你在这里等我们又是为的什么呢?”
柳千叶一直没有插话,此时才道:“他大概是想找我们决斗吧……”
吴川道:“从柳护院舍身救你的时候开始,我吴川已经败了,又何来如今的决斗一说?”
只见他忽又抬首望天,喃喃道:“第一剑客与帝都刀隐联手,天上地下将再无人能与之一战。”
柳千叶思索着道:“其实今日一战后,我和聂枫都有意退隐江湖,以后江湖上再没有什么第一剑客,也没有什么帝都刀隐,这江湖将是属于你们的。”
吴川摇头道:“你们虽然退出了江湖,却留下了江湖的传说,这一代的江湖不会再有他人的位置了。”
传奇过后,再无传奇……
吴川说完已悄然离开。
柳千叶与聂枫静静地目视着他离开。北风萧瑟,红枫飘落满地,这黑衣武者的背影让人看来竟有几分怅然与凄凉。
柳千叶突然高声道:“你怎知我们定会走这条道的?”
吴川驻足,却不回头,“你可否还记得那条密道的机关只能从里面开启?”
柳千叶道:“我自然记得,但当我们赶到时,密道的入口早已经打开了。”
吴川却不再接话,人已消失在一片红枫之中。
柳千叶这才恍然,口中喃喃:“原来他已提前在密道里面开启了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