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便在一起感慨了一下皇室生活的残酷与冷漠,都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尤其是纪剑云,他竟觉得父亲的失败也许不是一件坏事情,起码让他可以在山间野蛮生长,不必顾忌那么多繁文缛节,不必搞那么多深文周纳,否则人生会多么无趣和无奈。
江一闲说罢便一拱手:“今日之事,还请大家不要声张。我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害怕自己的朋友会被连累!”
大家当然纷纷答应,不在话下。
当晚,纪剑云便打听主意,再次夜闯皇宫,杀不了这狗皇帝,最起码要揭穿这狗皇帝的虚伪假面。
等鄢老爷子与鄢诗奇都各自睡下,纪剑云便将一切准备停当,一身夜行衣,手提玄铁宝剑,施展云蒸霞蔚向皇宫大内赶去。
的确,他上次进入皇宫的那处宫墙明显加强了防守,几个禁军正在密切地注视这一带的动静。纪剑云便再往北走,从一处极其不起眼的宫墙出一跃而入。竟然是御花园。里面亭台阁榭,假山簇簇,花木森森,的确雅致和精美得很。初冬季节,砭人的寒风,让普通人有些扛不住。好在纪剑云身上有几十年的深厚功力,否则他也吃不消。
他正准备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忽然听到一个人喊道:“谁?”
纪剑云心说:此人决计不是大内高手,否则不会问这个无关宏旨的问题。而且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好像在那里见过此人,便压低了声音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办自己的事情!”
“原来是纪少侠,请便!”
纪剑云惊诧于此人竟然一下子认出了自己,只不过他的确是报仇心切,不想做过多的纠缠,便一拱手:“朋友,后会有期。”
说完,继续往御书房方向飞去。这边,夏天萧摇了摇头:“我请你吃东西,你却忙着见皇帝,可惜!”
御书房今天还是没有人看守,像极了一张张开的网在等着鱼儿上钩。纪剑云心里不禁发问:这皇帝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竟然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要么天真无邪,要么就太深藏不露了。
只听朱允炆咳嗽了一声,说道:“朕等你多时了,外面站着干什么,进来吧!”
纪剑云心说:皇帝果然有备而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你来肯定是与师门被屠之案有关,朕告诉你,此事真与我无关!”
“少侠,我听韦朝宗说这嗜血剑极其奇怪凶险,便十分好奇,所以派他搞到了这把剑!他并未伤你师门数十口的性命!”朱允炆顿了一顿,“这剑的确凶险,我拿到这把剑之后,皇爷爷便病情加重了,我真是混账!”说着留下几滴悔恨的眼泪。
纪剑云怎么看,这朱允炆也不像假装的悲哀!便又动摇了自己的杀人念头,不过这动摇是一瞬间的事情,紧接着他想到师门的惨状,咬牙道:“那,让这韦朝宗出来,我要当面与他对质。”
朱允炆无奈地说了一句:“韦朝宗已经远走他乡,替朕打探消息去了,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
纪剑云这时一激动,便狠狠地骂道:“可是打探那朱雄英的线索?既然都已经对你形不成威胁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你是什么人?胆敢出言不逊。什么朱雄英?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别假装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朱允炆一时便按捺不住了,焦躁地问道:“是,的确,我是想找到他,难道少侠知道他的下落?”连平时称“朕”的习惯都丢掉了。
“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纪剑云接着狠狠地说,“你们母子还害得他不够吗?现在还要斩草除根!”
“不,不是。我就是想找到哥哥,他小时候那么照顾我,我觉得对不起他。我想让他和我一样过优裕的生活,我不想再让他在外面风餐露宿地遭罪!”朱允炆一下子动了真感情,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纪剑云骂道:“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先告诉我嗜血剑的藏在哪里,然后我就为我死去的师弟、师父与师妹们报仇!”说完,便拔出玄铁宝剑,抵在了朱允炆的脖子上。
朱允炆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淡淡地说:“嗜血剑那晚就被盗走了,朕是交不出来了!”
“那,你就为以前做的孽偿还吧!”说完,举起剑便刺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一把将朱允炆推到了身后,挡住了纪剑云的进攻路线。
纪剑云喝道:“我乃是为师门报仇,干你什么事情,赶快让开!”
黑衣人却不说话,示意纪剑云立刻离开。
“笑话!我今天就要了你们的命!”说着,纪剑云便使出玄鸟十三式向黑衣人杀了过去。
黑衣人一言不语,只是见招拆招,即便是纪剑云施展出了七曜神功,也丝毫伤不了对手。这黑衣人的身手极其迅捷,就像他所有的招数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在恰到好处那个位置等着他。纪剑云觉得这个人武功应该在自己之上,但是却无意伤了自己。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不一会儿便进行了一百个回合,仍然难解难分。
这时,朱允炆发话了:“两位别打了,惹来羽林卫你们谁也逃不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但烦请两位替我保密,否则我相信哥哥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纪剑云一愣,这皇帝竟然还想着他的安危,真是没有想到。
黑衣人便对着纪剑云做了个立刻走的手势之后,然后飞身先走了。
纪剑云忽然觉得黑衣人好熟悉,便对朱允炆丢了一句狠话:“我暂且饶你一时,待我查出所有真相,再找你算账!”也飞身去追赶那黑衣人去了。
追出了十余里,那黑衣人便捡一处隐蔽的所在停下了脚步。
纪剑云便问道:“阁下是谁?”
黑衣人不说话,将头上的裹头巾扯了下来,露出光秃秃一个脑袋,竟是余缥缈。
纪剑云喜出望外,向前说道:“余兄弟,没有想到是你?”
余缥缈摇了摇头:“纪施主,现在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余缥缈,只有空月。”
“余兄弟,你。。。”
“贫僧法号空月,纪施主,以前种种就当一场如梦似电的泡影,让他散去吧!”
纪剑云真的没有想到,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一个倨傲自夸的少年怎么一下子便参透了世事人生,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极大的秘密。但是,他知道现在问等于找打,便冷静下来,说道:“空月法师,我一事不明,是否可以一问究竟?”
“纪施主,你想问什么要救朱施主?一则,我佛慈悲,不愿看到死伤;二则,皇帝一死,天下大乱,百姓流离;三则,我觉得这里面好像有很大的误会,需要一点点解开。”
“余兄弟。不,空月法师,我纪剑云报仇归报仇,但绝不会滥杀无辜,你放心。我答应你,等查个水落石出,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再去报仇也不迟。对了,你怎么来应天了?”
余缥缈头一低,转身走掉了,只说了一句:“贫僧来这里就是为了化解执念的。今日执念已解,也该走了!”
纪剑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和伤心——从此他江湖上又少了一个可以喝酒谈心的好朋友,聊可以欣慰的是这世间有多了一个勘破世事的慈悲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