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不知为何原先一直被她言语调侃却是毫不在意的楚睿,这会儿竟是突然地换了一个脾气,似是被她触碰到了底线一般。
楚睿看着她的面上,已经是不善与一片黑沉。
程锦不知为何,可这样的气氛,她自是不会真的疯癫到继续胡侃。
反倒是钟隐开口了,声音平静与宁和,“修远。”
缓慢适中的语气,淡淡的声音带着一股始终独独属于他的暖意,里边全然都是宽容。
在这个屋子中,钟隐气场不强,他是温和宁静的,自然不似展蔺一般闹腾,因而,不引人注意,程锦只在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个少年郎君粉面出尘,低头为展蔺按摩,安静的样子,犹如画中仙风道骨的年轻仙子一般,她没有多注意,内心只道楚睿身边的人都与他一般妖孽俊美,便被展蔺和楚睿引去了注意力,这会儿,听着这宁和宽容的声音,才慢慢转身看着向钟隐。
这个面上含笑,动作温柔语气温暖的年轻男子,面若惊鸿,唇红齿白,清秀俊美,双眉之间宛若流华闪烁,一双眼睛漂亮如星辰。
程锦面上尚有疑惑,还想着楚睿为何突然生气,只皱了皱眉头,瞟一眼旁边兀自沉着脸的某人。
楚睿皱了皱眉头,“阿隐。”
钟隐只摆摆手,并不在意,唇角带着惯常的笑意,“程姑娘,在下不能视物。”
程锦瞳孔一缩,再看向钟隐的眼睛,分明是黑白分明,极为好看,初看之下,半点看不出不能聚焦不能视物的端倪,但是,她自是不会怀疑钟隐的话,不仅仅是钟隐这样看起来正经十足的人,不会开这等玩笑,还因为楚睿的神色,更因为她看了许久,发现钟隐的视线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程锦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在心中呼了一口气之后,她面上浮起一层歉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道歉的话语,但是,看着钟隐平淡若水的宽容面色,还有唇角温暖的笑意,那么明亮如光的男子,怎么会屑于她的歉意,又有何曾需要她鲁莽的歉意。
钟隐似乎是能够感知到程锦情绪的变化一般,只道,“程姑娘不必介怀,你也是无意而为之,反倒是修远情绪过度了。”
程锦看了钟隐一眼,微微抿唇,不知这个男子,双目失明的男子如何习得一身医术以至于楚睿这等人愿意用他而不另寻他人,但是他平淡温和之中,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人异样的神色才会有如今的波澜不惊,她没有与钟隐说道歉,不过却是转向楚睿,微微低头,“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是对楚睿说的,声息细微,却足以听见,态度真诚而决然,没有强迫与不甘。
楚睿这个人,给她的首印象便是恶劣至极的,但是,却是因她的这一番失误而生起怒气,他如此冰冷之人,若非这三人感情极好,只怕也不会如此。
这一声道歉,是她心甘情愿,并且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反倒是楚睿,对于程锦突然的变化有微微的惊讶,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女子,原本以为她是真的不懂礼数,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人心,可她能闹腾也能安静,恰如此时,便是这般道歉,真诚可见,却也不卑不亢。
楚睿没有说话,亦没有对程锦的这一句对不起做出其他反应,微微抿唇,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
不过程锦这话说完之后,却是重新燃起一脸笑意,转头看向钟隐,“家族秘术,不可外传哦。”
不需要太多尴尬,便是对钟隐的尊重。
楚睿看了又恢复了的程锦,再看钟隐面上自然,不说什么。
钟隐似乎也明白这姑娘是想要调节一番情绪似的,轻笑一声,“哦?”
谁知程锦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是想学,也不是不可,一百两。”
展蔺轻嗤一声,“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楚睿却是不理会几人了,在展蔺与钟隐与程锦的谈笑中,带着陆远踏步离去。
程锦下意识瞄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一身墨色衣袍,前面是风光无限,背后却只剩一片压抑的阴寒,她视线很快漂移开,却是继续笑嘻嘻,“难道你家祖传宝贝不值一百两?”
钟隐这一次终于爽朗一笑,“好,一百两便一百两,若能学得程姑娘祖传之术,也是荣幸。”
展蔺轻哼一声,“两个疯子,一个想钱想疯了,另一个钱多疯了!”
而默默跟在自家元帅身后的陆远却是不敢多言,只低着头默默走在后边,今日元帅的情绪变化多端,自从程锦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妖女出现了之后,元帅便喜怒无常了,便是他这个身边人都摸不透元帅的情绪到底是如何,还有,程锦那些分明就是调笑和轻薄的话语元帅听了,竟然也没有别的反应,真是怪哉。
正当他兀自思考的时候,走在前边的楚睿突然开口,“陈平放了没有?”
“已经放了,与他说了,程姑娘在医术上有天分,留下来协助钟先生医治展少将。”
“嗯。”楚睿嗯一声,算是认可了这番安排。
陆远却是继续问道,“那程姑娘的妹妹如何处置?”
楚睿的声线不变,“过两日,等她老实了,便放回去罢。”
“唉!”陆远虽是这么应着,可心中却有怀疑,沉默了半晌之后,还是欲言又止。
可偏偏走在前边的楚睿似乎是后面长了眼睛一般,“有话直说。”
“元帅,程姑娘能老实么?”陆远声音微弱,便是过两个月恐怕程锦都不能老实。
楚睿眉头一皱,似乎也是知道程锦不会老实,低斥一声,“顽劣不堪,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
陆远听罢,似乎愣了一会儿,瞥着笑不敢出声,世间女子千千万,元帅吶,你这半生,见到的都是战场上的男子,何曾对那个女子多看几眼,这程锦算是得了这项尊荣了。
不过陆远倒也不忘楚睿波折起伏的二十多年,元帅府没有一个女主人,便是下人也多是男子,只有年迈了的几个嬷嬷,元帅又何曾知道女子该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