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2▄

河东人柳欣慰等谋反,打算把太尉庐江王刘袆立为皇帝,刘袆自认为是宋明帝刘彧的哥哥,而宋明帝刘彧和各位皇弟都看不起他,于是就同柳欣慰等同谋协商谋反。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告发了反叛阴谋,宋明帝刘彧于是下诏把刘袆降职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京把守宣城,柳欣慰等全部伏罪被杀,京城军务就派遣心腹杨运长防卫。

宋明帝刘彧又命令有关部门上奏说庐江王刘袆心怀怨言,要求给他彻底治罪,宋明帝刘彧没有不同意的,于是免除刘袆的官职和爵位,派遣大鸿胪持符节奉诏书责罪刘袆,逼迫他自杀,把他的儿子辅国将军刘充明废黜后流放到新安。

然后任命司徒建安王刘休仁为太尉,兼任司徒,解除扬州刺史的职务,刘休仁坚持推辞不接受。刘休仁年龄同宋明帝刘彧相当,一向相互友爱。在废帝景和年间,宋明帝刘彧靠刘休仁的智力摆脱了杀身之祸。到泰始初年,四方起兵反对宋明帝刘彧,刘休仁亲自冒着箭石,完成平定叛乱的大功,总掌事务。

因此宋明帝刘彧对他亲近重任十分隆重,朝廷及在野人士都聚集到刘休仁身边,宋明帝反而变得不高兴起来。刘休仁领悟到宋明帝的心思,所以上书请求解除扬州刺史的职务,朝廷于是任命桂阳王刘休范为扬州刺史。另外下诏宣布,世祖孝武帝刘骏的儿子们,由于犯法被诛杀没有遗子,特命皇子刘智随为世祖的儿子立为武陵王。

当初,宋明帝刘彧为诸王时,宽厚仁和名声在外,单独受到世祖孝武帝刘骏的亲宠。即位初期,刘子勋的党羽多受到宋明帝刘彧的宽大,根据每人的才能任用为官职,就像自己的老臣一样。到了晚年,却变得猜疑嫉恨残忍,迷信鬼神,有许多忌讳在说话、文字书籍当中,比如祸败、凶丧以及类似的忌讳,多达成百上千种,一有触犯必定加以杀戮。又把“䯄”字改为“弧”字,就只因为䯄字与祸字相似。侍从不小心违背了他的想法,往往加以剖腹砍断肢体的酷刑。

当时淮河、泗水地区用兵频繁,国库空虚,朝廷内外的官员全都不发官响,而宋明帝刘彧自己奢侈浪费过度,每制造一件用品,一定要同时制成正、副、次三套各三十件,身边的亲信掌握大权,官吏之中收取贿赂公开进行。

宋明帝刘彧一向没有儿子,便秘密把各位亲王妃姬已怀孕的接到皇宫中,如果生下儿子就杀死他的母亲,让自己宠爱的妃姬养育他。这是的宋明帝已经病重,因太子年幼弱小,非常嫉恨各位皇弟。南徐州刺史晋平刺王刘休祐以前驻守江陵,极端残暴贪婪,宋明帝不让他前往江陵上任,留他在建康,派他手下的高级官佐代行府州事务。

刘休祐性格刚烈凶狠,先后多次顶撞宋明帝,宋明帝长期怨恨不能消除,并且担心将来难以驾驭,想找机会除掉刘休祐。这一日,刘休祐跟随宋明帝到岩山涉猎野鸡,他的随从人员都在仪仗队后面,天眼看快黑了,宋明帝派亲信寿寂之等人逼撞刘休祐,让他坠下马来,大家一起把他殴打致死,然后让人传递呼叫说:“骠骑将军落马了!”

宋明帝假装吃惊,忙派御医前去看望,等到刘休祐的随从人马赶到,刘休祐已经断气,于是去掉车轮,用车子把他抬回王府,宋明帝追赠刘休祐司空的官衔,按照礼节厚葬了他。然后,任命荆州刺史巴陵王刘休若代替刘休祐为南徐州刺史。建康百姓传说,巴陵王刘休若有帝王至贵之脸相,宋明帝把这话告诉刘休若,刘休若担忧得不得了。刘休若的心腹将佐都说,刘休若如果返回京城,必定有杀身之祸。

中兵参军京兆人王敬先对刘休若说:“现在皇上处于弥留状态,朝廷大政操纵在中书省手里,那伙小人气势汹汹,想全部除掉皇亲,以满足他们的私欲。殿下名声传播海内,接受诏书进入朝廷,必定一去不返。荆州甲兵十多万,土地方圆数千里,上可以匡救天子,除掉奸臣,下可以保全领土顾全自身。这同被赐给宝剑于府第自杀,让家臣妻妾饮声吞泪而不敢埋葬相比,哪一个更好呢?”

刘休若一向谨慎胆小,就假装答应他,等王敬先出去以后,刘休若连忙命人抓住了他,向宋明帝报告了此事,然后杀掉了王敬先。晋平刺王刘休祐死后,建安王刘休仁更加不安了。宋明帝与亲信杨运长等人商量身后的事,杨运长等也担心宋明帝去世以后,将由刘休仁执掌大权,自己一伙人又不能专权,便赞成宋明帝杀掉刘休仁。

宋明帝的疾病曾一度十分危险,宫廷内外都把希望寄托在刘休仁身上,宫内主书以下的官员都前往刘休仁的王府拜访,预先巴结刘休仁。有些正在值班不能出宫的人,都感到担心。宋明帝听说了,更加讨厌刘休仁。于是宋明帝召刘休仁进宫,晋见后对刘休若说:“你今天就留在尚书省下过夜,明天早上可早点来见我。”

当天夜里,宋明帝派人带去毒药赐给刘休仁自杀,刘休若骂道:“皇上得天下,是靠谁的力量啊?孝武帝因残暴兄弟,使自己的兄弟死光。现在皇上又干这种事,宋国的江山还会长久吗?”

宋明帝担心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硬撑着起床乘车出去皇宫正门,直等到刘休仁死了才回到皇宫,宋明帝于是下诏说:“刘休仁勾结禁卫军阴谋叛乱,朕不忍心正法,下诏予以责问,他忽然自行裁决而死。朕可宽恕他的两个儿子,降爵为始安县王,准许他的儿子刘伯融继承王爵。”

宋明帝担心人心不服,就对各大臣和地方镇守将军下诏说:“刘休仁和刘休祐长期勾结,刘休仁对刘休祐说:‘你只管奉承皇上,这个法子足够安身,我靠这种办法向来都很有效。’刘休祐的灭亡,本是我想为民除害,但刘休仁从此以后却产生了恐惧心理。我每次召他进宫见面,都要进屋与杨太妃告辞。我在春天多次同他一起涉猎野鸡,有时因阴雨天气不能出行,刘休仁总是对身边的人说:‘我又活过了这一天。’刘休仁既然已身经南征寻阳叛乱,与皇宫宿卫将帅十分熟悉,与他们亲近共事。我前次多日身体不舒适,刘休仁出入宫廷机构,对宿卫将帅无不脸色和气,厚加安抚慰劳。像他的意图人们无法能测知,事情还不会休止,我反复思考,不得不采取这种处理方式,又怕你们不一定马上理解,所以报知内情。”

宋明帝本来与刘休仁一向关系深厚,虽然杀了他,还常对人说:“我与建安王年龄差不多,从小就友好亲近,废帝景和年间和泰始年间,他的功勋实在十分重大。到事态十分严重紧急的时候,才不得不除掉他,我对他极为悲痛思念,常常不能自控。”

当初,宋明帝在当亲王时,与赭渊因风雅而相互友善,到明帝刘彧即位后,对赭渊深加委任和依赖。宋明帝病重时,赭渊担任吴郡太守,宋明帝紧急召回赭渊,到了之后进宫晋见,宋明帝流泪说:“我已接近病危,所以召你回来,想让你穿上皇祃衣。”

皇祃衣就是皇子乳母的衣服,宋明帝与赭渊商议杀死建安王刘休仁,赭渊认为不可以杀刘休仁,宋明帝发怒说:“你真是个呆子,朕不能与你商议大事。”

赭渊担心而服从了宋明帝的命令,宋明帝于是任命赭渊为吏部尚书,又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又任命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宋明帝厌恶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勇猛健壮,遇上有关部门报告寿寂之善自杀死巡逻军官,于是把他流放越州,就在路上把他杀死了。

巴陵王刘休若到达京口,听说刘休仁已死更加害怕,宋明帝因为刘休若温和宽厚,能够和睦人心,怕将来夺去年幼皇子的大权,就想派人去杀他,唯恐他不遵奉诏命,既想召他入京朝见,又怕他受惊猜疑。

于是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任命刘休若为江州刺史,写亲笔信给刘休若十分亲切地召他前来参加七月初七的皇家宴会。到了秋七月,巴陵王刘休若到达建康,于是赐刘休若死在王府中,追赠他侍中、司空之官,又命桂阳王刘休范为江州刺史。当时,宋明帝的各个弟弟都死了,只有刘休范因人才平凡低劣,不受宋明帝的怀疑,所以才能保全性命。

沈约以为,圣人设立法规传下制度,之所以言必称先王,就是由于的遗训和风范,能够留给后代的榜样。宋文帝刘义隆治理国家的规划虽然宏伟,但他兴隆家族的方法却很不好。彭城王刘义康不学习了解古代的历史,只看到他与刘义隆的交情,不懂他与刘义隆之间的君臣名分礼仪,希望能用家族情分来治理国家,皇上对他猜疑而刘义康仍在冒犯,皇恩已经淡薄可刘义康还没有醒悟,因此导致只一点呵叱训斥的小过错,最终形成灭掉手足的大灾祸。

刘义隆开了兄弟开杀的头,构成兄弟之间的怨仇,这些做法都垂示给后来的子孙。宋明帝刘彧借着对兄弟猜疑的心情,根据已经实行过的旧例,剪除自己的兄弟,不再有所顾忌,之后就使得皇室无人庇护,年幼的皇上孤单无援,国家大权因势力衰弱而倾覆,帝王天命随着人心的向背而改变,这就是从下霜开始,逐渐到达坚冰的程度,其由来已远。

裴子野认为:那种吃掉老虎的野兽,也知道爱护儿子。与狐狸搏斗的飞鸟,不保护别人窝里的幼崽。宋明帝刘彧保护养育别人的儿子,却杀戮同胞兄弟,既不知兄弟之间的天然亲属关系,又不懂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

宋国政权的告终,不是上天废除的。那些危难亡国的君王,未尝不是先消灭自己的直系亲属,却爱护养育旁系远亲,他们对亲信小人开诚相待,却怨恨兄弟。前人已成了亡国之车,后来的君王还要重蹈覆辙。假使让自己的兄弟继承了帝位,还不会丧失配享天帝的祭祀,而别人夺了帝位,将使七代帝王的宗庙断了香火,不对此有所了解,甘心剪除同胞兄弟。

晋武帝违背母亲文明皇后的临终托付,结果使中原灭亡的,却是来自别家姓氏的贾后。宋太祖放弃对初宁陵发的誓言,结果登上皇宫金殿杀了他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儿子。祸同福的到来是没有一定规律的,怎么能预先选择?那样兄弟友爱就平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