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侗族大歌的发展演变

侗族生活区域无处不歌,侗家人无人不唱,有侗歌唱道“侗家爱唱歌,歌漫千山万条河。琵琶弹断穷苦树,木叶吹绿万重坡”杨通山等编:《侗族民歌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第351页。。无论是在白天、夜晚,还是在河边、山间,歌声声声不息。“侗族人民用歌声叙述人类的起源、民族的繁衍、祖先的迁徙,记录侗族历史上发生的重大事件,描述重要风俗习惯的来源、沿革以及赞颂青年男女追求幸福爱情,争取婚姻自主的事迹。”杨国仁、吴定国等整理:《侗族祖先哪里来》,贵州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序言第1页。对侗家人而言,唱歌是他们的本领显现,是他们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一首侗歌所唱的“不种田无法把命养活,不唱山歌日子怎么过?饭养身子歌养心哟,活路要做也要唱山歌”杨通山等编:《侗族民歌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第30页。。“饭养身歌养心”, 同上。“歌”与“唱”已经成为侗家人社会生活中用以自我认同的根本。侗族有“音乐民族”的美誉,皆因他们拥有独一无二的侗族大歌。普虹:《大歌——民族的瑰宝》,《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2003年第2期。侗族大歌主要分布于侗族南部方言区,在长期的展演过程中,形成了极具民族性、区域性、艺术性等民族文化特征,深受国内外听众喜爱。侗族大歌的这种在地性特征不仅代表了一种“范式”的存在,也架构了对其研究的导向。大歌为何在这一区域内流行?是如何形成的?其艺术特征是什么?为何能延续至今?为何能成为我国多声部合唱音乐的代表?

侗族大歌作为一种民间艺术,是侗族历史演进和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也是一个时代文化发展的真实写照。对侗族大歌的人类学研究,不但强调田野调查和分析,强调复原社会生活场景,而且要把其看作一个特殊的文化现象和“社会事实”,运用人类学的相关理论和方法来对其进行多维视角的观察和阐释。据记载,侗族大歌展演在20世纪50年代以前一直长盛不衰,是当地主要的民俗活动,呈现“人人会唱歌,处处有歌声,事事用歌唱”的繁荣景象。而这种状态是与当时大歌所处的历史人文背景、社会生活习俗、族群交往方式及族群心理构建分不开的,其涉及社会结构和人们意识层次所涵盖的诸多因素。然而,时至今日,侗族大歌已面临失传的尴尬境地。解读大歌从繁荣到面临失传的境况,需要我们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对其“存在”进行探讨。很显然,对于认识社会、理解社会而言,“空间”意味着新视角、新途径,同时也是“一种新的问题意识,一种新的理论转向”。潘泽泉:《当代社会学理论的社会空间转向》,《江苏社会科学》2009年第1期。

在涂尔干的理论体系中,“空间”是重要一维。在他看来,“空间”具有组织意义,是一种抽象的思维,具有社会性的本质。[美]科瑟:《社会学思想名家》,石人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58页。福柯同样看重“空间”理论,而且认为20世纪迎来的是“空间的纪元”。包亚明:《后现代性与地理学的政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8页。他的“点对点、区域对区域、空间对空间、族群对族群”的维度,为我们观察侗族大歌的社会事象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因此,我们在观察侗族大歌时,要以时间为线索、以空间为向度来展示大歌的总体性历史进程。在特定的文化地理空间中把握它的文化结构和人文特征。而在理解侗民族的民族意识这个角度,显然应当从侗族族群内部分工和外部交往来切入,以形成完整的空间观察角度,实现对大歌全面准确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