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司

“玛丽!你来啦!”

菲尔抱抱她,拍拍她后背。他看起来气色不错,穿着嘛,在菲尔的字典里算是休闲了;熨得非常平整的斜纹裤,意大利黑皮鞋,开领短袖衫。修剪整齐的头发梳得无可挑剔,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他绝对有所预谋。

“你看起来像放了假的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1]一样,”玛丽说。

他呵呵笑了。“我现在穿的可是长裤,料子也不是粗花呢的,也不是棒球服,而且在我内心深处,我可是个来自小镇的男孩。”

“你怎么说怎么是吧。”

他挽起玛丽的胳膊,拿起放在地上的行李箱,走进屋里。“快进来,快进来看看。你把东西先放你屋里,就这里,然后我们吃早餐。”

“我在火车上喝了点东西了。“

“可是我没有啊!”

菲尔摆餐具的功夫,玛丽扫了几眼公寓:高房顶,大窗户,清净雅致。房子样式有点老旧,但并不浮夸。

“觉得怎么样?”

“地方挺不错的,也挺安静,尤其是在曼哈顿[2]。”

“租金很高的,那也比那些装修得华而不实,一点特色和魅力都没有的公寓强。”

俩人安静地吃着吐司,玛丽终于问道,“你觉得这公司怎么样?我知道你有疑虑,觉得这对你事业有帮助,可你又不认同他们的职业道德观。”

“我现在仍然不认同,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基本上就是不问不管。但公司里确实有几位非常出色的律师,我已经跟他们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后肯定还会学到更多。”

“你还想从内部感化他们?”玛丽问。

菲尔没抬头,看着盘子摆弄橘子酱和黄油,一直用餐刀在面包上抹啊抹。“我还没有什么总体的规划。到目前为止,我也没见他们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虽然他们的确喜欢接一些引人注目的案子,比如上报纸或上电视之类的。可是,免费宣传又没什么问题。”

玛丽伸出右手放在他手上,想让他不要再摆弄食物,抬起头来。

“嗯?”

“别跟我说你打算向恶势力低头,为恶势力服务?”

他笑了,虽然笑声听起来又虚又假。“别太夸张了,我觉得我还是胸怀正义的。他们打算做一些公益案件,我已经自告奋勇要参加了。有时候人不得不妥协,如果值得去做,即便是恶魔也可以成为盟友。”

“当心啊你,真怕你把灵魂都出卖了。”

他刚想张嘴回应,手机就响了。玛丽没有手机,也不想要。一想到有人能无时无刻找到她,她就觉得心慌。她讨厌被随叫随到,因为别人可以随时找到你,你就一刻也安定不了。她认为,手里有部手机就跟医生永远在值班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可菲尔就跟她认识的大多数男人一样,爱死他的小手机了。她还怀疑,这或许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不过再想想,也许这是他们公司对员工提出的要求。

“是,跟客户谈的时候,我肯定是特想在场的。”菲尔用手捂住话筒,向电话方向一歪头示意玛丽,“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案子,关于那个作家的,”他低声说。

玛丽点点头。到目前为止,她只知道这个案子是关于一位作家的,仅此而已。菲尔成功地让她对这个案子越来越感兴趣。

“是,肯定的,我一定到,莱特先生。对了,我朋友……对,就是那个心理医生。”一阵沉默。“是,我肯定会问她,只要您确定客户没意见,我觉得就不是问题。”对方又说了什么,他就笑了。“那半个小时后见,谢谢!”

“是你老板打来的?”

“对,珀西·莱特。就是弗吉尼亚的那个莱特家族。他已经不怎么接案子了,偶尔有感兴趣的离奇案子,他会接,不过准备工作都是其他律师做,他觉得哪个阶段有趣,就参与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案子很着迷。”

“我猜他说我可以去,但是他说什么你笑了呢?”

“哦,我提到如果客户没意见的话,我想你是非常乐意去的。他就说,我们说什么客户都没意见,他很清楚,只有我们帮他,他才有一线生机,一定得抓住才行。他会感激不尽的。”

“哦。”

“抱歉先假定你愿意去了……”

“没关系,我可不能错过。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还是对你们老板和公司更感兴趣了。”

“嗯,莱特先生总是说,关于善与恶,也许有一些本质差别,但是司法系统完全是人们随机制定的规则,我们在天平的哪一端,完全靠运气,运气好,成了善人,倒霉的话,就变成了大恶人。所以,也许善恶没那么大的差别。”

玛丽琢磨她这位朋友对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是不是笃信,还是那只不过是一种哲学立场。她所认识的菲尔一直都是善恶分明。开玩笑归开玩笑,她有点担心了。

他们离开公寓,截了辆出租车。

菲尔就职于莱特合伙人律师事务所,它在一座华而不实的商业大厦,占了整整一个楼层,可以俯瞰中央公园,大厦的玻璃幕墙闪闪发光。虽然天气有点阴沉,可玛丽能想象,若是晴天,大厦肯定像钻石一样,璀璨夺目。

他们在大厅等电梯的功夫,玛丽说,“真是奇怪!我本以为像你老板这样的人会把办公室设在一座老建筑里,带着历史的厚重感,将传统传承下去,可他没有,如果他有意把办公室设在这里,那真是再摩登再中立不过了。”

“我觉得他是想确保这里的一切都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可以随时取而代之。当然,不包括他自己。这一点从公司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那这么说,其他合伙人不会质疑自己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门上?”玛丽问道。

菲尔面带着扭曲的微笑,转向她说,“这跟莱特先生说客户是一样的,不管他说什么,他们都没有异议,而且还心存感激。在我看来,这是因为他固执己见,不给别人机会提出任何异议,别人也就不敢说什么了。铁打的莱特先生,流水的合伙人啊。”

他们到达大厦顶层后走了出来,刚走过巨大的玻璃门,就看到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本来在那儿踱来踱去,一看到他们,就冲了过来。“哎,菲尔,你总算来了,莱特先生不想让客户等太久,你知道的,就像他常说的,他喜欢趁热打铁。”

“我们尽快赶过来的,路上挺堵。这是我朋友,玛丽·米勒,她是位心理医生,我们在大学认识的。这位是瑞恩·斯潘塞,这里的律师,也是位胸怀大志的合伙人。”

瑞恩戴一副黑色的厚框眼镜,更凸显他的娃娃脸。剪裁精致的西服有点肥,但并不是因为码大,而是他变瘦了,可看上去倒没有病蔫蔫,只是很紧张。

“如果哪天可以让我安安静静地工作,我会非常开心。不过不太可能。很高兴见到你。”他伸出手,微微鞠躬与玛丽握手。“咱们赶紧进去吧,玛丽,我可以叫你玛丽吧?莱特先生说不想正式介绍你,至少现在不想。他希望客户芬顿先生认为你就是我们团队的一员,不向他透露关于你的任何细节。”

玛丽点点头。她不打算长期卷入其中,否则那也太累了,没必要把事情搞复杂。再说,一提到她是心理医生,人们的反应就让她捉摸不透。有的人会抓住机会,让她此时此刻即兴做个心理咨询的会诊。有些人则会躲得远远的,好像她只是看着他们,就能发现他们深藏心底的想法和秘密。可玛丽并没有超能力,虽然有时候她有所猜想,尤其是对于熟识的人,她可以有根据地推测出他们在想什么。可如果这个人闭口不言,想知道对方想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有人觉得这就是个笑话,或者趣闻,还会问她是不是要“分析”他们。当然,如果有人问她这种话,那真没必要分析了。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心理分析家,也不想当什么心理分析家。

三个人进了一间看似是会议室的房间,尽量不引人注意。一位身着蓝色套装的中年女人坐在离门最远的角落里,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屋里还有位非常年轻的漂亮女孩,一头金发,蜜色的眼睛,穿着圆点复古淑女裙,靠近门坐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似乎要把所有会议内容一字不落地记下来。紧挨着她的是一个男人,年龄看上去比菲尔和瑞恩都大,大概四十出头。身穿一套深蓝色西服,看上去无懈可击,灰色的头发略长,显得不太像个律师,也许他的内心有那么一点点叛逆。

坐在正中椭圆桌子旁的是莱特先生。虽然玛丽跟他从未谋面,但一看到他坐的位置,便毫无疑问了。

珀西·莱特先生的外貌看起来挺稀奇的,穿得像个大庄园的主人,粗呢料子的衣服,夹克的肘部还有棕色的补丁。他下颌突出,塌鼻子,要说他不是位首屈一指的律师,而是个职业拳击手,恐怕更令人信服。再观察细致点,他绿色的眼睛似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隐隐透着权威。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玛丽不知道他是真的像谜一样,还是在故布疑阵,以混淆对手或合伙人的视听。他们进来时,莱特先生转过脸来简单地点了点头。菲尔把手伸到身后示意玛丽跟着他走。

他们跟莱特先生坐在桌子同侧的时候,她终于见到“客户”的庐山真面目了。他看上去比她想象中年轻,也就三十五六,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穿的休闲装,牛仔裤和黑色T恤衫。她猜想,是不是就跟说那些成功人士一样,这身打扮就算是他的制服,总是穿相似的衣服,可以多产,遇到要做一些琐碎选择的窘境时,还能避免深陷其中。他眼睛很小,小到玛丽都无法看清它的颜色。他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身材瘦削,双手看上去更是骨瘦如柴,她不希望跟他握手,一想到跟他握手都能感觉到他的骨头,她就浑身不自在。

“人都到齐了吧?”莱特先生问道。大家点点头。他环视四座,确保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然后朝秘书点了点头。“好,那开始吧。有人可能还没见过他,他是著名作家奥利弗·芬顿。史蒂夫,你说说有关案子的细节。”

史蒂夫就是那位年龄稍大,但不知道确切年龄的人,他说:“芬顿先生被控故意伤人,但也有可能是对迈尔斯·格林的谋杀未遂,这取决于公诉人,也要看事情进展如何。据芬顿先生的描述,这位格林先生已经恶意骚扰了他。起先,他还一直纠缠芬顿先生的经纪人,后来就纠缠芬顿先生本人,几个月来,一直写信,打电话,总之就是阴魂不散。”

“事发当天是4月23号,星期五,芬顿先生在第五大道的公寓,正要出门,格林先生从服务台后面出现,袭击了芬顿先生,威胁说要掐死他。芬顿先生用尽全力把他摁在地上,他正要再次反抗袭击时,芬顿先生抓起一个沉重的铜灯,砸向他的头部。

“似乎没多久,住在那儿的一对夫妇就赶到了,制止了芬顿先生,又打电话叫急救和警察。那时格林先生已经不省人事了,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现在还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

这是六周前的事。

“你说那对夫妇‘制止了’芬顿先生是什么意思?”菲尔问。

“他们到的时候,他还在用铜灯砸受害人。”

“有没有受害人的照片?”菲尔又问。

史蒂夫看看莱特先生,莱特先生点点头。史蒂夫递给菲尔一个文件夹。他看了几秒钟后递给了玛丽。玛丽本来觉得自己不应该看,可一想到那样做会让芬顿先生起疑,就迅速浏览了一下照片。仅凭那些照片,她觉得她肯定认不出格林先生,照片上,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连眼睛都无法清晰地辨别。鼻梁也塌了,看上去好像两边颧骨都骨折了。接下来的照片里,他后脑勺离脖颈几寸的地方有一个窟窿,这是由于猛烈撞击导致的头盖骨塌陷。

她把文件夹递给瑞恩,瑞恩摇摇头,表示已经看过,站起来把文件夹给回史蒂夫。

“格林先生的医生有没有说什么?”莱特先生问。

史蒂夫清了清嗓子说,“他们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去。他们希望类固醇能让他的脑肿胀消退,这样也许会有点起色,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好转迹象。他的家人要求进一步检查,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是脑死亡的话,就把管子什么的都拔了。”

玛丽想说什么,可菲尔抓紧她的胳膊,不让她说话。他问道,“他的家庭情况是怎样的?”

史蒂夫叹口气。“他有过……不是,是他有老婆,还生了对龙凤胎,一岁半了。事发之前,他们就分开有六个月了。

“他把跟家人分开怪到我头上,我是说受害人。”奥利弗·芬顿说。虽然他说话音量很低,可他的话在房间回荡,语气冷漠,没有自责,也没有悲伤。

大家都看向他,但是他并没有被吓到,玛丽觉得他反倒自我膨胀起来,个子都比刚才高一截,好像很享受大家的关注一样。

“是的,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写信,打电话,出现在关于书的各种活动中,一直说是我抢走了他的一切,我有罪。”

“怎么会呢?”菲尔问。“你认识他吗?你跟他妻子有外遇吗?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分开的吗?”

芬顿先生摇摇头。玛丽注意到他的脖子变红了。“在此之前,我从没见过那个女人,也没见过他本人。他疯了,谁知道他这种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即便是‘疯了’,人的行为也必有一个动机。只不过这个动机可能只有在他们幻想中的世界才成立。你知不知道,他认为你做了什么毁了他的生活?”玛丽问道,忽略在桌子下踢她的菲尔。

“他坚持说我书中写的是他,还告诉所有人书中的主角,大卫·柯林斯的原型就是他,还说就因为这,一直有人骚扰他。好像是之前虐待他的那个人又出现了,那人坚信是他把这个故事卖给了我,还威胁他的家人,所以格林受尽了屈辱。”

“真的吗?”菲尔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问道,然后转向客户。

“当然不是了!确实,这部小说是根据我认识的人的故事改编的,可是我从没见过迈尔斯·格林。而且我对细节进行了改编,只读读小说,没人能看出来故事主角的原型是谁。我肯定。”

莱特先生大声地清了清嗓子,看来是要说两句了。他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芬顿,后者的脸色更白了,但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那么芬顿先生……你是说格林先生阴魂不散地跟着你,还指责你,威胁你,你都没有想过要报警吗?”

“当然报过警了!你可以问问我的经纪人,迈克·斯平纳。我打电话报的,我们甚至还去警局录了个口供。警察同意给他个口头警告,但是又说,除非他真的有什么暴力行为,否则他们也帮不上忙。还建议,也许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公开小说里的主角原型是谁,这样他就不会骚扰我了。你想象得到吗?!透露我的小说人物原型是谁!”芬顿两颊通红,红色似乎还在渐渐扩散。愤怒的眼睛睁得老大。玛丽现在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可你又不是新闻记者……”瑞恩说。

芬顿先生从椅子上跳起,莱特先生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先坐下。

“别太激动了,芬顿先生。我猜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斯潘塞先生是想说,你又没有发誓要保密,而且你也没有这方面的义务。虽然我理解你想保护故事来源的心情,可你能不能讲讲小说的背景。不管你的故事有多受欢迎,这里应该不是每个人都看过。我们埋头看的都是一些其他类型的书和报纸,所以请原谅我们的无知。如果你能耐心地给我们讲一下你故事的梗概,什么时候出版的等等,就太好了。不需要太多细节,只要足够让我们了解大体情况就行。”

芬顿先生说话的时候仍然看着一旁。“我的小说《最黑的夜》讲的是关于大卫·柯林斯的事,他成长在一个天主教家庭,在教会学校上学的时候,曾被一个牧师性侵犯,后来是被邻居,也是男性,还是他爸爸的朋友。他把这些告诉家人,家人却不相信他,才十五岁就流落街头,生活举步维艰。他在街上混了一段时间,也努力地生活着,直到迫不得已走进了征兵办公室,他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就入伍了。之后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为国打仗,成了一个正直可敬的公民。”

“了解了,你说这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莱特先生补充说,他打开文件夹,好像在核实什么。

“是。”芬顿先生的眼睛盯着文件夹说。

“我们现在不会问你要那个人的名字,可得明确告诉你,以后我们可能有必要知道。出于职业道德,我们有义务保密,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但与此同时,你能否告诉我们你是从哪儿听来这个故事的,还是说你早就认识故事主角的原型了。”

“不,不,不是那样,事情很简单,真的。多年前,我做志愿者,热线电话接线员,打电话来的通常都有自杀倾向或心理问题。有个年轻人打来,告诉了我他的故事。当时他没几天就要入伍了,极度抑郁。我们聊了好一会儿,他答应几天后再给我打电话。再打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参军入伍准备训练了。只要他方便,就会联系我,他要去伊拉克之前甚至还给我打过电话。”

“他回来之后,我们就见面了。那时我就决定把他的故事讲出来,即使是以小说的形式。我告诉他,写完之后会给他过目,然后做些修改,保护他的隐私,他听完,就同意把故事写出来。就是这样。”说完之后,芬顿只抬起眼睛看了看莱特先生。在玛丽听起来,这段话仿佛排练过一样,但转念一想,他可能被问过好多次这个问题了。

莱特先生环视四周,好像在问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菲尔毫不犹豫地问:“你们还有联系吗?”

“你是说跟大卫的原型人物吗?小说一问世,就非常引人注目,我们决定最好不要联系了,以防有人把他和小说联系起来。”

“他得知你遇到麻烦了,居然没有挺身而出,我挺惊讶的,”瑞恩说。

芬顿先生瞅了瑞恩一眼,想必已经把他列上黑名单了。“想联系上他不是那么容易。”

玛丽很吃惊,居然没人问为什么,看来要么是大家已经知道了,要么是以为别人会问,结果错失了良机。瑞恩有点坐不住,但他自己也知道,短短一天,他就已经把客户得罪够了,所以没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中午得跟我的经纪人吃个饭,我们本来有一个巡回签售会,但是因为这些事要改期了。”

“当然可以。我的私人助理玛吉从周一上午开始会安排一些会议。我们还有很多资料要推敲,而且你还没见过梅菲尔德先生。他虽然是公司最年轻的合伙人,但是对于类似的案件,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莱特先生说。

玛丽看看菲尔,菲尔轻轻摇摇头,似乎是说晚点再跟她谈这件事情。

芬顿先生站起来,轻轻点点头。那位一直在角落打字的女人陪他一起走出会议室。他们身后的门一关上,莱特先生就清清嗓子说:“菲尔,请你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吧。”

菲尔红着脸站起来,玛丽不由得想起校长训斥小孩的场景。“这位是玛丽·米勒医生,她是位心理医生,也写作,但是还没有作品出版。”

大家冲她点点头,菲尔继续介绍大家。史蒂夫·伯曼愉快地笑了。

介绍那个年轻女孩塔妮娅的时候,没有介绍她的姓氏,只说是大学生,在这儿实习。“我爸爸在财务部工作,他觉得我在这儿会受益匪浅:莱特先生也同意。”

“还有玛吉,是我的私人助理,刚刚跟芬顿先生出去了。来,说说你们怎么看?”

“编得还挺好的,”史蒂夫说。

“你真这么觉得?”瑞恩问,“太多漏洞了。”

“漏洞大得跟受害者脑袋上的窟窿一样,”菲尔补充道,“我不晓得那个灯有多大多重,可要砸出那么大个窟窿,他肯定非常用力,还砸了很多次。既然攻击他的人都失去意识了,为什么还不停手呢?”

“也许我们得看看他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情况。也许是因为之前被骚扰太久,一时失去控制,”史蒂夫说。

“医生,这个案子能否征求你的意见?你可以对芬顿先生的精神状态做一个评估,看看我们有没有其他什么要做的。我是说在给他做辩护时会用到的化验结果啊,录像啊,或者其他专家意见什么的。”莱特先生目不转睛地望着玛丽说。

“我觉得他精神正常,没有心理有问题,可是目前这情况,也不好做判断。一旦我融入进来,我很乐意协助你们。”

莱特先生冲玛丽笑笑,站起来,向大家点点头,算是结束了会议。

注释:

[1]英文是WASP,通常指家庭环境优越,中上层阶级的年轻人,不一定非常富有,但是上的大学通常是常春藤联盟大学,例如哈弗,耶鲁等,根据作者解释,玛丽说菲尔是WASP,并不是指他的宗教信仰,而是指他的穿着。

[2]曼哈顿是美国纽约市5个行政区之中人口最稠密的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行政区,被形容为整个美国的经济和文化中心,是纽约市中央商务区所在地,世界上摩天大楼最集中的地区,汇集了世界500强中绝大部分公司的总部,也是联合国总部的所在地。曼哈顿的华尔街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金融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