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开了御书房后，可兰和刘阳匆匆向与百官议事的大殿赶去。一队十几个人的御林军侍卫紧随其后。宫廷早已规定皇帝身边必须有御林军御前侍卫陪护，自从近期发生刺客事件后，郎队长下令追加一队临时守卫紧随皇帝左右。

皇宫气势自然雄伟，大约占据了京城四分之一的面积。其实，皇宫本身就是一座小城。恢宏的宫殿上覆盖着金砖大瓦的屋顶，城墙漆成赭红色。从宽敞的御膳房到收藏图书的兰台秘府均由大理石走廊连接在一起。很久以前，整个皇室家族都住在各自独立的宫殿里。眼下，皇室只剩下了不多的几个人。不愿意住在宫外的官员占据了相当数量的宫殿，但仍然还有很多宫殿是空置的。

可兰的寝宫很简朴，是从父亲那儿继承的。但她现在很少住在自己的寝宫里，白天与刘阳一起应酬百官们，晚上批阅滚滚而来的奏折。通常都是忙到很晚，所以很多时候总是睡在御书房旁边的房间里。

每天快到早朝的大殿时，可兰非得重新理过自己的思绪，迫使自己调整心态，以适应朝廷事务的处理方式。几乎每个官员都只注重政治斗争，至今还没有人提出实际可行的建议，所以可兰经常提醒自己，整日一味和官员们斗未必是件好事。

一大部分官员仍然视可兰为主要政敌，这使她很烦恼。可兰的尚书职位是先皇在心疾突发去世前任命的，很少几个官员赞同她担任这一重要的职位。外交从来不是可兰的强项，但她是一个务实的人而且自控能力很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可兰在朝廷上镇定的态度和克制的举止赢得了广泛的支持。尤其在最近一次为救驾而差点丧命之后，很大一部分官员对可兰变得友好了。可此时到底有多少官员是在真心举杯为可兰祝福呢？她依旧需要时刻提防背后的小人并保持高度的警惕。

接近了大殿，刘阳和御前侍卫们慢了下来，好让可兰先进去。她快步向前，给了刘阳一个微笑以示支持。刘阳今天计划任命大司马，以取代他的叔父，他预感朝廷会出现很多异议。

“滞留得够久了吗？”刘阳对郎队长说。

“是的，陛下。”他回答道。

刘阳叹了口气，觉得朝廷的礼仪过于繁复，但这个传统早已根深蒂固。心想任何人都无法随心所欲，他继续朝大殿走去。大殿卫士瞧见刘阳，便走进大殿宣布：“皇上驾到！”

刘阳进入屋梁高耸、立柱林立的大殿里，百官们已经各就各位了。当走到金色的龙椅边时，大家齐声颂道：“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刘阳说。

早朝随即开始，刘阳首先处理了一大堆行政事务，半个时辰后似乎进展顺利。大部分官员仍然慑于前些天刘阳所显示的皇上所拥有的权力，觉得现在没必要在小事情上做手脚。官员们同时逐渐意识到刘阳不是一个容易上当受骗和没有一点政治经验的男孩。当然，谁也不愿意赌眼下的状态将持续多久。

终于，该讨论当前最主要的议题了。刘阳举起手示意安静，大殿立刻静了下来。“大家知道，我叔父和沈大人的谋反使得朝中空出了两个非常重要的职位。这两个关键的职位不宜空置太久，要不然，潘大人就得被迫肩挑起目前无人担负的职责。为了减轻潘大人的工作量，我推举范将军晋任大司马一职。”

范将军，一位须发浓密的老人，至今保持着军人的体魄，走上前来，说：“陛下如此信任臣，臣不胜感激。但我确定有其他同僚比我更能担此重任。”

对于其他任何人，这样的说辞肯定都是虚情假意的谦让而已。可范将军从来不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他是贪钱夺权的官员中唯一的例外。

“请老将军不要推辞。”可兰立刻说道，“皇帝陛下举荐您，完全是因为您最有资格担此重任。您的从政记录无懈可击，而您作为将军的经验将会是这个国家在未来的日子里最需要的。”范将军看着可兰的目光，她不易觉察地点点头，请求范将军不要再推辞了。

范将军终于愿意接受了并单腿下跪，说：“若是陛下坚持，无论您需要我在哪里效力，我都责无旁贷。”

“很好。”刘阳说，然后对着众臣问，“有反对意见吗？”

很显然众多官员有意反对，可没有谁上前提出。可兰瞧见几个官员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胆量单独上前。

可兰扫视了一下大殿，上前一步：“陛下，我代表朝上百官众臣衷心附议。”可兰的话引来一片充满恶意的低吼声，但刘阳和可兰没有再去理会。刘阳挥手招来一名内臣，接过一个精雕细琢的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官印：“范将军，授予你大司马之印。”片刻，内臣将官印连同精雕细琢的盒子一起转递给了范将军。

范将军依旧单腿跪着，并在原地高举双手接过了封印：“多谢皇帝陛下。”

“平身，范大人。”刘阳微笑着说。范将军起身后，当天的早朝便告一段落。

百官们下朝时，刘阳和可兰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他俩回到御书房后，可兰迫不及待地大声说：“真没想到今天居然一帆风顺。”

“深有同感。原本以为唐丞相会有不同意见。”刘阳道。

“谢侯也一声没吭，众所周知他和范将军是历来不和的。”可兰摸着自己的下巴，仿佛陷入了沉思，“看来眼下朝廷的可塑性还是很大的。我们应该赶紧利用现在的机会，极力推进我们的计划，否则时不再来。”可兰提议道。

“我们首先做什么呢？”

“我们得征求一下其他人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千万不能错过此刻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的机会。”可兰说。

“柴华他们可能会有一些好主意。”刘阳建议。

“真应该立即和柴华他们几个好好商量一下。既然已经由他们帮助处理许多朝廷的事务，没有理由不公开其他的秘密。首先柴华他们必须知道小龙他们三个的真实身份。”

刘阳同意道：“不能只把柴华他们当作书童而已。他们是我们在宫里最信得过的人。”

“我们聊聊尚书侍郎的事吧。”可兰说，“或许需要多找几个助手。目前我们五人的主要精力是在战事上，朝廷的日常事务都已交给了柴华、白惹和朴阳，显而易见柴华他们需要一些助手。”

“上哪儿找好帮手呢？”

“我有许多表兄妹。父亲曾经说我们家族繁殖起来像兔子。”

“很难想象你父亲会这样说。”

“我自己的语言。”可兰说，“想必你明白我的意思，可以放心从中招几个来宫里。”

“用你家人架空我吗？”刘阳问，“有人会以为你要夺位呢。”

可兰捅了刘阳一下，狠狠瞪了一眼：“严肃点。觉得怎么样？”

“行，你到底有多少表兄妹？”

“说实话，还真数不过来呢。”可兰说，“上次回家探亲时，亲表兄弟表姐妹竟有三十来个。”

“什么？你先前的描述还真是对极了。”

“别侮辱我的家族。”

“你自己说的。”

“我自己当然可以说。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

刘阳叹了口气：“好吧。打算先招几个呢？”

“六个单身，可用我自己的性命担保。”

“难道你有信不过的表兄妹？我还以为诚信和荣誉是与家族的姓有紧密联系的。”

“但愿你知道你有多么离谱。”可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指的是什么？”刘阳真是不知道。

“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这是我们家族的一大秘密。”可兰咬着嘴唇仿佛非常优柔寡断。

“快点告诉我。真是令我好奇。”

“好吧。可别太当回事了。李斯是我家先祖。”

刘阳陡然放声大笑，转而意识到可兰正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才停了下来。刘阳随即惊诧地坐在椅子里。

刘阳心想李斯可谓历史上最著名的逆臣之一，他的背叛加速了秦朝的灭亡。在家族观念很重的社会中，先祖所犯的罪会被视为整个家族的罪恶。好在刘阳没有愚蠢地把这个当回事。他笑着说：“受教了，起码现在我知道你爱惹麻烦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至少不是你父亲遗传给你的。”

可兰松了口气，意识到刘阳不太理会这类事。她站起身把刘阳拉到巨大的书桌前：“行了，赶紧批阅奏折吧。”

小龙他们几个黄昏的时候回到御书房。负责点燃宫灯的仆人来了后又走了。宽敞的书房里仅有的几盏灯的灯火穿透黑暗，令屋子显得更加空荡了。

御书房的屋顶几乎可与大殿一比高低，两边齐顶的柱子一直排到头。高大的建筑充分体现了御书房主人的威仪。房里的大部分家具是由刘阳父亲挑选的，虽然都很实用，却不合当时的潮流。书房里几乎不见任何装饰物。挂在书桌后的一幅详细地图，可谓是御书房里唯一的艺术品，然而这幅地图却是一个重要的参考工具。

小龙他们一进书房，朱成便嚷了起来：“给你们带了礼物。”声音在御书房里回荡着，仿佛在每一面墙上反弹后又重新汇集在屋子中。

“吃的。”刘阳欢呼，“都闻到味儿了。”

朱成直接把一袋包子放在刘阳书桌上，指着奏折说：“这个可以等，先吃包子。得谢谢班超想着你。这包子比御膳房的菜肴好吃得多。”

刘阳书桌的一个角上放着一盘砌成各种形状的苹果片。

“这像是盘点心吗？给谁的？”朱成问，“给马吃？”

班超俯身在朱成的肩膀旁拿起一片雕成狗的形状的苹果片，边笑着边抛进了嘴里：“唔，放得太久，已经干了。”

与此同时，可兰和刘阳埋头吃起了包子，身份和礼仪完全被抛在了脑后。小龙找来柴华、白惹和朴阳。

他们三个工作的房间和御书房紧连在一起。听说有吃的，他们马上放下了手上的活。

每人拖过一张椅子围坐在刘阳的桌边，桌上的奏折也被扔到了一个角落里。此时，他们是一帮知心的朋友，大家一起轻松自在地笑闹着。

一个时辰后，柴华不顾旁人的反对赶着白惹和朴阳睡觉去了。作为一个小头领，柴华严格地控制着他们三人的作息时间，以便尽力协助处理朝廷的日常事务。

“今天成功地任命了范将军为大司马。”可兰说，朝廷的政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朝廷上的老家伙们居然没有上蹿下跳？”朱成问。

“其实不尽然。”刘阳说，“估计现在的安静只是暂时的。”

“在老家伙们失去理智之前，我有一个主意，你可以尽快付诸实施。”小龙说。随即她简要地说了以朝廷的比武形式来名正言顺地任命朱成、班超和自己为将军的主意。

“好主意。”刘阳说，“而最重要的是，完全可以说服官员们采纳你的建议。”

“比武的提议明天早朝就能通过。”可兰说，“怎样确保你们三个能赢呢？”

“先举行笔试。”小龙说，“必能筛除一大批人，尔后再举行比武。这样不就行了吗？”

“得想办法把笔试搞定。”可兰说，“为了防止作弊，试卷上通常只有编号，有趣的是这恰恰是唯一可以显示考官诚实的方面。”

“你还得考虑由谁负责审题和监考。”朱成说，“小龙和我笔试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班超可能需要一些特别的安排。”朱成自信地说。

“我不喜欢你的口气。”班超说。

“可兰，你必须表明你是考官之一，我们会把班超的编号告诉你。”

“这样可行。”刘阳说，“可还会有其他考官，答卷得尽量像点儿样。”

朱成呻吟了一下，望着小龙：“这是我原先预期的意思吗？”

“是的，你和我都必须辅导班超。”小龙点点头说。

“能否全由你来教我呀？”班超充满希望地问小龙。

“没那么好的运气。”朱成说，“再说了，我能给你完整的武学教育，包括精神折磨，这对一个战士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课程。”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都已经具备条件了。”班超说。

“我真高兴，不用受太多的折磨。”可兰议论道，小龙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