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巷,昏暗的巷灯,冷风穿巷而过,巷子的另一头已经没有出路了,一个身穿连帽卫衣的男人低着头只能看到嘴角。
我端着枪示意他把双手举过头顶,但他没有按指令去做,只是扬起邪笑说:“二十年了,你是第一个将我逼到这种地步的警察,我挺佩服你的,不过那又怎么样?”
巷灯突然炸裂,巷子陷入漆黑一片,不等我反应男人已经冲到了我面前,我的腹部立即感到了一阵凉意。
耳畔传来男人阴冷的声音:“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没错,我就是二十年前兰大碎尸案的凶手,艾琴的确是我杀的,我将她煮熟切成两千多片,并不是你们想的毁尸灭迹,而是......。”
剧烈的疼痛让我视线模糊意识丧失,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利刃在我腹腔内绞动,钩出了血淋淋的肠子,我捂着腹部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出视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啊!!!”我弹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衣衫。
黑暗褪去我才发现在房间里,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梦里被这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杀死了,这就像一个死亡循环缠着我,我颤抖的扒开了衣服,心口那道蜈蚣疤痕让我陷入了茫然。
我叫易阳,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法做剧烈运动,所以我成了一名漫画家,半年前我的心脏病恶化,只有心脏移植才能保命,幸运的是我等到了供体,术后恢复情况良好,但恶梦也就此开始了。
门铃响了,这大清早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自从我换了心脏后,女警肖潇就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她希望我配合调查前刑侦队长张天来被杀的案子,没错,我的心脏就来自张天来,我很感激他,但这并不意味我的隐私就可以被肆无忌惮的侵犯。
我无奈的打开门放肖潇进来了。
肖潇打量着我问:“看你满头大汗,是不是又做跟张队和兰大碎尸案有关的梦了?”
我压根不想搭理她,无力的坐到了沙发上。
肖潇取出文件,我瞟了一眼,全是跟器官记忆有关的资料,从黄帝内经到美国科学杂志应有尽有。
这半年来她一直试图让我相信器官是有记忆的,我压根不相信,但她却锲而不舍,不断找上门,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和工作,如果她不是警察我早就报警了。
肖潇翻开资料说:“根据美国科学家研究心脏是有记忆的,我国《黄帝内经素问》里也提到过,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是有智慧和记忆的,这些是国内外器官移植者性情大变的实例资料,麻烦你看一下......。”
我很清楚她为什么这么执着。
肖潇从警校毕业就跟着张天来学习,是张天来一手培养出来的,在张天来过世后她就坐上了队长的位子。
一夜连跨三省逼得杀人犯宁愿自投罗网也不愿再逃了、凭借鞋印一个小时内抓住连毁尸灭迹都没处理完的凶手、打趴奸杀女学员的省级散打冠军兼健身教练......。
关于肖潇的新闻在各大媒体上屡见不鲜,肖潇屡破大案立功不断,不止一次受到省里和公安部的表彰,被赋予兰津市三八红旗手称号,警校教授甚至拿她的事迹来激励女学员,作为女性以二十八岁的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在兰津市乃至全国都实属罕见。
我暗中了解过心脏供体来源张天来的为人,肖潇的作风跟他如出一辙,这也反映出他们师徒感情很深,她想找出张天来惨死的真相我能理解,只是她这样天天上门,见缝插针找我说什么器官记忆,让人不胜其烦。
张天来的案子并没有公开,作为心脏的受捐者我倒是知道一些情况。
本来那晚他们在追捕一名被通缉的杀人犯,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张天来突然擅离职守失去了联系,导致犯人跑掉了,等同事在一条小巷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现场惨不忍睹,肠子和血流了一地,然而在现场却没有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
送医后张天来就不治身亡了,根据他生前签署的器官捐献遗愿,我得到了心脏供体。
虽然后来杀人犯抓到了,但在过程中导致一名无辜群众被挟持受了伤,据说变成了植物人至今还躺在医院,如果不是张天来违反纪律这事就不会发生了,因此张天来有严重过失,但考虑到他的声誉,警队决定不做公开,案子也转入了秘密调查,但至今仍是悬案一桩。
我不否认做的梦跟张天来的死有关,但这不过是肖潇缠着我说这案子导致的心理暗示罢了。
兰大碎尸案是张天来入职接触的第一个案子,一直没有破案,是他的心结,我在张天来被杀的梦中梦到兰大碎尸案,这跟人的大脑一生都在接收垃圾资讯有关。
梦是一种潜意识释放行为,二十年前的兰大碎尸案这么轰动,以至于过了二十年仍有人在茶余饭后谈论,我都听到过好几次了,这让我被迫接收了垃圾资讯,在警察追犯人的梦中释放出来,就跟尿急梦到上厕所是一样的道理,根本不是什么器官记忆。
肖潇接了个电话说要征用我的车去城北,正好我也要去城北交稿,于是顺路送她了。
一路上我安静的开着车,肖潇摆弄着倒车镜挂下来的中国结,嘀咕道:“看你平时画二次元漫画,没想到喜欢这么古板的挂件,这东西张队最喜欢了......。”
我苦笑道:“大姐,工作和生活是两回事,能别往一块扯吗?”
肖潇不做声了,眼神却在车里乱扫找着跟张天来相关的痕迹。
我被肖潇弄的有点紧张了,虽然我不相信器官记忆的说法,但有一点我不否认,自从换了张天来的心脏后,确实产生了一点变化,以前我从不吃辣椒,但现在吃东西不放点辣椒总觉得食之无味,据我所知张天来的祖籍是湖南,平时吃东西无辣不欢,而最大的改变来自工作,我是画二次元漫画为主的,但换心后我的风格开始偏向写实,甚至会融入一些悬恐色彩。
人们常说在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对生活会有全新感悟,以前不敢尝试的都会试着尝试,在我看来我的这些改变就是这个原因。
兰津城北凉山地处荒山野岭,十分偏僻,零星分布着几个村子,道路两侧都是大片田地。
在快要到达现场的时候,远远我就看到山里冒起白烟,像是发生了山林火灾,山脚下还停着消防车和警车,大量手持农具的村民围在那议论纷纷,几个民警在疏散人群。
“山林火灾你们刑警队也管?”我纳闷道。
“你能走点心嘛,如果只是纯粹的山林火灾我会来这?”肖潇白眼道。
将肖潇放在山脚下后我也打算调头去杂志社了,但她却站在车前一动不动,示意我下车。
“啥意思啊,我赶着交稿啊。”我急道。
“下车,跟我一起去现场!”
“神经病,我又不是警务人员去什么现场,再说了我心脏不好,万一看到血腥场面受刺激了,谁负责?”
说完我就明白肖潇是什么意思了,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刺激我的记忆,简直疯了!
僵持了好一会我只好下了车,看架势不敷衍敷衍是走不了了。
案发现场在大山的一片林子里,法医队和技术队已经先一步到了。
当看到案发现场的情形时,我倒吸了口凉气,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林子的树上垂挂着飘舞的白幡,空中飘着大量灰烬,油腻味入鼻让人作呕。
一口大黑锅架在空地上,大黑锅里飘着一层油腻的絮状物质,一个被油炸的面目全非的人头就在油锅里浮着,地上摆着一对烧了一半的蜡烛,纸钱元宝散落一地,最诡异的是在油锅旁站着一个红色纸扎人,纸扎人手上拿着纸刀,上面还有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