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们的流浪剧团平平安安地从一个城市转移到另一个城市的时候,法国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大权在握的红衣主教黎塞留和受他支配的国王路易十三均已不在人世。黎塞留是在其亲信圣·马尔斯牺牲后不久,于1642年底逝世的。到了1643年5月国王路易十三也离开了人间。他在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的生活使我的心灵痛苦。”
法国有个新国王,不过这个国王仅仅九岁。
路易十四生于1638年10月。巴黎的炮声和油烟袅袅的灯光向全世界宣布一个新的路易出世了。当父亲路易十三死后,年幼国王的母亲奥地利安娜王后管理国家。然而她只是个纸上的摄政女王,实际的统治者像红衣主教黎塞留一样,是另一个红衣主教,也就是法国的首相,西西里人,尤里·马扎尼,或称居里·马扎然。
这时历史仿佛在重演。法国的贵族上层代表原先是反对黎塞留的,现在又反对新的首相。反对派得了个诨名叫投石党*。反对政府的内乱持续了近五年之久。
孔德亲王当时已加冕,是唯一的统帅,在投石党里起着领导作用。为追求个人权益,他曾多次转到政府方面来。
五年斗争的结果是马扎然得胜,孔德失败。孔德离开法国,投靠西班牙人。红衣主教得意洋洋地进驻巴黎。
应当指出,不管路易年纪多么小,他深深懂得投石党运动时期所发生事件的意义,并且法国贵族险些丧失王位的回忆终生铭刻在他心中。关于孔德的历史还应补充一点:几年以后,他顺从了马扎然,因此得到赦免。
那个孔德的弟弟孔提亲王,我们知道他那时还是个小孩,在克莱蒙中学读书。投石党运动时期他已长成青年,准备从事宗教事业。然而,他没有放弃尘世的一切,打算求得更高的功名利禄。孔提的特点是喜怒无常,热情奔放。他追随哥哥加入了投石党,不但参加了流血战斗,甚至坐过牢。
1653年夏末,孔提安分地住在自己的城堡德·拉·格朗日,该城堡位于离佩日纳斯城不远的、富庶的朗格多克。孔提甚至一度担任了朗格多克省长的职务。
正当亲王在城堡歇息时,我们的喜剧演员没有受到席卷全国的投石党运动风暴的波及,他们离开里昂,但仍在朗格多克范围内活动,命运使得这两个克莱蒙中学的同学不期而遇。
事情是这样的。孔提的城堡正好来了一位叫德·卡尔维蒙女士的客人,一个绝色的女子。大家认为,这个女人出奇的愚蠢,她把自己毁了。这位德·卡尔维蒙女士在豪华的花园里散步时,看见八月的秋色一片萎黄,不禁有感于怀,向亲王抱怨说,在城堡里没有什么可消遣的。亲王回答她时说尽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的话,也就是说太太的愿望对他就是法律,于是马上叫来贴身的下属德·科兹纳克先生,这是一位极为可爱而文雅的人。
丹尼尔·德·科兹纳克知道了莫里哀来到朗格多克,又听说莫里哀大受欢迎。他马上派了急行使者,命令他去找剧团经理,递交给他亲王殿下的请帖,请他带领全团到德·拉·格朗日城堡来。
克莱蒙中学的老同学,现今的喜剧演员,自然不会让人一请再请,这还用说吗?他马上停止演出,全团人马,连同布景道具一齐装上了车。于是一行人向亲王的城堡进发。
而此时还有另一个谁也没有邀请的流浪剧团来到城堡。领班科尔米耶先生是个有经验的街头江湖艺人,又当牙医,又是演员,像其他的艺人一样,从前也在巴黎新桥活动。
当亲王听到报告说有个剧团来了,他惊喜之极,这下子德·卡尔维蒙夫人的愿望可以幻梦般地神速实现了。于是不等什么莫里哀,就命令请剧团到城堡来。
剧团在城堡里开始演出了。经验丰富的科尔米耶登时想到,他的全部成败取决于怎么能讨得德·卡尔维蒙的欢心,他在她跟前匍匐在地,甚至给她送了礼。
然而,科尔米耶在城堡还没有演够吃足,丹尼尔·科兹纳克就得到报告说,他邀请的莫里哀一行已经到了。科兹纳克去见亲王报告说,殿下请的经理带着剧团来了,并请示亲王如何吩咐。
亲王想了想说道,莫里哀先生可以听其自便,因为不再需要他演出了。
“可是,殿下,”科兹纳克脸色发白地回答“是我邀请他的啊……”
“而我,你也清楚,”亲王答道,“邀请了科尔米耶,你一定也会这样认为,你说话不算数总比我食言更合适吧。”
科兹纳克迈着缓慢的脚步去向刚刚到达的莫里哀解释。
在城堡的大门前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厚厚的嘴唇,疲倦的眼睛。他的长筒皮靴都泛白了。
城堡大门外,可以见到长长的一列车队。但科兹纳克没有正眼看看来人,也没有看看车队,因为他不敢抬起眼皮。
“我是莫里哀,”来人一面脱帽,一面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遵照殿下吩咐我们来到了。”
科兹纳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舌头笨拙地说了这样的话:
“亲王……吩咐……通知莫里哀先生……发生了有些令人遗憾的误会……另一个剧团已经在城堡里演出……亲王要你们……他要我说请您自便。”
于是双方都沉默不语。
来人后退了一步,目不转睛地盯住科兹纳克,尔后戴上帽子。科兹纳克抬起眼睛才看到来人脸色发白。又沉默了片刻。
这时来人侧目斜视地开口了。
“我是你们邀请来的……我……”来人指着车辆,“我停止了演出,我运来了布景,妇女、演员都和我一块来了。”
科兹纳克一声不响。
“我要求,”来人开始结巴起来,“付给我一千艾叩[29],我受了很大损失,演出被破坏,人也都带来了。”
科兹纳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卑躬屈膝地恳求来人坐在长凳上,等待他去向亲王报告来人说的话。
莫里哀默默地让步了,坐在长凳上,俯视着地面。科兹纳克到亲王内室去了。
“他要求赔偿一千艾叩的损失。”科兹纳克说道。
“胡说八道!”亲王回答,“根本什么也不欠他!而且我请你不要跟我再谈这件事,我腻烦透了。”
科兹纳克从亲王那里出来,到自己房间,拿出自己的一千艾叩给了莫里哀。莫里哀道了谢就把钱放进皮口袋里。这时科兹纳克说道,他感到非常遗憾,事情搞得太难为情了……接着他突然灵机一动地建议莫里哀先生留在旁边的佩日纳斯城,在那里演出。他,科兹纳克一定尽力帮忙,找到剧场和取得许可……
莫里莫先生想了想,表示同意。于是科兹纳克和车队一起驶向佩日纳斯,用亲王的名义搞到场地,得到许可。于是剧团在佩日纳斯演出了《冒失鬼》,该剧使佩日纳斯居民惊叹不止。
关于在佩日纳斯从未有过这种事的新闻很快传到省长的耳里。亲王马上表示,他要在自己的宅邸看看这些优秀的喜剧演员。喜剧演员应赶快忘却曾受过的委屈。于是克莱蒙中学的校友立刻带领剧团到了城堡。《冒失鬼》一剧演出时,亲王、他的侍从以及德·卡尔维蒙夫人都观看了。可怜的科尔米耶陷入了绝望。科尔米耶在这之后要站住脚那是谈不上了。他的演员们衣着难看,演技低劣,同经过里昂训练的、穿戴豪华的杜巴克、德·布里、玛德莱娜以及莫里哀本人去竞争,那简直是不可想象。
要知道,很有可能莫里哀还得离开城堡,而让科尔米耶留下来,因为大家虽然认为莫里哀的戏演得绝妙,但卡尔维蒙夫人一个人却是例外。幸好,聪明、有文化教养的亲王秘书、诗人萨拉桑挽救了这个局面。他表示对演员的表演和他们的服装非常喜欢,怂恿亲王,让莫里哀先生的剧团充当他宫廷的点缀。喜怒无常的亲王下令辞退不走运的卡尔米耶剧团,而邀请莫里哀剧团长期为亲王服务,并命名为阿尔曼·波旁·德·孔提亲王皇家剧团,不用说,也就给剧团规定了固定的俸禄。
需要补充的是,萨拉桑对莫里哀剧团说了这么多溢美之词,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他从一见面就爱上了苔莱扎·玛尔吉扎。
可怜的科尔米耶带着他的喜剧演员,咒骂着莫里哀,离开了这里。对莫里哀和整个剧团来说,在朗格多克真是进入了黄金时代。
这个滑头的结巴仿佛使亲王着了魔。演出经常不断,各种富贵功名向莫里哀和他的喜剧演员们纷至沓来。如果需要到朗格多克各地去,亲王愿意征用马车为剧团拉东西和供演员们乘坐,亲王出钱,亲王给予各方面的优待。
1653年11月,亲王经过里昂去巴黎,同马扎然的侄女玛丽·安娜·玛尔提诺齐结婚。皇家剧团送亲王到里昂后就留在那里演出了。而亲王前往巴黎,在同玛尔提诺齐举行婚礼后,于1654年初回到朗格多克。
1654年12月,在蒙彼利埃城召开代表议会例会。贵族和宗教界人士云集此地,照例是与中央当局的代表讨论财政问题,同他们争吵,尽力捍卫外省的利益。代表们在开会期间可以得到一笔巨款,所以都很喜欢这种时候。总而言之,在这个城市召开代表议会,这个城市的生活就变得生气勃勃。莫里哀的剧团到蒙彼利埃为尊敬的贵族们演出是很自然的事。
亲王的随员中只有一个人对显赫的代表不以为然,对莫里哀先生的演出也不欣赏。这个人就是亲王的秘书萨拉桑先生。恰巧在1654年12月,他因患折磨人的疟疾逝世。萨拉桑的死使亲王向莫里哀提出一个令人惊异的建议:亲王命令他接替已故的萨拉桑的秘书职务。莫里哀费了很大的力气,以最委婉的方式,才摆脱掉这应引以为荣的建议。他推托说体力不能胜任秘书工作。他的谢绝被顺利通过了,于是剧团在蒙彼利埃展开了演出活动。
莫里哀对亲王了解得很清楚,他和约瑟夫·贝扎尔一起,编写了芭蕾舞脚本并带一些轻松的小节目,这场芭蕾舞在十二月为亲王和夫人演出,最成功的是这桩事的倡议者莫里哀先生,他在观众的哄堂大笑中扮演了余兴小节目里的一个卖咸鲱鱼的女人。
约瑟夫·贝扎尔除了编写讽刺歌获得成功外,还有一件事也很幸运。耐心仔细的约瑟夫爱好研究历史,编写了一部详细的徽章志,内容包括各种徽章的知识,还描述了1654年召开的朗格多克代表议会的贵族和地方首席教士的徽章和箴言。
贝扎尔把这个集子当然是献给了亲王,为此他从可敬的代表那里得到一笔相当可观的款项。当然,这也顺便暗示说,如果贝扎尔编纂这类集子是他们选定的就更好了。
当代表议会在蒙彼利埃结束以后,莫里哀带领剧团到了里昂。这时在喜剧演员当中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人,他的名字叫夏尔利·库阿波·德阿苏希。他已有五十多岁。德阿苏希怀抱诗琴[30],由两个男孩陪伴着走遍法国。他和孩子们一起演唱他自己谱写的歌曲和诗篇,并自称是滑稽大王。这位流浪诗人和乐师把挣到的钱都送给了赌场和酒馆。
1655年夏天他特别不走运。一些赌棍使他输得精光,给他只剩下一把诗琴和两个男孩。德阿苏希困在里昂,就去找莫里哀。为了证实他与演员们相会的高兴心情,对他们进行了一次礼节性的短期拜访。这次拜访持续了将近十二个月。
我们感兴趣的是,德阿苏希是莫里哀剧团兴旺发达的热心见证人。剧团在受到孔提亲王保护的两年中,挣了一大笔钱,演员们分得的包银增加了,在干草棚过夜挨冻和向地方政府低三下四鞠躬磕头的情景已经淡忘了。莫里哀和他的伙伴、女友在里昂都有宽敞舒适的寓所。他们的酒有了储备,他们穿着讲究,充满自信,并显得无限宽厚。
滑稽大王很得喜剧演员的欢心,他就住在他们那里,像自己的家一样。为此,他在优美的散文和诗行中歌颂了他们。
“人们都说,”德阿苏希在各处的十字街头讲述着,“最好的弟兄养活自己的亲弟兄,一个月后也会厌烦的。然而这些哥儿们,我向你们保证,要比所有的弟兄加在一起,还要高尚得多!”
德阿苏希唱的诗中,“伙伴”与“和谐”两个词是合辙押韵的[31],他在诗中动情地指出,他,这个可怜的人在兄弟们的桌前,每天的午餐都要上七八道菜肴。吃午饭的最欢快时刻正是从上最后的第八道菜开始,这时精力充沛的滑稽大王,给大家的酒杯斟上酒,与莫里哀一块唱起欢快的歌或者讲笑话。一句话,在里昂的日子美妙极了!
1655年秋天,喜剧演员们到阿维尼翁去时,德阿苏希为他们送行是很自然的。剧团乘帆船沿罗纳河行驶,星光照耀着他们。德阿苏希坐在船尾,弹着多弦的诗琴直到深夜。在阿维尼翁呆了一个月,喜剧演员们被亲王召到佩日纳斯,还是为了代表议会的开会。
11月9日,代表们亲眼目睹了一桩非常事件。为孔提亲王殿下准备的住所是在一位叫德阿尔方斯先生的宅邸里。附近各城市的主教们穿着全套法衣、罩衫,和主教一起的是贵族代表,身穿节日盛装的男爵德·维尔涅夫和德·兰特。他们来到德阿尔方斯的宅邸欢迎亲王殿下。
亲王出来接见代表们,但只请他们站在前厅门口,表示抱歉并托辞说,很遗憾,他不能让他们到里面去,因为莫里哀先生演戏,房间里实在太乱。
很难形容代表们特别是主教们脸上的表情。然而不言而喻,对亲王推辞房间太乱谁也不会说一个字,于是说了些在代表会议开幕时对亲王照例该说的客气话后,代表们便默默地走了。
剧团在佩日纳斯演了几个月。这个城市给莫里哀留下的纪念,就是得了一笔由朗格多克代表议会出纳处拨给剧团的六千利弗尔。
莫里哀在佩日纳斯期间的有些行动让人觉得奇怪。他和当地一个可敬的优秀理发师傅约里交上了朋友。
这个师傅的店铺在佩日纳斯家喻户晓。尤其每逢星期六,理发店的门就无法关住。卖肉的、烤面包的、佩日纳斯的官吏们,以及各种各样的人纷纷前来。当约里的徒弟给人拔牙或刮脸时,排队等候的佩日纳斯居民便闲聊、闻鼻烟。常常跑来一个小姑娘,红着脸说,她收到在军队里的恋人的来信。大家都参与到这件事情来。按照不识字的姑娘的请求,他们把信念出声,信里有让人高兴的消息时就表示自己也很满意,或者相反,信里有什么悲伤的事便表示遗憾。总之,约里师傅那里简直像是店铺里的俱乐部。
莫里哀苦苦要求约里,让他每星期六去帮助计算账目。热情好客的约里在账房给莫里哀准备了一张木安乐椅,让他坐在那儿收点银币。但约里悄悄对别人说,此事与进款毫无关系,只是孔提剧团经理要搞别的活动的借口而已,经理的衣襟下面总带着几张白纸,他把理发店里人们闲扯的一切有趣东西都偷偷地记在纸上。然而经理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约里不得而知。
不管怎样,理发店的这张木安乐椅后来送到了博物馆。
在佩日纳斯逗留期间,剧团常常去邻近的村镇访问演出。1656年春到了纳尔榜城,在那里快乐的游吟诗人、歌唱家德阿苏希终于离开了剧团。后来喜剧演员们又回到他们的长期住地里昂,从里昂转到贝济耶城,为在那里召开的代表议会例会演出。
在贝济耶莫里哀首次上演他的新作,剧名叫《情怨》。这是一部明显地受西班牙和意大利剧作家影响写成的五幕剧,比喜剧《冒失鬼》更完善,但有些地方的诗句不够流畅,结尾显得混乱,不大自然。不过由于这些缺点淹没在大量巧妙而细腻的场面之内,喜剧演员们认为一定会大受欢迎,果然他们没有想错。
剧团经理一到贝济耶,先把首场演出的免费入场券分送给代表议会的全体代表,可是却碰了个大钉子,吝啬的代表们把票退还给了经理。原因很清楚,代表们知道,过不了多久随之而来的就是剧团申请资助,因此决定不搞文娱活动。经理感到,他大概不能再在代表议会出纳处拨给的几千利弗尔的收条上签字了,于是像往常一样,心里把代表们咒骂了一通便为普通观众演出去了。观众对《情怨》报以热烈的掌声,莫里哀在剧中扮演吕席耳的父亲阿耳贝尔的角色。
离开这不好客的贝济耶后,莫里哀回到里昂。在那里演出《情怨》非常成功,尔后又到了尼姆、奥朗日和阿维尼翁。
1657年,他在阿维尼翁遇见了两个人。经理见到他的老朋友、克莱蒙中学同学夏佩尔。这两个曾经一起听哲学家伽桑狄讲课的同学亲热地拥抱。他们回忆起伊壁鸠鲁分子,还谈到关于他死时的可怕情景:该死的医生给伽桑狄放血,让他送了命。
第二个会见在莫里哀后来的生活中起了极大的作用。著名画家皮埃尔·米雅尔从意大利归来正在阿维尼翁逗留。米雅尔和莫里哀相识后,两人志趣相投,成为莫逆之交,因此这位出众的肖像画家为莫里哀作了好几幅姿势不同的画像。
由于1657年的夏季天气奇热,剧团曾一度到了北方的迪戎,然后回里昂过冬。在里昂两个克莱蒙的老同学——孔提亲王和莫里哀又可以相会了。他们彼此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剧团经理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地址通知了亲王,然而没有见成面。亲王不但不愿见经理和他的喜剧演员,甚至下令取消授予剧团的孔提的名字。唉,在喜剧演员们的生活中不是只有蔷薇和桂冠啊!无端受辱的剧团经理指望搞清原因,而原因很快就弄明白了。原来,最近两年来殿下的心变了。当年的投石党运动参加者,后来的戏剧热爱者,如今已陷入僧侣的包围中,沉湎于宗教道德问题的研究上去了。
一个具有雄辩口才的主教,特别注意到亲王嗜好戏剧,就对他讲,一个人无论在世上有多高的地位,他仍然应当更多地想到拯救自己的灵魂。如果他已经想到这一点,那么首先应当像逃避火灾那样逃避喜剧演员们的演出,为的是今后不堕入地狱。主教在孔提心灵上播下的种子已经发芽。孔提接受了主教的训诫,向他左右的人宣称,今后他甚至害怕见到喜剧演员了。
“当今有钱有势的人是反复无常的,”莫里哀对玛德莱娜说,“我要劝所有的喜剧演员们,倘若你得到了宠爱,那么马上抓住应属于你的一切。莫失良机,趁热打铁。自己走吧,别等人家撵你!……总之,玛德莱娜,咱们该想想更重要的事了。我感到,咱们该离开朗格多克,咱们该……”
于是又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巴黎“光耀剧团”垮台后那样,这对过去的情侣又说起悄悄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