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荣福心情沉重,说:“我刚刚还在骂你妈妈偏听偏信,一派胡言乱语,难道你还想我骂你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与分辨能力?你老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最清楚不过。如果你们也像外界谣传一样对我的为人进行质疑,我认为你们的头脑也太简单了。浩夫,大人的事,你就别管它,没多少天,就要高考了,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吧。”
车浩夫问:“发帖的人是谁?他为何这样做?”
车荣福说:“我也不清楚,但我认为这里面很复杂。”
车浩夫说:“老爸,为何不叫网警追查发帖者,干吗不删除它?”
车荣福说:“你在网上的留言我看到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乌云压顶,疯狂至极,令矗立于山崖之上的岩石一时失去华彩,当阴险的乌云被狂风吹散之时,岩石的光芒也会如同深埋于地下的玉石一样铄铄生辉。”见龙宛云怔怔地站着,他又说:“你给孩子做饭吧,我自个儿拿着皮鞋去修补,去去就回来了。哎,有时候,我倒觉得你不如孩子那样明事理。”
龙宛云瞪了一眼车荣福,说:“就你那德行,养个女人也是正常的事。”
车荣福说:“行了行了,别在小孩面前说些不着四六(土话,即边际)的话。孩子比你睿智得多了,他在网上的留言你可去看看,看他怎么支持我的。”
车浩夫得意地一笑,说:“我还准备发动一些网友、朋友和同学跟帖,还你清白呢。”
车荣福说:“别凑热闹了,见好就收。越是跟帖,越是让别人得意,越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车浩夫惊讶地望着车荣福,问:“你知道有人搞你?”
车荣福自知失言,便说:“胡乱猜测,没有证据。至于是谁发帖,对我来说毫无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内心保持安宁与清静。如果我也喊喳喳地跟着起哄、解释,倒不是什么好事,就让它慢慢沉下去。”
车浩夫说:“哎老爸,你对灌水还挺在行的嘛。我以为像你们那代人对电脑的知识就只会敲几字而已呢。”
车荣福笑笑说:“你老妈比我还在行。你看,一个上午都在电脑上搜查我的帖子,还认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印下来,她恨不得钻进电脑,把有关我的东西统统一网打尽或删除呢。”
龙宛云扑哧一笑:“我哪里够你厉害,你还有QQ,跟美女Q来Q去。”
车荣福脸色一变,道:“你进我的QQ了?”
龙宛云得意道:“破解你的密码有什么难事?”
车荣福说:“发现什么新大陆了?”
龙宛云说:“有啊,你老跟一个网名叫‘花样年华’的美女聊着,看来你们聊得开心啊。”
车荣福说:“工作上的事情。”
龙宛云说:“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我会放过你?不过也难说呀,先是谈工作后再谈感情。”
车荣福说:“你瞎说什么。就凭你对电脑的了解,还能破解我的QQ密码,是不是儿子教你的?”
车浩夫辩解说:“我老妈自己捣腾的。”
龙宛云说:“你以为你的密码是天书呀,只要知道你的生日的人,都可以进去。”
车荣福说:“好在我没有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不然今天可是惨了!”
9.
外界的压力,让车荣福精神极度紧张。因为省市相关部门已就网上的事情给他打了电话,特别是纪委部门,还郑重其事地找他谈话,那种架势,似乎他犯有严重的经济问题、个人作风问题。最终,在缜密的调查下,还了他一个清白。
车荣福认为,无中生有的事情是过去了,但他相信还有更加厉害的东西在后头。当某些人的利益受到致命威胁之时,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粉墨登场了。毕竟,他们的利益链、生物链就要被破坏了,罪恶的一生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时,他们就会跳出来致他于死地。
正如车荣福所猜测的那样,两天后,被警方滞留的胡静蕙居然信口雌黄地说他“包养”她,且已怀有他的孩子,时间、地点说得有板有眼。更为离谱的是,她还说他有一回她带到他家后把足足玩了一个下午,完了才把她送回青山路的出租房,“那间房子就是他租给我的,是我们的爱的小屋”。
如此令人发指的泼污行径,令车荣福气愤难平。他想,她说是就是了呀?证据,她要有证据才行。要起诉她,让她对这一诽谤行为付出代价,他认为完全不在话下。他懒得跟这样厚颜无耻的陪酒女计较,他若是那样做了,简直浪费他的宝贵时间。他相信操办此案的下属不会是傻瓜的,一面之词,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细想之后,车荣福打了一个激灵:这些口供肯定是在别人的授意下进行的。有人沉不住气了,要跳出来跟他较量了。他作好迎战的准备,随时等候他们的暗箭。
然而,当梅半极把审讯的笔录拿到车荣福面前时,他还惊呆了。这暗箭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梅半极说:“摇头丸和砍刀确实是冬瓜寄放在胡静蕙她们房间里的。这个冬瓜就是记者报道的那个用摩托车送毒品的人。报道仍未出来时,他已闻到风声逃跑了。逃走之前,他把那些东西放到她们的出租房里。此后,一直不见人影。”
车荣福指着那份笔录,轻蔑说:“这里面怎么扯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梅半极骂道:“她被带回来后,就反复说要见你。见我们没有理会,她疯了般说要把你捅出来。这只是一个内部的笔录,我们不会相信她的话的。”
车荣福说:“回头我会会她。对了,‘鸡头’的事有眉目了吗?”
梅半极说:“据调查,鸡头是南湖帮的小头目,叫邓志勇,绰号叫癞皮蛇。据我从万物公寓物业管理处了解到,他经常出现在小区内。那个被苑局击毙的打手,也住在万物公寓。当晚,就是癞皮蛇暗中指使打手袭击你与苑副局的。据可靠的线报说,癞皮蛇这两天要回公寓收拾东西潜逃。”
车荣福说:“枪源有下落了吗?”
梅半极说:“那支枪基本确实是枪贩李石伦出售的。此人至今没有踪影,无法对他采取措施。”
车荣福问:“知道危多利的去向了没有?”
梅半极摇头道:“暂时没有他的下落。弟兄们正在抓紧进度,要尽快把他拿下。”他看了看车荣福,迟疑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车荣福说:“什么事,说吧。”
梅半极说:“弟兄们都说,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好像有些根据。”
“胡说!”车荣福猛地拍着桌子大叫,只见他的脸部变形,那样子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梅半极说:“她怀孕了,已有两三个月了。”
车荣福说:“就凭这点,就认为我跟她有关系?扯淡!走,我们去见见她。无耻的女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赶到刑侦支队,哪里还见到胡静蕙的影子。不仅如此,连宋笨笨也不见了。梅半极找来承办此案的牛顾伟大队长,指着他的鼻子怒骂:“怎么会放了呢?谁叫你放了?你胆子真够大,简直就是法盲!你这大队长的职务是怎么混出来的!”
牛顾伟脸上冒出豆大的冷汗,语无伦次地说:“证据不足……”
梅半极怒吼道:“我还没有签字,分管的苑副局长也没有同意,你们就放人了!你们办的是什么案子呀?居然糊涂到一点基本常识都不知道。看来,你们是不想做警察了!”
牛顾伟垂着头,说:“她们是被从出租房带回来的,没有证据证明她们涉嫌卖淫,有伤风化。我们只是简单地问了几下,就把她们放了。”
听到此处,车荣福再也压不住心同的怒火了,讽刺道:“荒唐!从她们住处搜出管制刀具和毒品,你们居然以证据不足放人了。而记录她跟我所谓的包养事,你们记录得像一部黄色小说的情节。我真的谢谢你们给我一个面子,没有把我包养她以及她怀有我的小孩的事写到真正的笔录上,改天我请你们喝酒!”
牛顾伟吭吭哧哧半天,无言应答。半晌,他抬起头,伤怨而又悔恨地看着车荣福,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他的衣服湿透了,那是冷汗冒出来所致的。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惨白得可怕,眼里闪着绝望的光泽。
梅半极问:“车局,这事怎么办?我也负有领导责任,我愿意接受处罚。”
车荣福说:“按规定处理。”
牛顾伟快要站立不住了。他知道,私自放走嫌疑人,按规定是要被停职审查,交代问题。他想了半天,说:“都怪我一时糊涂。我不该……”
车荣福转身离开了。回头之间,他见到梅半极狠狠地把一本厚厚的书砸到牛顾伟的脸上,对他怒吼。
10.
更令车荣福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接受停职审查的牛顾伟畏罪自杀了。停职当天,他就被调查人员关在收留室写材料。不久,他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根绳子,上吊了。
桌子上的摊开着一本稿纸,第一页上面写着几行字:“我对不起党与人民,也对不起组织对我的培养,更加对不起我的父母和妻子。我有罪,我先走了。牛顾伟字。”笔迹是牛顾伟的,粗犷而有力,因为情绪低落至了极点,所以那些字他写得有些凌乱且潦草。
车荣福火速赶到现场时,见到牛顾伟的妻子抱着他的尸体痛哭不已。车荣福心情复杂地走近前,想说几句话安慰牛妻,却又停住了。牛妻被警察劝离时,哀伤地凝视着车荣福。她那样子,似乎责怪车荣福把她的老公逼向了绝路。车荣福心里一凛,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绝路并不是我逼的,而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太多罪责了。你跟他一样,已经无路可退了……”
枪伤尚未愈合的苑长军也来到现场,语气沉重地道:“唉,出现这样的事,令人难以想象。我也有责任……”
车荣福说:“如果当时我冷静下来,慢慢跟他沟通,也许他不会走上这条绝路。”
苑长军说:“他是畏罪自杀!”
车荣福说:“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按规定,就算证据不足,也要层层申请、审批,至少要等到你签字后才能放人。而他却避开很多程序,擅自放人了。这其中必有文章。”
苑长军说:“……唔,对……我也这么认为。”
车荣福皱着眉头,满腹疑惑地说:“奇怪,收留室怎么会有一根绳子呢。这事要查清,绳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苑长军说:“查过了,有人把绳子放在窗户边。估计牛顾伟看到那根绳子后,就取了过来……”
离开现场时,车荣福的手机接连收到几条短信,他打开一看,是金茵茵给他发来的。她说上次那个网站,又出现他的负面帖子了,她已把整理的文件及相关网址发到他的QQ上了。车荣福想,生死较量上演了。
下班后,他匆匆赶回家里,打开QQ,见到金茵茵发来的东西了。网站上有一帖子,发帖者把咨询笔录的对话及原件扫描之后上传了。他想不明白,那份笔录明明在自己的手上,怎么会流传到网上去了呢?难道说,梅半极在给那份笔录前,已做了复印?或是牛顾伟在审讯之后,特意把那份“仅供他参考”的笔录复印了?之后,他们便对复印件进行拍照,并把它放到网上?
这些文字他并不陌生。当梅半极递给他所谓的内部问询笔录时,他是认真看过的。此时,再在网上看到这些肮脏的文字,他仍是禁不住怒火中烧:这都是什么供认文字呀,比垃圾还垃圾!
“……
“问:你怎么认识车××局长的?
“答:我与车××认识,至今已有两年。前年3月,我在一个叫‘天下人间’的酒吧做服务员。酒吧生意不怎么好,于是老板就用色情陪侍手段吸引客人。我见做服务员工资太低,便也做起三陪小姐。我人长得年轻漂亮,所以很多客人一到酒吧来,都点我相陪。有些客人很粗鲁,一见到我,就狠力抓着我的胸部;有些性急的客人,则直接把我按倒在包厢的沙发上,要我跟他发生关系。我说在这里做可以,但得付小费。客人给我小费后,我们就在包厢内完成交易。到底跟多少个客人发生多少肉体关系,至今我已记得不清了,只记得车××来喝酒时的情形。
“那天下着雨,气温很低,路过酒吧门口的行人,都紧缩着脖子匆匆而过。若在以往,他们肯定会停下来,贪婪地盯着我们这些穿得极其曝露的三陪女,或走近前趁机摸捏我们的脸蛋或胸部。太冷了,客人不会来酒吧光顾的。
“我准备跟友女宋××回家休息,这时来了两个男人,他们把小车停在酒吧门前,一走进大堂,就点了我们的钟。两个男人进入包厢后,点了些酒水。跟其他客人不同,这两个男人很斯文,并没有对我们东摸西捏的。通过谈话,我知道其中一个男人××局的局长,姓车名××;另一个是基层的一个所长,姓吴,长着一张苦瓜脸。
“当晚,就是苦瓜脸请客的,包括所出的小费。我们陪着他们喝酒,一直喝到次日凌晨4时。散场时,我们互留了电话。奇怪的是,当晚这两个男人没有对我们动手动脚,还付了不菲的小费。
“几天后,车××突然给我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我想,这个局长怎么大方,难道有所企求?像我这么漂亮的小姐,该凸的就凸,该凹的就凹,线条流畅极了,他自然要动了凡心了。我对自己的身材与容貌还是比较满意的,每天站在镜子前,我都为自己的天生丽质陶醉半个小时以上,认为我是上天送到人间的尤物,虽说没有艳惊桃城,至少也是那种让人看了之后不能忘记的女孩子。
“每次洗澡,我都要在卫生间待上很长的时间,目的也就是为了欣赏自己光洁而白嫩的身子。我这无以伦比的身体,是美到了极致。要不然,每晚到酒吧喝酒的男人,怎么老是要点我的钟,包我的场子,给我那么多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