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情是宗教

假定你爱上了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譬如说有一百个追求者,那么,你是愿意他与一百个女人都有染,从而你也能占有一份,还是宁愿他只爱你一个人,而你只有百分之一的获胜机会呢?

我相信,这个测试题目,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会选择后一种。

但是,我不幸地告诉你,现实中情场上的胜利者有时恰恰是选择第一种的女人。

前几日,正在下班途中,大学一最好的姐妹给我打来电话,没说两句,就泣不成声,我耐住性子听完,全是抱怨男友的气话,说他如何冷落自己,如何忽视自己,如何背信弃义,如何拈花惹草,如何丧心病狂……有一瞬间,我感觉她说的并不是深爱了两年的爱人,而是一个禽兽不如的大混蛋。

我的脑海瞬间火石电光般闪过五个字,脱口而出:“让他去死吧!”

女友霎时停止恸哭,支吾不语。

我依旧在气头上,说:“这种败类你还留着干吗?早死早超生,跟他分,有多远让他滚多远。”

女友终于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在滔滔不绝中,一听这话,仿佛兜头一盆凉水:“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什么意思?”

女友瞬间改头换面,速度之快令我震惊,只见她嬉皮笑脸地问我:“你不是情感专家嘛,给我出出主意呗,想想有什么办法让他悔改。”

我冷笑:“过奖了,让此种败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恕我无能为力。”

她的哭声瞬间提高了几分贝,我无奈,心软了下来,良久,想好措辞劝她:“你是想痛苦一阵子,还是痛苦一辈子?”

女友怔住。几日后分手收场,躲在家里,闭门谢客,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联系上她,来我这里赴宴的时候,我以为她会蓬头垢面,憔悴不堪,谁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妆容精致、明艳依旧的女子。正当我内心暗暗高兴之时,却发觉情况不对,这个人还是我认识了三年的好友吗?只见她安静地坐在我面前,顺从得好似根本不存在,连眼珠都不会转动,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没有一点生气。

一阵冷意袭来,我惊觉大事不妙。失恋后大哭大闹、寻死觅活、酩酊大醉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如此淡定得像死人的状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记得郁达夫曾经说过:“悲哀的最大表示,是自然的目瞪口呆,僵若木鸡的那一种样子,这我在小曼夫人当初接到志摩凶耗的时候曾经亲眼见到过。”

我内心疼痛,说:“你这又是何必?”

女友呆呆地望着窗外,说:“前几天你问我,是要痛苦一阵子还是痛苦一辈子,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不怕痛,也不怕苦,我最怕的是他离开我,因为他离开了我,我就只有死。”

换成从前,听到女人说这话,我一定会暴怒地跳起来骂她没有出息,或者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那你就去死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一反常态地陪她沉默。

回家后,我的心思还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头痛欲裂。无独有偶,这个时候我却听到了另外一对大学好友即将结婚的消息。

我诧异,一再追问前来告知喜讯的那个朋友:“他们真的准备结婚了?”

朋友说:“已经昭告天下了,那还有假?”

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在我看来,那两个人根本不相配,男生很优秀,英俊潇洒、家世学历样样拔尖,曾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与他有过几次合作,一度无可幸免地对他小兔乱撞。而那个女生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简直一无是处。但,她霸占了他七年。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女人,灰姑娘的翻版,偶像剧的女主。我对她心生崇拜,一度偷偷观察她良久,但是我看来看去始终不曾发觉她有何过人之处,他为什么爱她?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生对我说:“她是最了解我的女人,也是最包容我的女人,我做过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她始终不曾离开我,我想我已经被她套牢。”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他并不是很爱她,她知道;他和许多女人暧昧不清,她一清二楚;他对她不冷不热,她无所谓;他始终不曾许她一个未来,她等待。

她是傻瓜吗?她是白痴吗?她是受虐狂吗?NO!

他对她不好,她当然难受;他出轨背叛她,她当然痛苦;他从来不提结婚,她当然害怕。然而,她把这些苦涩通通咽下,变成了糖。她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身边的女人像走马灯来来去去,没错,她就是一碗平淡无味的豆腐汤,自然不能满足他的口味,外面世界何其宽广,就算他不去招惹女人,女人也是要来招惹他。所以她从不阻止他去尝鲜,直到有一天,他吃遍了山珍海味、鲍鱼龙虾,发觉也就那么回事,还是豆腐汤最好,清淡爽口,还有益于身体健康,于是,他决定开始吃素,并且持续终生。

她用沉默、宽容、忍耐最终得到了他,这便是老子所说的:无为而治。

不要去问值不值得,爱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讲。当初艳绝秦淮的董小宛,迷倒多少文人骚客,但她唯独对冒辟疆这个“极品男”情有独钟,死缠烂打,死磕到底。那个冒辟疆搁现在就是一典型“三不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让董小宛独自在情路上辗转折腾,甚至在危难之时还要将她送给别人。面对深爱之人的负心绝情,董小宛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字: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没有办法,谁叫他家世好,谁叫他长得帅,谁叫他是清流;谁叫她是个妓女,谁叫她生于乱世,谁叫她风雨飘零;谁叫她爱上了他,谁叫她离不开他,谁叫她想和他共度余生。

所以,董小宛在处理感情上简单利落:一旦目标确定,不论这个男人对自己怎么样,唯有不计后果、穷追猛打、无所畏惧、忍气吞声,自己的痛苦伤痕、那男子的自私虚伪,一概咽下,成全自己。最后,为了这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积劳成疾,二十几岁就香消玉殒。后人为她扼腕叹息,她却走得十分坦然。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我的爱情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就像棉棉说的,把垃圾吃下去,变成糖,这种滋味只有我一个人明白。

两百多年后,有一个女子,看懂了董小宛的凄凉,学会了董小宛的生存方式。她就是赵四小姐,张学良将军的红尘知己。

曾几何时,我对张学良那叫一个倾心,历史上他的照片风流倜傥、英姿勃发,在各种小说家的演绎下,他和赵四小姐的爱情被描述得惊天地泣鬼神,天上有的人间没的。那时,我还是一弱龄文学青年,被感动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真是人间佳话啊。

然而,当我后来无意间看到《张学良口述历史》这本书时,失望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语。

张学良在晚年曾形容自己:“平生无憾事,唯一爱女人。”这个喜欢赌博与抽大烟的男人说,他这辈子的情人至少有11个。他对她们都好,但他不给她们名分。即使不给这些女人名分,依然不妨碍她们爱他。

是啊,他有权势、年轻、长得又帅,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个诱惑?所以,他足够有资本“坏”,玩女人奉行一个原则:上床可以,想要名分没门!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女人一旦爱上便是吃了毒药,唯有死路一条。赵四小姐便是其中之一。在恋上少帅之后,还是中学生的赵四小姐便什么都不顾了。在他们的恋情被赵四小姐的家里发现并被阻止时,赵四竟不惜与家里脱离关系。

这下可难住张学良了,他显然低估了这个年仅15岁的少女的实力,以为她和别的女人一样,一夜之后,脸一抹就能出门。这下可玩出了事儿,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老婆拉出来做挡箭牌,对赵四说,他的老婆不容许他纳妾。赵四小姐很淡定地说,没关系,让我见一见你的太太吧。

等见到张太太之后,赵四小姐扑通一声跪下来,求张妻于凤至接纳,并许诺终生不要名分,只求留在张的身边,做一个小秘书。

这种闹法让于凤至很为难,但她想想,也没什么,兴许几年之后,这女子耐不住寂寞,便会自动离开。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女秘书会取代她,与张学良结婚。

俘获一个优质的男人就如同打一场战争,可以依靠高科技的武器取胜,也可以凭借游击战来打败敌人。

也许是天助赵四小姐,这个时候,西安事变发生了,不久张学良被蒋介石软禁,后来没几年于凤至患了乳癌,赵四小姐终于有机会成为伴随张学良一生的女人,也因此成为了张学良后半生的唯一一个女人。

爱情这场游戏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两情相悦、举案齐眉、至死不渝的爱情可遇而不可求。

就像《当爱已成往事》里唱的那样:为何你不懂,有爱就有痛。

如果你不想要痛,那就不要轻易去爱,或者请用理智去爱,当爱结束的时候,走得潇洒一点,尽管心里千刀万剐般痛,不要吱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然后,第二天照样坦然地走出去迎接新一天的太阳。

如果你没有这种自制力,或者你认为自己永远做不到,再或者你认为自己离开他便会枯萎、会死,那么,在死和痛之间,请你义无反顾地选择痛,那样至少你还活着,还有盼头,还能每天看到他。就像董小宛一样,把垃圾吃下去,把毒酒喝下去,然后坦然地坠入自己选择的深渊。

只有这两种选择,没有中间地带。

于是,我开始反省我对文章开头那个女友的劝告,没错,那是一个在我眼里一无是处的混蛋,所以我有勇气说,让他去死吧!

而,对于女友而言,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一个她用尽全力去爱了两年的男人,是一个她离开了就会死的男人。

更何况,她不是我,她做不到我的冷静和决绝。每一个女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无法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或者我无法用我认为对的方式去要求她怎么做,而是要从她的角度和身份去看问题,做出真正对她好的建议。

所以,我在QQ上给她留言:

爱情是一种宗教。只有你具备克制、忍耐的精神,它才能真正属于你。或者说,你要取得情场的胜利,就应该视爱情为宗教:只有献身,没有埋怨。牺牲小我服从大局。希望你能明白。

写罢,我靠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动弹,耳边响起王菲清澈的嗓音: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才会陪我去看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