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辈子总要疯狂一次

有一个朋友的妈妈听说我写书，打电话给我说，玲子，你是作家，懂得的道理比我多。帮我劝劝晓楠，让她别做傻事。

我跟阿姨说，那是晓楠自己选择的路，既然她都下定决心了，你还劝什么呢？

这话一说完，阿姨立马就挂了电话。我都能想象到她生气的模样。

晚上回去写稿子时，朋友就打来电话，说本来是想让我安慰下他妈妈，没想到我一开口就让他妈妈噎住了半天。

写书的时候最怕别人跟我聊天，很容易就断了思路，既然稿子写不成了，那我决定跟他好好聊一聊晓楠的事。

我问他，为什么你们全家都那么反对晓楠。

我朋友毫不犹豫地说，她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去外地上学，这不胡扯么！

他要在我跟前，我真想捶他一顿。女孩子怎么就不能背井离乡去上学了，难道女孩子就只能留在家里读书么？

我跟他说，老北，当初我是跟你一起上学的，我一个人出去闯的时候，你不是还挺欣赏我这种独立的性格吗？怎么现在你表妹想出去闯一闯，你就说胡扯了？

他那头呵呵了两声，然后说：“晓楠跟你能一样么，你从上小学的时候就能自己洗床单被套，六年级就能做饭炒菜。晓楠一直到高中毕业连个米饭都蒸不熟，出去不是胡闹吗？”

胡闹，想出去闯闯就是胡闹了？如果不踏出家门，一辈子就只能连米饭都蒸不熟。谁能一生下就什么都会做，哪个人第一次摔倒的时候没有哭过鼻子。只有经历得多了，才能慢慢变得成熟。

有时候你看着别人能够独当一面，觉得她这样挺好。但你只看到她活得光鲜亮丽的那一面，那她独自默默承受压力的时候呢？

小时候家里离学校有些远，老妈从一年级就开始让我住校。那时候宿舍里的同学都会把床单被套带回去给家里人洗，我就拿回家自己洗。因为知道老爸老妈每天都很忙，自己能做的事，就尽量自己做，从洗床单，到后来的做饭，再到填志愿，上大学，离开乌鲁木齐到武汉。将来还有可能去哪里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心里清楚地知道，以后我走每一条路，都不会有人拦着我。

因为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就已经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我也会在选择的时候犹豫不决，可是一旦下定决心，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有人说，玲子是个说走就走的人，很羡慕我，觉得一个女孩子走南闯北的，很有魄力。

可在这些魄力的背后，只有我知道里面有多少的孤单与心酸。可是现在我已经走出来了，看着身后每一步走过的路，都会觉得很骄傲。

这是我第一次把自己从小到大心里的感受说给老北听，老北在电话里闷不吭声，过了好久才说，他还要再好好想一想。

我问他想什么。

他说想想怎么劝他妈妈，让她不要再唠叨晓楠到很远的地方上学了。

老北这个人，我是很了解的，脾气倔得五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次他忽然松了口，让我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

后来我问他，怎么就突然开窍了。那时候晓楠已经去了她自己想去的学校，而且最支持的人还是他。

他哈哈大笑了几声，说人的一生就该有那么一次疯狂，无论结局好坏。因为只有疯狂过了，才能真正地成长。

一个理工科的男人，说出这么感性的话让我忍不住想要给他点个赞。

老北的这件事才过去没多久，一个小姑娘就哭哭啼啼地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她一个人在外地上学，逢年过节都特别想家。

这邮件发得真巧。要不是晓楠是我认识的人，我还真以为这小姑娘就是晓楠呢。

她说在豆瓣上看我发了那么多励志的帖子，冒昧地给我发个邮件，其实就是想发泄一下。

看了邮件之后，我给老北打了一个电话，问他能不能把晓楠的事情说给小姑娘听，他说可以。于是我跟她讲了晓楠的故事，也说了当初家里人是如何反对她，到最后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为了心中的梦想，很多人一开始都不被看好，可是在那个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别人越是反对，你就越想做下去。想要努力给那些反对你的人看，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是好奇怪，当初那么多人都在反对你，你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可当你走出来以后，身边再也没有人劝你要放弃，也没有人说你这么做真傻时，你自己却退缩了。

最初的梦想很可贵，可贵到你愿意一意孤行，可是一意孤行之后，你就会觉得生活没有当初那么美满了。

就好像是一种自我否定，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为了梦想放弃了当初能够选择的另一种生活，好像没有那么值得。

小姑娘跟我说，每次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当初在故乡的时候身边会有许多关系很好的朋友。来到陌生的城市之后，一切都要从头再来，特别想念当时的小伙伴。每次过中秋节时，家里人一给她打电话，她当时装作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挂了电话却哭得死去活来。

没办法，一个小姑娘出门求学，想家想父母，这种情况我深有体会。到了武汉之后，我也跟那位小姑娘一样，羡慕留在家乡的人，更羡慕留在家里陪老爸老妈的哥哥。可是再羡慕又能怎么样呢，我能立马就把武汉的工作辞了，然后买张机票回家吗？

那当初离开家又是为了什么，仅仅就只是为了出来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吗？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买本旅游画册，里面什么样的风景都有。又何必这么颠沛流离地跑出来受这些苦！

在邮件里，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她。有些话，邮件里是说不清楚的，我需要在电话里跟她说明白。

第二天她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就问她：“你愿意辍学回家吗？”她想都没想就说不愿意，然后又说好不容易能学自己想学的，怎么可能再辍学回去。

我又问她：“那你爸妈跟你想念的那些朋友能为了你，全部都来西安陪你吗？”

“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白日做梦么？”她叹了口气，“玲子姐，你就别逗我了。”

我根本没有逗她，只是想让她看清楚一些东西罢了。有些人能够把自己身处的环境看得很清楚，却不代表她就能很好地处理感情。

既然她这么信任我，我决定帮她一把。

我跟小姑娘说，对于已经发生并且不能改变的事情，与其苦苦挣扎，不如顺其自然去适应。有些东西属于你的，就算你离开的时间再久，走得再远，那些东西也会一直跟着你。无论你到了什么地方，它们都如影随形。

她有些不明白，说我这番话太深奥了。我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跟她交流。

关于我的人生分割线有两条，一条是高考时，另一条是从新疆来到武汉时。这两条分割线，前一条让我放弃了最喜欢的文学专业，后一条让我背井离乡，离开了父母跟朋友。

很多人都以为我会过得很惨，考会计专业的时候，教我的数学老师很意外，所有的理科老师都以为我会报考文科专业，私下跟我说要不要再想想，改别的专业。

那时候我就想得很明白，就算再喜欢写字，可是先养活自己最重要。如果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写字。会计是最好就业的，不管是文科还是理科，都可以报考。没有比更好的选择。

于是我大笔一挥，选择了会计。

好多人都摇了摇头，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看，她真是个傻子，什么不在行，偏偏选什么。

大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特别喜欢的会计讲师。当然，对于我喜欢她，很多我的同学都说是因为她比较欣赏我的才气。那时候她不止一次地在班上提到我，说我以后只要坚持写作这条路，一定能够有番成就。

现在想想，我对会计讲师就更喜欢了，甚至是带着一些感激的心情。在那个时候连小豆腐块儿的铅字都没发表过，她竟然给我这么大的鼓励。

其实支持我的人，一直都在支持我。不支持我的人，也一直在反对着。我被一些人看好，也被一些人讽刺。光明跟黑暗各占一半。

来到武汉后，也曾想要回去过。异地流浪，稍有不顺心就会特别想家。开始的时候还忍着，后来忍不下去了，过完年就特别不想回来工作。

跟老朋友聚会，大家一起聊天，闲着没事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明明说的都是一些让人开心的东西，但是我就跟发神经一样坐在那里哭。

二十多岁的人了，哭起来跟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样。

然而那些平时嘴巴特别损的朋友，没有一个说我这个样子丢人的，每个人走到我跟前给我一个拥抱。说异地又怎么了，你想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在想你。只要你在我们的心里，那距离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家的时候，我跟老妈说了朋友们的这番话，老妈念书念得少，那时候却忽然跟我说：“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年书，连这些道理都不懂。你从家里出去，我跟你老爸什么时候反对过。”

当然没有反对过，因为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自己做主。他们对我很放心。

“没有反对过你，是因为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只要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才哭过没多久的我，一下子又开始哽咽。

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一直这么任性，做着自己想做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被很多人否定过，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

原来是因为有你们在，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知道，只要我需要温暖，你们就会给我一个拥抱。

生活容易么，其实不容易。

可是我多么幸运，每次在自己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你们却一直都在。这也许就是时光赐给我最大的礼物。

在电话里，我很少把自己经历过的事说给别人听。总觉得那些辛酸苦辣就算说得再详细，别人没有经历过，很难感同身受。只有这一次，我慢慢地把故事说给小姑娘听。

人生有多少次能够被人全心全意地相信，闭着眼睛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因为她的信任，这一次我愿意。

好在小姑娘听完我这个很长的故事后，对我说：“玲子姐，我终于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觉得自己过得有什么不好的了。”

后来挂断电话之后，她还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人的一生总要疯狂一次，只要是为了心之所向而疯狂。

后来我把这句话换成了QQ签名，发出去没多久，很多人都在点赞，有人评论说：如果心中信念足够坚定，那疯狂就不会只有一次。

我回复：至于人这一生会有几次疯狂，谁也说不准，可是一定要有一次是为了自己的执着而义无反顾。

因为只有那时的你，才是最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