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以脆弱，但不能懦弱

PART 1 过去就让它过去，未来才会到来

他说最近各种不顺，做了好几年的工作被老板炒鱿鱼了，谈了好多年的女朋友说分手就分手了。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觉得整个人孤孤单单的，好像他身边就没有一件能够让他开心的事。

我跟他是多年的好友，看到他这么颓废，总想着帮他一把。所以专门跑到他说的那个孤单的城市，陪着他一起喝酒吃肉。

那个晚上，他一瓶接一瓶地喝掉好多酒，我俩勾肩搭背地慢慢走在林荫小道上。他跟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他的变化，如何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胆小脆弱的青年。

我插不上话，就只能静静地听着。

他一直不停地说人生中的失意彷徨、委屈寂寞，所有的不顺利接踵而至。都说人背的时候喝个凉水都塞牙，他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我拍着他的背，笑着跟他调侃：“你够了啊，这么一个大老爷们，难过一会儿就行了，还真把自己当林黛玉了，要不要给姐哭一个！”

本来只是个玩笑，可是他却真的号啕大哭起来。我今年二十四，他二十五，两个大人就坐在马路边，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子，看起来像地痞流氓。

这么神经质的哭，让周围的人远远地就避开了我们。

他说：“玲子，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陌生的城市么，如果在那里能混得下去，我干吗要一个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他说着说着又顿住了，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是我却明白他后面想说的话。

如果在一个城市能够混得风生水起、潇洒自在，有谁愿意颠沛流离地跑到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你愿意么？反正我是不愿意的。

随着我们慢慢长大，勇气就会越来越少，图的就是安逸，享受的就是舒适。如果没有到非要离开的地步，我们宁愿将就。

路人看我们都像看怪物，两个大人勾肩搭背哭哭啼啼很不成体统。可是我才不管这些，要是在乎别人的眼光，我们早就万箭穿心，死了无数次了。

要是屏蔽别人的眼光能够活得心安，那我们宁愿活得自我。后来他哭够了，酒也喝完了，摇摇晃晃地送我回住的酒店。他租的房子就在我酒店的对面，我怕他出事，又偷偷跟着他走了一段，直到确定他回去了才又回来睡觉。

第二天他就跟没事发生一样，带着我在他感到陌生的城市里欣赏风景，有说有笑，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当时看见他那个样子，我心里真的挺难受的。有一种人，生来就喜欢在晚上哭泣，白天却总是嘻嘻哈哈哈的。我知道他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可是又不能戳破。

有些伤疤，只有不去碰，它才能慢慢结痂。

这个城市有多热闹，他的心就有多寂寞。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发出感慨，说很怀念大学时聚在一起吃饭的场景，觉得特别热闹。

我也会想念那段时光，却不会在想念它们的时候带着心酸。他对着我嘿嘿一笑，说吃饭的时候不应该话多的。我知道他怕我听出他情绪不太对。

可是朋友不就是这样子的么，在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他要肩膀我就给他靠，不然我来这个城市也毫无意义。

我把他的头按在我的肩膀上，像个长辈一样跟他说：“疯子，不要再装了，你这家伙最不擅长演戏了。”

他就安静地趴在我的肩膀上，又开始掉眼泪，“玲子，我快撑不住了。”

所有的悲伤，到了夜晚就开始肆意蔓延。就算白天装得再相安无事，可是只要夜晚来临，那些不好的往事通通都跑了出来，让你防不胜防。

既然已经撑不住了，为什么还要再勉强？难道暂时放下心里的枷锁就会死掉？

“你是不是特别想哭？”我问他。

疯子狠劲儿点了点头，我说：“那咱们去爬楼顶，到了楼顶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谁都看不见。”

我也不等疯子答应我，就去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瓶啤酒，拎着啤酒拽着他去爬楼顶。到了楼顶，我们一边喝啤酒，一边说说笑笑，最后他哭得撕心裂肺。

我就跟他说：“疯子，想哭就哭，谁说男人就不能掉眼泪！咱们这次哭个够。”

那个晚上，我们就像又回到了大学时光一样，想说什么话就肆无忌惮地说，想笑就大声笑。曾经连哭都要藏着掖着，在这一夜，都尽情地发泄出来。

我跟疯子说，可以脆弱，但不要懦弱。

疯子愣了一下，很快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玲子，再给我一段时间，总会好的。”

只要心里还有阳光，那这短暂的黑暗就不可怕，怕只怕心里原本充满阳光，却被眼前的不快乐蒙蔽双眼。

确定他真的没事了，我才又回到了武汉。该上班上班，该写字写字。疯子依旧时不时地给我发信息、留言。

开始的时候他仍然白天嘻嘻哈哈，晚上偶尔伤感得像个诗人，总是发一些酸得死去活来的话，什么黑夜是永远都不会到来的黎明，什么悲伤永远都是逆流成河，基本上只要他发这样的消息给我，我都只看一眼就删除，然后发几个撇嘴的表情给他。

再后来，他终于连难过都没有了。整个人调整好状态，每天依旧奋发向上，好像那个有志气的好青年又回来了。

疯子说，有我这个朋友真好，若不是我，可能他也不会好得这么快，没准窝囊地躲在哪个角落再也抬不起头了。

我当时就给他了一拳，难道朋友之间就只是用来享福的，遇到了挫折不找朋友利用利用，怎么能凸显朋友的价值。

当时他笑了笑，说以为离开了熟悉的城市，天都要塌了，好在他坚持了下来。天没有塌下来，反而又让他开拓了另一片疆土。

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脸的自信，就像古代小说里指点江山的大将军一样。我知道，这才是他该有的生活。

有一阵子，我不停地收到同一个读者的留言，每次都是给我写一句话：玲子，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把我抛弃了。

对于这种一上来就对世界充满控诉的人，我一般都不愿搭理。可是她不停地给我私信，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的微信号，一直不停地刷微信、刷留言，最后我实在扛不住这种骚扰，给她回了一句话：为什么其他人都能活得潇洒自在，唯独你觉得被抛弃，难道世界就这么混蛋，只对你一个人苛刻吗？

可能是她觉得我说话太难听了，好久都没有再打扰我的生活。

一个月过去后，我居然又收到她的留言，她说收到我发的那段话时，怎么也想不通。看了我的书，觉得我是个特别知书达理的女孩子，谁知道我脾气并不怎么好。

我在这边看得都要气笑了，好像没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写文字的人就不能有脾气吧。对于那些处在心情低谷期的人，我会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有多美好，只要挺过去这一阵子，未来都会慢慢变好。

可是遇到一上来就像个愤青一样抱怨这个时代有多么不公平的人，我说话也就不那么动听了。

你要知道，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都只是我们最美好的愿望。如果想要的愿望没有实现，或者生活里受了一些挫折，我们就要自怨自艾，整天都摆出一张祥林嫂的面孔，那我们又怎能过得快乐？

虽然她的抱怨让我有些不高兴，但是想了想，因为她信任我，所以愿意把她的故事分享给我听。我不想破坏这份信任，于是把疯子的故事讲给他听。

她立马就哼哼了两声，用特别瞧不起的语调说疯子不是个男人，不就遇到点破事么，至于哭哭啼啼的吗？

哭就不是男人了，谁说只有女人才配掉眼泪？

难道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吞到肚子里，然后每天都兴高采烈，才能叫男人？

她又说，她受过的委屈比疯子要多得多，但是从来都没有哭过。

是的，从来都没有哭过，可是却每天活在抱怨中，这比痛痛快快哭一场之后就重新活过来又好得了多少呢？

我回复她，也许你觉得疯子是懦弱的，但是时间总会证明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懦弱。

后来的后来，她再也没联系我，我也没有主动再去问她过得怎么样。志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觉得世界抛弃了她。可是我却知道疯子过得越来越好，每天都是崭新的。

有时候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惜，很多人误把懦弱当脆弱，却把脆弱当懦弱。于是该脆弱的时候会懦弱，慢慢地，就真的变得懦弱起来。

也许你现在就跟疯子最开始的时候差不多，觉得每一天都过得不快乐，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底，然后带着有色眼镜去看这个世界，觉得它真的亏欠你太多。

慢慢地，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对不起你，然后把自己捆绑起来，变成我们眼中懦弱的人。

说不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想起当初受过的苦与痛，忍不住就去想，如果当时发泄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那今天的自己，会不会大有不同？

其实故作坚强久了，就是变相的懦弱胆小。你是自己世界里的主人，伪装笑容给谁看？只有该哭的时候大声哭，该笑的时候大声笑，所有的情绪都是真的，你才会是真的。

如果你都不是你，那你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