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职业生涯中的三个瞬间

曾庆延

2003年7月21日

武汉，阳光灿烂的一天，虽然才上午9点，空气中就弥漫着奥热。走过蛇山，回望蛇山南麓尚在进行最后装修的武汉爱尔眼科医院大楼，不知怎么，头脑中突然划过3年前刚接到山东省眼科研究所入学通知时的情景，科教科的主任专门给我电话说，“谢教授让你学白内障专业，这样毕业后比较好找工作”，可那时我是看了谢立信教授的很多专著文章，知道他在角膜病专业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专家，因此一心想跟随他学习角膜病专业。3年的学习生活飞快地过去了，我又回到生我养我的这块土地，希望用我的所学发挥所长，为家乡众多的角膜病患者解除疾苦，但是我也深深地明白其实并不容易，由于受到角膜材料来源的限制，加之角膜病患者多是低收入的农民，常常无条件就医，角膜病专业很难在患者数量和经济收入上与其他专业匹敌，因此也不受到医生和医院的重视，尤其是在综合性医院。武汉爱尔是一家即将成立的大型眼科专业医院，它会是一个开阔的平台，让我投身其中，去学习、去成长、去发挥吗？

怀着七分憧憬，三分忐忑，我走进与爱尔隔街而立的武兰大厦，找到爱尔筹备办公室，说明来意并填写一张表格后，我很快被引进喻教授的办公室，那是一间简洁而整齐的房间，一位长者正坐在桌后，见我们进来，他迅速起身迎来，让我坐到沙发上，又转身亲自去给我倒茶。说来惭愧，虽然去读研前已在武汉市中心医院工作了6年，也早已耳闻湖北省眼科主任委员喻长泰教授的大名，但作为一名小医生，一直无缘亲见。这次有意加入爱尔，也是受喻教授威望所吸引，但毕竟爱尔作为一家民营眼科机构刚刚在国内起步，是投身这个崭新的舞台，与大家共同创业共同发展，还是回到国有医院，继续那种安稳平缓的生活？思绪正纷乱中，喻教授已回到沙发边，递给我一杯温热的菊花茶，“来，天气热，喝点茶解解暑”，我忙不迭起身接过茶，心中无比感动，来前心中做了无数设想，但怎么也没想到一位名满国内的大教授会是这样的慈祥和平易近人，一颗砰砰乱跳的心顿时踏实下来。坐在喻教授身边，听喻教授娓娓道来武汉爱尔目前的情况和未来规划，心中也逐渐清晰地展现出一幅蓝图：武汉爱尔将成为湖北最大的专业三级眼科医院，这里将汇聚各专业的优秀医生，大家将共同为发展湖北省眼科事业努力……

回家的路上，虽然正值正午，烈日当头，我心中却充满了喜悦与宁静，离开学校后数日的奔波、焦虑、彷徨都消失殆尽。到家后，我给家人一一打电话说明我的考虑决定与理由，他们都支持我的选择。晚上，我迫不及待地给喻教授打了电话：喻教授，我愿意追随您加入爱尔，希望您能收下我这个学生……

2003年12月18日

早上6点，天还未亮，我已洗漱完毕，昨天一晚未踏实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病人、手术室、手术器械的画面，今天上午将是我第一次主刀做穿透性角膜移植，虽然读书期间已作为助手上过数百台角膜移植，来到爱尔的这几个月又请专家过来做了几例，整个过程已熟捻于心，但心中总是有依赖之情。前两天我找到喻教授说有患者需要角膜移植，这两天正好也有角膜材料，是否还是请专家过来，他看着我，温和但不容质疑地说，“专家带教最多两次，再就需要你自己去做了”。看出我心中有些惴惴，喻教授又微笑着安慰道，“没关系的，让叶应嘉主任给你压阵”。

早早地来到医院，查房开医嘱做好术前准备，我第一个进入手术间，把手术器械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让护士拿去消毒。患者接进手术间，是一名45岁的男性角膜溃疡患者，很敦厚的农民，我一边给他做球后麻醉一边跟他扯起家常，让他轻松些不要紧张，但其实说实话，我内心比他还紧张。

手术终于要开始了，叶应嘉主任坐在助手位上，用眼神示意我镇定放松，并有条不紊地递给我所需器械，固定眼球，标记钻切角膜，制备相应大小供体，到了最关键步骤——剪除后取下患者病变角膜，因患者角膜感染较重，合并前房积脓，还需将脓性渗出取出并冲净。这时患者眼球处于“开天窗”的状态，稍有不慎即可能出现虹膜损伤、晶状体脱出甚至爆发性脉络膜上腔出血，看着随着患者呼吸在起伏颤动的虹膜和晶体，我屏住呼吸，按捺住砰砰跳的心，尽可能轻柔平稳地取出渗出膜，冲洗后迅速盖上供体角膜，将缝第一针时，我镊持角膜植片的左手已经有些颤抖，这时，叶主任轻轻碰了一下我的右手，递给我一把已夹好线的针持，同时稳稳地夹持住下方植片边缘，我调整了一下呼吸，针穿过植片植床顺利打结，1针、2针、3针、4针，终于完成了最为重要的4针缝合，虹膜没有脱出，我轻吁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到叶主任一双充满鼓励与期许的眼睛，和透过口罩都能感受到的微微笑意。

接下来的手术步骤异常顺利，成功完成手术后，患者平安地回到病房，我绷紧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心中充满了欢畅和感激之情。我庆幸在我人生的成长道路上，能遇到喻教授、叶主任这样的良师益友，他们全心地、毫无保留的指导和参与，帮助我迈过了这一艰难的门槛。以后的成长之路还会很长，但我相信有他们在身边，我一定会大胆、努力地向前冲，尽全力做到最好！

20116月30日

厚厚的散发着墨香的书终于送过来了，这是爱尔眼科系列丛书之五——一本由我主编、喻长泰教授主审、吴尚操参编的《临床角结膜病图谱》。拿出一本翻开，挺括的铜版纸，精美的印刷，清晰的图片，无一不体现出每一个参与者的心血。我快速地翻阅着，脑海中也像走马灯一样地回放出一幅幅画面。

还是在2008年3月，我院角膜病专科门诊月门诊量已突破1'100人次，患者来自湖北省内各地市，还有不少从湖南、江西、安徽、陕西、河南慕名而来的病友，其所患疾病形形种种，有些甚至称得上是千奇百怪，为了让患者更清晰直观地了解他的病情，我们对每一位患者都会拿着他的角膜照相跟他解释，治疗后也会再用照相记录下病情的转归。这样每月每年的积累下来，照片数量以及所涵盖的疾病种类都相当的可观。每次看照片的时候，心中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美国威尔斯眼科医院的临床眼科图谱与精要系列，那是我最为欣赏的眼科参考书之一，病例照片丰富精美，叙述文字简明扼要，对临床有极大的指导性，只是可能因为人种、地域的区别，书上有些病例在我国并不常见，而有些我国多发病在上面却缺乏详尽描述。是否能够整理出反映中国人角结膜病变特征的资料，集结成册，以供大家参考呢？这种念头偶尔也从脑中飘过，但又觉得有些自不量力。武汉爱尔从2003年开业以来，已主编出版了数本专著，可那都是喻教授亲自主编并参与撰写的，我一个刚升副高的年轻医生，能有资历去编写一本专著吗？

2009年8月，我考上第二军医大学的眼科学博士，需要到上海去修一学期的基础课。临走前，我去跟喻教授辞行，喻教授亲切地鼓励我，“能有这样的机会不容易，平时临床工作忙，有这样大块的时间可以多看看书，写写文章”。听着他的谆谆教诲，我忽然想起埋在心中那个隐约萌芽的念头，情不自禁地向喻教授和盘托出，没想到喻教授竟极为高兴地说，“好啊，你只管好好写，全力支持你！”我看着喻教授慈祥的笑脸，心中既感动又兴奋。

2010年2月，一学期的学习生活转眼结束了，课程安排的相当多且难，只能抽课余时间整理那数量庞大、刻了整整十张光盘的照片，有些因年代较早相关资料已缺失，工作进展很是缓慢。这时回到医院的我既想见喻教授又有些怕见到他，果不其然，喻教授见到我第一面就问起，“那本书写的怎么样了啊”，我有些心虚地回答，“正在写呢”，心中则暗下决心要好好努力，加快进度。

春节过后又进入3月份的临床高峰，每忙完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总是很想休息，但一看到书房里那高高几摞参考书籍，就想起喻教授善意的鞭策，于是又扑在书桌上、电脑前，直到深夜。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书稿在一天天增厚。终于到了集结成稿的那一天，我捧着明维帮我排好打印出的沉甸甸的一摞书稿，送给喻教授审阅并请他作序，喻教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我好好看看……”

图谱排版印刷的工作比想象的要难，全书有500多幅照片，要清晰地体现病变特征和细节，对印刷和纸张质量要求非常高，成本也随之增高。我有些担心地去请示喻教授，他挥挥手说，“没问题，你放心去做”。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和出版社的编辑们反复的排版、打样、校稿，照片调色，终于尘埃落定，所有的辛苦没有白付，换来了手中这印刷精美的图谱……

10年中的3天，只是沧海一粟，可是它们在我的生命中却有着非凡的意义，见证着我从一名青涩的刚毕业研究生到能独当一面、小有成绩的医师的成长历程，而这成长之路上，离不开喻教授这样的师长时时指引，离不开众多同事、好友的全力相助，更离不开爱尔打造的绝佳平台！未来之路上，相信我们会走的更稳、更好！

（曾庆延，主任医师，眼科博士，武汉爱尔眼科医院副院长兼角膜病科主任，准分子科主任，《眼科实践与研究》杂志编辑部主任，武汉爱尔眼库主任，武汉爱尔金质奖章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