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以茶代酒——寒夜客来茶当酒
以茶代酒的典故出自于《三国志·韦曜传》。公元252年,吴太祖孙权病死,孙皓登王位。孙皓在执政后期沉溺于帝王的奢侈生活,变得专横跋扈,残暴施虐,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尽失民心。孙皓好酒,经常摆酒设宴,强邀群臣作陪。每设酒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人以7升为限(按现在的度量衡折算,当时的一升酒为2斤),不管会饮酒与否,必要碰杯大饮,每杯定要见底。孙皓是个暴君,说一不二,动辄杀人。所以每次席间,一片狼藉,群臣七倒八歪,醉卧地上,丑态百出。其中有个人叫韦曜,酒量只有2升。韦曜原是孙皓的父亲南阳王孙和的老师,任为太傅,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因其地位相当特殊,孙皓对韦曜也格外照顾。早知韦曜不胜酒力,就在杯里暗中换上清茶,韦曜也心领神会,故意高举酒杯“,以茶代酒”干杯,这样就不至于醉酒而失态。
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激发灵感,但是,一般人很难喝到“恰到好处”。真正能“斗酒诗百篇”的除了李白,恐怕没有第二人了。茶则不然,一杯清茗不但可以唤醒“灵感”,更能捋顺文思。正所谓:“酒壮英雄胆,茶助文人思。”
以茶当酒是古代文人的一个发明。“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这是宋朝诗人杜小山在一个明月照窗的寒冬之夜,与朋友相对而坐,以茶代酒,品茗赏梅,欢叙旧情后,有感而发,写下的一首诗。以茶待客,乃古代人情交际的礼节,一杯清茗表达了深情厚谊。“高灯喜雨坐僧楼,共话茶杯意更幽。”(王沂诗)宾主之间,喝着聊着,是那样的惬意,那样的酣畅淋漓。
如果说,酒可以浇愁,那么,茶也可以解忧。孟浩然被李白戏称为“风流天下闻”,他因为仕途失意,自洛阳东游吴越之时,途经新昌,在《清明即事》一诗中,描写了自己以茶代酒,化解落寞心境的情景:“空堂坐相忆,酌茗聊代醉。”
3.以茶寄情——吟诗不厌捣香茗
茶与酒一样,是人与人之间传递情感的纽带。文人之性情、亲情、柔情,皆在茶中得到展示。人们都知道李白善饮,自称是酒中仙,其实,李白也非常喜欢喝茶。有一年,他游历金陵栖霞寺时,偶然遇上了自己的族侄——玉泉寺中孚禅师。中孚禅师既通佛理又喜欢饮茶,常年在乳窟中采茶后制成仙人掌茶,以茶供佛,并招待四方宾客。他与李白叔侄相见,自然格外地亲切。他送给李白上好的仙人掌茶,李白早就听说玉泉山仙人掌茶是天下佳茗,笑纳后信笔以诗《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并序》答谢,字里行间流露出对仙人掌茶的喜爱和对侄儿的感激之情。这是唐代的一首咏茶名作,为源远流长的中国茶文化留下了一段极其宝贵的资料。
文人大多仕途失意,归隐自然,与佳茗相伴,与茶结缘者不可胜数。品茗可以使文人清醒,排遣孤闷,心胸开阔,灵感喷发,助诗兴文思;品茗为文人的生活增添了无限情趣,增进了心性修养。
历代骚人墨客都知茶、爱茶、享受茶,许多著名的诗篇便是在茶香中酝酿创作出来的,有“不饮茶做不了诗人,名诗人不能不写茶诗”
之说。宋代苏东坡一生坎坷,却嗜茶如命,“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把茶拟人化、美化,被广为传诵。唐代诗人卢仝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是古今茶诗的扛鼎之作,被传为千古绝唱。
《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节选)
卢仝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4.以茶斗智——斗茶味兮轻醍醐
斗茶即比赛茶的好坏,始于唐代,又叫“斗茗”、“茗战”,是一种“雅玩”。斗茶时,斗茶人要各自献出所藏名茶,轮流品尝,以决胜负。斗茶内容包括茶叶色相与香度、茶汤香醇度、茶具优劣、煮水火候等,俱臻上乘者为胜。
斗茶时间多在清明,新茶初出,绿叶刚焙。参加者多的十几人,少的五六人,旁有围观者。如在茶店品斗,则附近店铺老板或伙计会轮流去凑热闹,特别是欲购茶叶的顾客,更是一睹为快。
斗茶由二人或多人共斗,内容分两方面:一是汤色,即茶水颜色。“茶色贵白”,以青白胜黄白。二是汤花,即汤面泛起的泡沫。
决定汤花优劣也有两项标准:第一是汤花色泽;第二是汤花泛起后,水痕出现早晚,早者为负,晚者为胜。
斗茶的前身就是茶宴,实际上就是一次难得的聚会时间。唐朝文人喜欢参加茶宴,这种雅致的聚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生嗜茶如命的白居易在苏州做官时,一天夜里,听说交好的贾常州和崔湖州两位刺史在顾渚山的境会亭摆设茶宴,但是自己因坠马受伤不能前往,无奈之际,只能在诗中想象一下那热闹的景象,“遥闻境会茶山夜,珠翠歌钟俱绕身,盘下中分两州界,灯前合作一家春”,仿佛他已身临其境。白居易善于记录文人的茶事活动:“细啜襟灵爽,微吟齿颊香。归来更清绝,竹影踏斜阳”,生动地描写了品茶时的情景。
斗茶富有趣味性和挑战性,给人们的生活增添了乐趣。司马光与苏东坡之间有过一次有趣的斗茶经历。相传有一天,司马光约了十余人,同聚一堂斗茶取乐。大家带上收藏的最好茶叶、最珍贵的茶具赴会,先看茶样,再闻茶香,后尝茶味。按照当时社会的风尚,认为茶类中白茶品质最佳,司马光、苏东坡的茶都是白茶,评比结果名列前茅,但苏东坡带来泡茶的是上雪水,水质好,茶味纯,因此苏东坡的白茶占了上风。苏东坡心中高兴,不免流露出得意之状。司马光心中不服,便想出个难题压压苏东坡的气焰,于是笑问东坡:“茶欲白,墨欲黑;茶欲重,墨欲轻;茶欲新,墨欲陈。君何以同爱此二物?”众人听了拍手叫绝,认为这题出得好,想苏东坡一定会被难住。谁知苏东坡微笑着,在室内踱了几步,稍加思索后,从容不迫地欣然反问:“奇茶妙墨俱香,公以为然否?”此语一出,众皆信服。茶墨有缘,兼而爱之;茶益人思,墨兴茶风,相得益彰,一语道破,真是妙人妙言。自此,茶墨结缘,被传为美谈。
5.以茶明志——尘心洗尽兴难尽
中国文人历来奉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由于理想与现实相去甚远,故而从“学而优则仕”的参政之路转向“退而求其次”的归隐生活,坐而论道,谈说玄理。茶的清心、淡泊恰恰符合文人的这种心态。文人对茶的追求不单单在于茶的本身,而是追求一种纯净、深远、空灵的意境。作为最有文化和艺术品味的群体,文人品茶最有特色,常将自己置于自然界的山水之中、品茶作诗,必讲究泡饮技艺。明《徐文长秘集》中描绘了一幅幅美妙的品茗图景:“精舍、云林、竹灶,幽人雅士,寒宵兀坐,松月下,花鸟间,清流白云,绿藓苍苔,素于汲泉,红妆扫雪,船头吹火,竹里飘烟。”这种品茗环境给人带来的悠闲安逸不是用语言能够形容的。
明万历十九年(1591年)的秋天,南京太常寺博士、礼部主事汤显祖,因不满当时官僚腐败,愤而上《论辅臣科臣疏》,弹劾大学士申时行并抨击朝政,触怒了皇帝,被贬为徐闻典史,后至浙江遂昌任知县。面对人生失意,仕途坎坷,他没有从此沉沦,而是时常邀上三五知己饶有兴趣地上山亲自煮茶。他的《竹屿烹茶》诗“君子山前放午衙,湿烟青竹弄云霞。烧将玉井峰前水,来试桃溪雨后茶”,就是他当时煮茶情景的真实写照。
宋代著名词人李清照在《金人录后序》中,记有她与丈夫赵明诚回青州(今山东益都县)故第闲居时的一件生活趣事:“每获一书,即同共校勘,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李清照、赵明诚夫妇在饭后间隙,一边饮茶,一边记忆学习,给后人留下了“饮茶助学”的佳话,亦为茶事添了风韵。
茶乃大自然的精灵,其质朴无华自然天成,品茶一直被文人当成一种高雅的艺术享受,既讲究泡饮技艺,更注重情趣,追求天然野趣。茶带给文人的是净化,是纯洁,心灵的纯净与山水融为一体,天人合一,找回最自然的真我,真可谓“从一杯茶叶看世界”。
品茶一直被文人当成一种高雅的艺术享受,既讲究泡饮技艺,更注重情趣和追求天然野趣。文人寄情山水间,不思利禄,不问功名,“平生于物原无取,消受山中一杯茶”。茶得山川之胜而显风流,山川得茶之养更显人文神韵,诗魂与茶魂融而为一,如入忘我清境,内心的超脱与恬淡融入杯杯清茗。酒醉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茶醉了,“一语道破红尘事,一杯清茗傲王侯”。这是一种令人称慕的气节,一种令人慨叹的豪迈。
第四节博戏明智
古代的博戏文化十分发达,最古老的博戏始于何时,准确年代很难说清。据《史记》和其他有关文字的记载,博戏的产生至少在殷纣王之前。我国最早的博戏叫“六博”,有6支箸和12个棋子,箸是一种长形的竹制品,相当于今天打麻将牌时所用的骰子。
据《颜氏家训·杂艺》所载,博戏又分大博、小博。大博的行棋之法已不可考,小博的玩法在《古博经》里有比较详细的记载。其方法是:两人相对坐,棋盘为12道,两头当中为水。把长方形的黑白各6个棋子放在棋盘上,把2条鱼置于水中。比赛双方轮流掷琼(即骰子),根据掷采的大小决定棋子前进的步数。棋子到达终点,将棋子竖起来,成为骁棋(或称枭棋)。成为骁的棋,便可入水“牵鱼”获筹。获六筹为胜。未成骁的棋,就称为散棋。骁棋可以攻击对方的棋子,也可以放弃行走的机会而不动,散棋却不可。
后来的博戏扩展到围棋、象棋、对字(对诗联句)等以静为主的雅戏,另外还有蹴鞠、斗鸡、麻将等热闹的街巷娱乐,成为中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之道。
1.围棋——闲敲棋子落灯花
琴、棋、书、画,是中国四大古老文化艺术,其中的棋指的就是围棋,它们伴随着儒、释、道思想和其他文化艺术,融贯于绵绵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史。在琴、棋、书、画之中,又以围棋最为特别,它不仅具有其他艺术门类的许多共性,诸如抒发意境、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生慧增智等等,而且还与天象易理、兵法策略、治国安邦等相关联,因此,它是一门综合性文化艺术。
南朝《述异记》有载,“晋樵夫王质,入石室山,观二童子下棋,不觉斧烂柯矣。质归故里,己及百岁,无复当时之人”。这个烂柯的故事,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棋事,古人有很多关于烂柯的诗句,传颂着其中的围棋精神。“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人事沧桑恍如隔世,人们多用烂柯来形容人世间的巨变。围棋在东晋被称为“坐隐”、“手谈”,道出了围棋所蕴含的文化内涵。至北宋,又有徽宗所言“忘忧清乐在枰棋”,故围棋又被称为“忘忧”;烂柯传说流传,围棋又有“烂柯”之名。坐隐、手谈、忘忧、烂柯这四个词,正是围棋文化和中国文化精神暗合的地方。
围棋被称之为坐隐,正是道家所崇尚的隐者风范、魏晋的名士风度。阮籍是玄学的代表人物,他本人对于围棋浸淫极深。《晋书·阮籍传》有载,某天阮籍照常在友人家里下棋,这时门子来报,他母亲刚刚去世了,让他赶紧回去料理后事。友人深知他的性格,委婉地表示可以将棋局暂停,先回家去。他不为所动,坚持要把棋下完。棋局结束后,他饮酒二斗,长号一声,吐血数升。这样的事情即便放到现代,也足以令众人惊诧的。围棋,在魏晋名士的心目中,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游戏,而是一种哲学活动、悟道活动,对弈折射出他们的生命哲学,也表现着他们形而上学的苦涩悲凉的思索。围棋黑白二子象征日月阴阳昼夜,圆形棋子象征天象苍穹,棋盘四角可比地象四方。棋局搏杀,沧海桑田;棋盘胜负,世事纷争。诸如此类种种,皆可拟世事,让人自己去悟道、去品世。
围棋能够启迪人的智慧。很多兵家常用的战术也经常鉴于黑白子的拼杀间,如“围魏救赵”、“瞒天过海”。一盘棋局的优劣同下棋人运筹帷幄的能力和气势是分不开的。唐代传奇记载了关于虬髯客与李世民争天下的故事。虬髯客善相面,自认为有天下之份,有打天下的志向。他从李靖那里听说了李世民的一些情况,就约李靖一起赴太原找李世民下棋,实际上是去探视虚实。李世民应邀来到,虬髯客一看李世民神采奕奕,光彩照人,果真是“真龙天子”的模样,心里就有些吃惊。他没等李世民坐稳,就抓起四子摆在四个角的四个星位上。嘴里还高声大呼:“老虬四子占四方!”李世民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子,放在棋盘的天元上,朗声道:“小子一子定乾坤!”虬髯客顿失与李世民争天下之心,远赴他地另建王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