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人群较放榜时刻更拥挤十分，密密麻麻，声息不绝。素珍脑里唯剩“水泄不通”四字。
“李怀素。”
一道声音忽而从不远处传来。
不想，却如一瓢水浇落心头，教她激灵灵一颤。这声音，那天在国子监听过。素珍一惊，寻去，只见人群之后，灯火阑珊之地，数人环立，居中一蓝衫男子双眸浅睐，负手看着她。
慕容六。
素珍倒吸了口气。大抵是因为她的命运就握在他掌中，她心头止不住又乱跳起来，倒一时暂罢了怨恨。其他数人中有那天的白衣男子、后来的那个少年、青龙和慕容六的另一名随从。
不知为何，穿针引线的霍长安却是没在。
“喂，丑小子，听说你近日出尽风头呢。”如玉少年挑眉问道。
他看上去和她同岁，眼中带着好奇，又俨然有傲意。倒是那白衣男子仍是笑意薄薄，一如那天。
素珍赶紧迎了上去，端端正正地对少年道：“不敢，小少爷见笑了。”
“哼，本少哪里小了？说不定比你这黄毛小子还要长几岁呢。”
“是是是，大少爷说得对。”
她方看到少年厌恶地翻翻白眼，头上却已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下，微疼。她瞪着蓝衫男子，不，慕容六手中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折扇，“你做什么打我？”
“因为，这副模样不适合你，我看着不惯。”慕容六淡淡道。
“那小人该是什么模样？”素珍一愣，道。
“像我九弟一样，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呀，六哥！”少年一脸委屈。
素珍这下是彻底愣了，头上很快又吃了一下。这次更疼一点。
“六少，小人本来就是这般谦恭温良，你要小人怎么着呢？”素珍仍是小心赔笑问道。
听得她说“谦恭温良”，其他几人都笑了。却见慕容六眸光一厉，手中折扇又往她头上敲下，这次却疼极……这男人是真打的。
素珍摸头跑了几步，一时心中痛楚。若非他，她如今何须如此？
一场家祸，皓月长空仍在，世间却早已没有了冯素珍。
她当初是什么模样，在来上京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渐渐忘了。
现在，她只能是这般模样。
没有资格有自己的脾气。
这样想着，她摸摸头，默默走回慕容六身边，低声道：“当日六少遇刺之事，怀素不敢邀功。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好笑，来做赌资最是不错，只是，能不能请你替我向皇上美言几句？开罪了公主，是我愚笨。我……如今会试考了第九，我不求什么，只求殿试皇上能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
“你是怕有人用会试名次将你说出来，替阿欣出气。在天下人面前装得好，现下知道自己得了名次，就现形儿了。既要当婊子，当日何必立牌坊！”少年冷笑一声，眸中扯出一抹鄙夷。
素珍心上被那疼拉扯着，一下又一下，却心知不可多驳，只是紧紧咬住唇，余光瞟着慕容六。他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