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市主持孟氏秘书学校的威廉·孟恩太太,没有花两星期的时间去想怎样让别人开心就治好了她的忧郁症。她的忧郁症不是花了十四天才治好,而是只花了一天,只是去想想她该怎样让两个孤儿高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五年前的十二月里,”孟恩太太说,“我正沉溺于一种悲伤而自怜的情绪之中。在多少年的快乐婚姻生活之后,我失去了心爱的丈夫。当圣诞节快来临的时候,我的伤感也越发沉重起来。这辈子从来都没单独度过圣诞节,我真的很怕这次圣诞节的来临。很多朋友来请我和他们一起过,但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可以感受到任何快乐。我知道,无论在哪个宴会上,我都会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所以,我拒绝了他们非常诚恳仁慈的邀请。快到圣诞夜的时候,我更加感到自己是那么可怜。是的,我应该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值得感谢的事,就像我们所有的人都有很多值得感谢的事情一样。圣诞节前一天,我在下午三点钟离开了办公室,百无聊赖地走在第五街上,希望可以治好我的自怜和忧郁。
“大街上挤满了开心的人,这些景象使我回忆起那些已经流走的美好岁月。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孤单又空虚的公寓,我就受不了,心里感到十分迷茫,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忍不住泪水直流。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了公共汽车站前。我想起了以前常常和丈夫随意搭上一部公共汽车,只是为了好玩的情景。于是,我就走上了第一辆靠站的公共汽车。当车子过了赫德逊河,又走了一阵后,我听到司机说:‘终点站了,太太。’我下了车,甚至不知道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那是一个很安静很平安的地方,我走到住宅区的一条街上,走过一座教堂,听见里面传来《平安夜》的美丽曲调。我走了进去,教堂里空空荡荡的,一如我的心境,只有那个弹风琴的人。我悄悄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装饰得非常漂亮的圣诞树上的灯光使整棵树看起来像很多的星星在月光下舞蹈,悠扬的乐声,再加上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使我觉得我有点眩晕起来,感到自己非常虚弱而沉重,结果就昏然地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吓坏了,看见我的面前有两个小孩子,显然是进来看圣诞树的,其中一个是女孩,正指着我说:‘不知道是不是圣诞老人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当我醒过来的时候,那两个小孩也吓坏了,我告诉他们我不会害他们。他们穿得很寒酸,我问他们的父母在哪里。‘我们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他们说。原来他们是两个孤儿,而且他们的境况比我以前所见过的孤儿的境况要差很多。他们使我对自己的忧伤和自怜感到惭愧起来。我带他们去看了那棵圣诞树,然后,带他们去一个小饮食店吃了点儿点心,还为他们买了一些糖果和礼物。我的孤寂竟像变魔术似的被一扫而空了。这两个孤儿为我带来了几个月都不曾体验过的真正的快乐和忘我。当我和他们聊天的时候,才发现我自己原来是那么幸运。我感谢上帝,因为我童年时的圣诞节都充满了欢乐,充满了父母对我的爱和照顾。这两个小孤儿带给我的远比我带给他们的多得多。这次的经验深深地教给我一个道理:只有使别人快乐,才能让我们自己快乐。我发现快乐是有传染性的,在施与的同时也在接受。只有帮助别人并付出我们的爱,才能克服忧虑、悲伤以及自怜,而且觉得自己像换了一个人。我的确是一个新人,不仅是当时,而且在往后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
那些因为忘了自己而得到健康和快乐的故事,一本书也写不完。例如,玛格丽特·泰勒·叶慈,她是美国海军中最受欢迎的女人之一。
叶慈太太是一位小说作家,但她的那些神秘小说没有一本及得上一个真实故事的一半有趣。这件事发生在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军舰队的那天早上。当时,叶慈太太卧病在床已经一年多了,她得的是心脏病,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要躺二十二小时。她所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到花园去做日光浴。但即使这个时候,她还需要一个女佣搀扶着。她告诉我,在那段时间里,她认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废了。“要不是日本人来轰炸珍珠港,把我从这种自满的状态里赶了出来,”她说,“我绝不可能过上真正的生活。”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叶慈太太把她的故事告诉我,“一切陷于混乱之中。有一颗炸弹就落在我家的附近,爆炸的威力把我从床上震掉了下来。军方的卡车赶到基地的附近,把陆军和海军的眷属接到公立学校里。然后,红十字会给那些有多余房间的人打去电话,让他们收容。红十字会的人知道我床边有个电话,因此要求我替他们记录所有的资料。于是我记录下所有的陆军和海军的眷属,以及孩子们被送到什么地方去,而红十字会也通知所有的海军和陆军人员打电话给我,问我他们的家人分别安顿在哪个地方。
“我很快得知,我的先生罗伯特·叶慈上校安然无恙。我尽量想办法让那些不知道她们丈夫生死的太太们保持快乐情绪;我试着去安慰那些先生们被打死的寡妇,伤亡的人真的不少。海军和陆战队里,有两千一百一十七个军官和士兵阵亡了,还有九百六十名失踪。
“起先,我一直躺在床上接听所有的电话。然后就坐在床上听电话。最后,我很忙,很兴奋,所以忘记了我的虚弱,走下床来坐在桌子边。帮助那些情况比我坏得多的人时,我完全忘了自己。以后除了每晚正常的八小时睡眠外,我没有再回到床上去。现在我明白,假如没有日本人轰炸珍珠港这件事,我也许会终此一生都做一个半残废者。我躲在床上非常舒服,一直都有人照顾我。现在才知道,我当时已经不知不觉中放弃了让自己痊愈的希望。
“珍珠港事件是美国历史上一次最大的悲剧,但于我个人来说,却是一件好事,那次可怕的危机使我产生了力量,而那种力量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它使我不再只注意到自己,而去关心别人。这给了我一些很重大且不可或缺的东西,那些东西成了我生活的目标。我不再去只想自己,或只为我自己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