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兵政九兵法上(1)

兵計

何邦彥

昔岳飛將有事。必召諸統制與謀。謀定後戰。故有勝無敗。旨哉武聖也。故滅天下之大寇。必計防守遏絕之所。必知衝截攻圍之所。必熟策應掩覆之所。至於大寇。利走利守。利分利合。皆瞭然心目之閒。故曰。治軍之道為計三十有二。一曰和。二曰息。三曰量。四曰忍。五曰弱。六曰強。七曰致。八曰畏。九曰防。十曰需。十一曰久。十二曰激。十三曰斷。十四曰聽。十五曰詭。十六曰信。十七曰諜。十八曰閒。十九曰內。二十曰釁。二十一曰偪。二十二曰與。二十三曰善。二十四曰脅。二十五曰假。二十六曰名。二十七曰辭。二十八曰備。二十九曰法。三十曰同。三十一曰本。三十二曰保。

何謂和。上下一心是也。自古未有權奸在內。而大將能成功於外者。未有將相協和而敵不破衄者。大將在外。權貴在內。斯時也。稍與權貴忤。彼將肆然掣肘。敵不可摧。故權其輕重。則君父滅敵為重。賂事權貴為輕。吾甯貶小節。以抒滅國之患也。然承平無事。則必名節為重。爵祿為輕。貶節。權也。守正。經也。昔者杜預行之。後儒譏之。未嘗不為之悲悼不已也。

何謂息。息民而用之是也。吳夫差視民如仇。而用之日新。是以滅於楚。秦隋已得天下。用兵不息。底於敗亡。故息民者。善守國者也。

何謂量。知己知彼是也。敵強而己足抗之。則可以勝可以不勝。敵弱而己之謀臣不足敵之。則可以不勝不可以勝。敵實而備之者勝。敵弱而攻之者勝。敵勇而計困之者勝。敵之所利。吾則害之。敵之所長。吾則避之。吾之所利。吾慎行之。吾之所短。吾善濟之。故決之曰。君主孰明。將帥孰賢。地宇孰廣。士卒孰精。先於君將驗之。次驗之地利。驗之天時。驗之軍令國政。而廟堂勝負決矣。此孫子始計也。

何謂忍。孔子曰。小不忍則亂大謀是也。書曰。必有忍乃有濟。故能大忍者。可大有為於天下。觀忍之大小以決英雄大小而已。臥龍之智。無耦者也。司馬懿以不戰屈之。至受巾幗而不辭。於虖。蜀轉瞬為晉滅矣。夫非忍之為功也歟。至身抱奇略。披髮陽狂。遯草野甘心不悔者。知時也。知時則保身。保身則韜晦。忍之為功大矣哉。

弱者。強而示之弱以驕之。文公退三舍以驕子玉。囗伯比請羸楚師以張隨。匈奴匿壯士健馬而漢高被圍。之三者。誘敵之道也。

強者。弱而示之強也。立軍之道。變幻不測。有以我之散卒。囗敵之健卒者。以我之健卒。囗敵之散卒者。始雖一敗。繼必二勝。何謂致。敵所不戰。致而戰之是也。攻敵所以救。掠敵所以趨。裸體以辱罵。辱書以激怒。佯降以相誘。佯北以相覆。拘使以激忿。伐鄰以來救。之八者。激敵之道也。

何謂畏。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是也。恃強者敗。戒強者勝。恃勝者敗。畏敗者勝。恃險者敗。保險者勝。敗而畏者勝。敗而忘者敗。隨時隨地無不設防者勝。隨時隨處不致畏謹者敗。故觀將帥有三道焉。一曰才大小。二曰膽勇怯。三曰心畏怠。

非兵而如兵之謂防。水軍防火。陸軍防圍。軍行防覆。軍追防伏。晝戰防敗。宵戰防劫。敵降防詐。險阻防失。退兵防追。遠襲防截。遠行防飢。久攻防援。戰防劫寨。困防死囗。臥防刺客。飲防下毒。至於守城防敵。則必每垛二軍。一主外視敵軍。敢有回顧者斬。攻伐防敗。則必有截有伏。有誘有援。有夾攻。有奇兵。有正戰。敢有違軍者殺。未已也。大敗防乘。大勝防襲。軍眾防潰。軍少防圍。大風雪大雨露防掩入。錫詔書飛羽檄防偽致。一地不防。為敵所陷。一刻不防。為敵所算。之四語者。軍志之鑰。

遲而待之之謂需。德不足則增修。糧不足則積儲。軍不足則修補。此需之已者也。囗雄各起。必有傷者。吾俟其疲而攻之。敵人遠來。利在速戰。吾深溝高壘以困之。遇敵可滅不滅之。兵可乘不乘之。坐失事機。貽 國家害。此需之失也。何生曰。需有利有害。

急而乘之之謂疾。敵援未至。吾急攻之。險阻之地。吾先據之。有輕車捷馬。一日馳二百里者。有潛師利兵。一軍而襲國都者。有乘勝擊之。使不得合謀者。有席捲乘威。而勦滅後患者。有乘勝急進。而敵不知備者。有先需而後疾者。需為疾輔。疾為需輔。宜需則需。宜疾則疾。

久者何。持久以要之是也。敵無外援。敵無降志。必度我之力。足以制敵。可為之。不然。鮮有不敗者。

激者何。自激以作怒是也。速囗之役。季梁請下之。以怒楚師。楚伐庸。師叔曰。彼驕我怒。而後可克。蓋激將。必稱敵之勇焉。激士。必辱己之名焉。

斷者何。決也。好謀無斷。每戰必敗。得策輒行。每戰必勝。蓋斷者。必合彼之利害衡之。必合己之長短衡之。計之已決。不為小敗沮。不為君命止。不為囗言惑。或誘或截。或伏或援。或追或遏。是之謂軍司。當斷不斷。反受其殃。不當斷而斷。亦受厥咎。奉詔班師。中原不復。君子曰。惜哉。岳飛之無斷也。

何謂聽。集思廣益是也。聽於眾則受諫。聽於賢則謀決。聽於能則謀勝。聽於貴則令行。聽於私則大敗。聽於讒則軍離。蓋聽者必以萬勝萬敗計之。半勝半敗計之。不勝不敗計之。計之已熟乃行之。豈中心無主者可幾哉。

詭也者。行軍要道也。故聲東則擊西。聲西則擊東。班師則偽進。急戰則偽退。敵畏吾強則示之強。敵欺吾弱則示之弱者。詭道也。敵畏吾強則示之弱。敵欺吾弱則示之強者。亦詭道也。知己之所以詭人。而不知敵之所以詭我。一勝一敗。知己之所以詭人。而知敵之所以破我詭者。而我別行所詭。每戰必勝。知人之所以詭我。而知敵之所以防我詭者。而我別行所詭。每戰必勝。不知己之詭人。人之詭我。每戰必敗。迂儒治軍。而曰吾以詭道行之。吾弗。是欲滅君父天下也。

何謂信。治軍誓將。賞罰必信。信之在己也。不誅降卒。不掠婦女。曩者有此言矣。而反之。天下將不信而叛我也。帝王之軍。有詭有信。殘賊之軍。有詭有信。迂儒之軍。有信無詭。余曰。治國者。信為重。詭不可用。治軍者。詭為質。信為輔。

至於閒諜何為哉。有仕於其國。蹈釁以圖之者。有餌其臣僕。漏言於我者。有離其君臣將相之交者。有使人入其境。諜其事以相告者。是謂用閒。秦諜襲鄭而晉知之。子元伐鄭諜告曰楚幕有烏。是謂用諜。諜者。軍之耳目也。閒者。軍之心腹也。吾有謀矣。敵不能閒。機密也。故行軍之道。心腹有所未知。臨戰有所不漏。其神哉。

何謂內。奸之在內者也。欒盈之入晉也。因魏獻子。伯有之入鄭也。因馬師頡。莒嫠婦紡焉以度。而破紀鄣。楚子建之母召吳人而啟之。以入郢。今夫謀人之國。而使心腹為之內焉。國必敗。故金人之用秦檜。以相宋而宋遂滅矣。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何謂釁。或以內亂。或以外侵。或以年饑。或以遠襲。

何謂偪。孟獻子請城虎牢。諸侯戍焉以偪鄭。晏弱城東陽以偪萊。環城堙之而傅於堞以入萊。是知偪之為道。可不戰而屈人之兵者。

何謂與。與國是也。漢武欲厄匈奴。而攻西域取車師。以斷匈奴之臂。可謂能軍矣。或遠交而近攻。或左交而右攻。或翦之使微弱。或閒之使孤黨。或取所惡而攻易成。或因所親而交益固。何謂善。與國雖眾。吾能操縱之也。何謂不善。借敵之兵。強我有餘。則為噬矣。

何謂脅。晉伐鄭。秦伐晉以救鄭。宋圍曹。鄭侵宋以救曹。此攻其國者也。晉伐齊。楚伐鄭以救齊。晉伐鄭。楚侵陳侵宋以救鄭。此攻其與者也。魏質徐庶之母而徐庶降。楚質太公而漢兵退。若是者。脅之道也。

何謂假。假於意。假鬼神吉徵。假物象瑞應。以收天下之人心。是一道也。

何謂名。繼統者。利正位矣。放伐者。利聲罪矣。草澤者。利安民矣。名不正。未有能成者也。成之。未有可久者也。

何謂辭。作為明示。昭告天下。敵苦稅斂。則曰薄征。敵苦君虐。則曰除暴。敵苦軍興。則曰息民。於是履之以信。天下感之。此辭之大也。至於說敵。亦曰禍福譬之。利害蔽之而已。雖然。恃辭者敗。有辭者勝。

何謂備。未戰備戰。將戰備敗。已戰備敗。軍行備戰。軍止備敗。散地備敗。險地備敗。何子曰。無時不備敗。無地不備敗。有備無敗。無備有敗。太公復起。不易吾言矣。

何謂法。法莫急於講習。法莫大於賞罰。法莫大於賞舉能而罰蔽能。法莫大於任將。

何謂同。一曰與士卒同甘苦。二曰與蒼生同憂患。

何謂本。修德息民是也。知本者。知天下靈蠢。莫不貪生惡死。故遇敵則攻之。遇民則生之。孟子曰。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人。皆引領而望之矣。故治亂世者。以殺為輔。以不殺為本。

何謂保。既以武略定天下矣。而不修文德以柔之。未易保也。是故攻勝易。保勝難。取國易。保國難。知其難以圖其易。厥聖哉。

何邦彥曰。不嗜殺人。為得天下之本。鑒別智勇。為選將帥之本。爵秩尊卑。為馭英雄之本。賞罰必信。為軍政百司之本。清心寡欲。為修身出治之本。慈化廉讓。為天闔殺運之本。先才後德。為平亂世之本。文武並重。賢能各任。為收人心之本。內外相制。官民遞授。為保天下之本。懼失人心。不得罪於天下。為萬年闢基之本。能知此者。可為王佐。於虖。敬之哉。

軍政篇

魏源

能以眾正。我戰必克。捄時如捄病。治軍如治國。作軍政篇。

聞之明大學士高拱曰。兵者。專門之事。非倉卒嘗試可能也。國家軍政。內寄本兵尚書。外寄邊方督撫。今欲儲養樞材與邊材。則必自兵部司員始。宜擇幹濟之士。使為職方武選二司。出為兵備道。使山川扼塞形勢。兵之強弱。將之材駑。四夷之情偽。無不瞭於平日。外以待邊方督撫之缺。又使邊撫與侍郎互相出入。以待尚書總督之缺。終身不改任他部之官。其習西北者。不移於東南。長東南者。不移於西北。則邊材自出其中矣。或謂明時官制異 本朝。其時無軍機處。無滿洲。似難以明之兵部。例今日之兵部。然軍機處。非即明之內閣乎。滿洲總統都統。非即明掌京營之勳臣乎。明時本兵之權。與總憲冢宰並推三大重臣。其文武二選司。亦與科道翰林並重。翰林。備閣臣也。科道。備總憲也。文武二選司。備吏兵本部堂官也。今惟科道翰林。尚略同明制。部曹。則吏兵二部皆無重權。權盡歸於軍機。於是軍機章京之選。遠在在部曹諸司之上。雖其考選。皆不過以書蓺之工敏。其遷擢。則幾同翰林科道之超卓。而兵部則幾同閒曹矣。兵部果閒曹乎。部曹又惟刑部秋審處之司員。出任按察司。入任侍郎尚書。往往不遷他職。於以磨厲刑名之選。慎重文法之枋。與明代之儲養樞材邊材相等。夫明代不聞以要職視刑部。今代不聞求將材於兵部。豈一代之兵刑異尚。各成風氣歟。誠使內重兵部之任。與刑部秋審處等。外重兵備道之職。與按察司等。嚴其保舉。專其職掌。重其事權。烏在儲養樞材邊材之效。不可見於今日哉。問者曰。士必用而後見。才必練而後出。故國初海寇閩寇長驅內犯。而後梁化鳳李之芳之將出。滇逆抗拒屢年。而後岳樂穆占趙良棟王進寶之將出。準噶內闖屢年。而後超勇親王策凌之將出。準回犁庭屢年。而後兆惠明瑞之將出。金川擣穴數年。而後阿桂海蘭察之將出。川楚征勦數年。而後額勒登保德楞泰楊遇春之將出。皆非出師命將之初所有也。時久承平。變起倉卒。則若之何。曰。視其功罪。知其良駑。故三方震驚。而一方保障屹然。則守臣之能可知矣。諸軍敗衄。而一軍鎮定晏如。則其將臣之節制可知矣。   章皇帝之拔梁化鳳。   純皇帝之拔兆惠拔阿桂。皆以其於他軍敗後。整旅獨完也。儻曰非斯人豈遂不能平賊。則恐天地之生才不易。即撥亂之朝。爪牙心膂。亦不過一二人。未必戶穰吳而家頗牧。擇將為上。練兵次之。徵調數萬而無數千蹈凶入陷之死士。則不可以固軍情。作軍氣。兵家所為。貴選鋒也。譚綸戚繼光。不募練金華義烏之兵。教以陣法擊刺戰船火器。則不能入閩平倭。劉綎李成梁父子。非募練家丁。則不能立功遼左。其餘楊洪王越沈希儀馬永馬芳梁震滿桂侯世祿侯良柱趙率教金國鳳。亦皆蓄帳下親兵健兒。著功明史。且四路出師之役。劉綎必得川兵。薊門設鎮之初。戚繼光必用浙兵。蓋非其心腹爪牙。則呼應不靈。摧陷不力。故知驅市人與之戰。古今惟淮陰侯能之。

若宋之韓岳。則各有背嵬軍。明之戚繼光。則全恃鴛鴦陣矣。後漢之朱囗。三國之呂虔。晉之王渾。皆以家兵著名史冊。今之將官。固無厚豢家兵之貲力。惟有抽兵并餉而選練之。如宋之吳璘吳玠。與譚戚遺法。庶猶可旋至立效乎。今不暇言盡整頓十七省之兵也。姑先言沿海。閩粵江浙。皆沿海重兵之地。江蘇河漕督撫提鎮。各標兵五萬有奇。浙江四萬有奇。福建六萬有奇。廣東幾及七萬。一有緩急。輒遠調他省。則本省之兵何用。西夷之闖入。由習囗粵兵之駑也。粵兵之駑。由糧薄伍虛也。若每省汰去囗兵之餉額。并為精兵之餉額。姑以每省汰并六千為斷。別募沿海驍銳水陸各半。分布澳廈甯波吳淞番舶雲集之區。晝夜訓練。水戰則火器火艇。風濤出沒。陸戰則技擊節制。營壘森嚴。使西夷覯之。如安南日本守禦之可畏。則必以閉關罷市為虞。而不敢生心矣。或以裁兵并餉則兵制缺額為疑。不知各省虛伍。豈止十分之一。甯使暗缺十分之三。而不囗明裁十分之二.其若具文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