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公論疏同治元年
李棠階
近日已革兩江總督何桂清之事。經大學士會同刑部定擬罪名。以情罪較重。擬照守邊將帥被賊攻圍不行固守而輒棄去因而失陷城寨者斬監候律上從重擬以斬立決等語。當日奉有會議之 旨。適臣被 命派閱拔貢試卷。於初八日入闈。未得與議。嗣十四日出闈。知已奉有 諭旨。按律科斷。不必從重。此自係查照定律。詳慎用刑之故。然臣有不可解者。伏讀 上諭。何桂清以總督大員駐札常州當丹陽失守賊氛緊逼節節退避蘇州上海等處以致蘇常太各府州全省相繼淪陷皆由該革員之所貽誤且於革職拏問之後輾轉藉故逗留兩載延不赴部苟且偷生罔顧法紀等語。罪狀如此。豈尋常失陷城寨所可比乎。即 上諭不亦曰情浮於罪乎。既情浮於罪。則大學士會同刑部定擬從重。不庶幾情罪相符。適得其平乎。乃旋奉 上諭。有何得任意出入於律外復加從重之語。竊以為用刑苟得其平。則從重正合律意。何得云任意出入乎。夫飭問刑衙門以後不得因何桂清一時之事混行從重以釀深刻之弊可也。而竟加以任意出入之罪。則臣所不解者矣。要之人心之不振。由於法紀之不肅。法紀之不肅。由於賞罰之無章。而賞罰之無章。則由於是非之不明。今 朝政維新。正當振飭法紀之時。而所以措置此案布告中外者。乃如此。使公論不伸。人心憤鬱。臣恐天下有以窺 朝廷之淺深。而外夷與逆匪。且不免易而侮之。氣益張。心益肆矣。臣亦知大局已定。言亦無及。然區區之心。謬欲存是非之大分。使人心猶知所向往。法紀可藉以不墜。而 朝廷悟之於前。慎之於後。則天下猶有望也。管窺所及。不敢緘默。恭摺具奏。伏維 聖鑒訓示。
請申明 諭旨以杜流弊疏同治元年
張德容
竊見本月十三日。大學士等定擬何桂清罪名。奉 上諭。何桂清著仍照本擬改為斬監候等因欽此。同日奉 上諭。嗣後問刑衙門務當恪遵成憲專照本律科罪等因欽此。又奉 上諭。余光倬平日辦事情形及載垣端華當事之時其逢迎鍛鍊各情是否出該員一人之手即著刑部堂官查明參奏等因欽此。仰見 皇太后 皇上聖意。原以刑法不可以不平。官方不可以不飭。至深遠也。而人言藉藉。咸謂失守逃避者。自此皆可以不死。而承審問擬之員。且將得罪。竊竊私議。蓋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彼不知 朝廷明罰囗法。澄敘官方之本意。而但見何桂清余光倬之牽連而及。不以為失守地方之罪止斬候。而以為何桂清之不死。由於諸臣之保救。不以為承審官應持一定之律例。而以為余光倬之查參。由於定擬何桂清之罪名。分而觀之。 朝廷之旨意。本屬並行不悖。而連類及之。民閒之私意。遂至另有揣摩。其恐滋流弊者約有數端。一則恐啟人心玩視之端也。方今軍務未平。全在有功必錄。有罪必誅。庶足以振人心而作士氣。以何桂清之誤國殃民。囗奉 kwanado 文宗顯皇帝嚴旨拏問。而延至數年。始行解送到部。當其時。人心震聳。豈非皆知何桂清情罪重大。一經問擬。即難邀寬典乎。即何桂清之遷延時日。亦豈非自知其情罪重大。而希冀須臾無死。幸逃法網乎。今 旨意以法必持平。罪宜按律。將何桂清改為斬候。本屬一秉大公。將來 皇上予以勾決與否。亦非臣民所敢擅測。惟第見何桂清之由決改候。且又恭逢停勾之年。難保不以私意窺測 朝廷。謂凡喪師失律聞警先逃者。皆可以幸邀寬典。而軍務將不可問。此誠非細故也。一則恐啟法官輕縱廢弛之漸。而開掊擊刁健之風也。夫 國家頒定律例。詳細深切。又歷奉隨時修改。誠以事變萬端。律文各有所指。不憚詳求。以期折衷至當。刑員從事其閒。隨時比引。尚須再三考核。而謂素未習刑名之人。一加指駮。即能允協。誠未見其然也。即如祁寯藻等所引嘉慶四年 諭旨一道。謹查名例內。加減罪例條例云。審擬罪名。除奉 特旨發遣黑龍江新疆等處外。其餘罪應軍流徒杖人犯。悉照本條律例問擬。不得用不足蔽。辜無以示懲從重加等及加數等字樣。擬改發新疆等處。並不准用雖但字樣。抑揚文法。其案情錯出。律無正條者。應折衷至當。原引他律例比附酌核。或實在案情重大。罪浮於法。仍按本律例擬罪。均於疏內聲明。恭奉 聖裁等語。此條係嘉慶六年修改。詳讀例文。即係遵嘉慶四年 諭旨議定。而繹例文語意。曰除。曰其餘。曰擬改發。是此條係專指軍流徒杖以下加意發遣者而言。其情罪重大者。仍准於疏內聲明請 旨也。現刑部將何桂清擬照守邊將帥失陷城寨斬監候律上。聲明情罪重大。擬以立決。仍恭候 欽定。亦屬援照例文辦理。
道光二十二年定擬余步雲罪名。其稱從重問擬。與何桂清之案相同。如刑部錯誤。當在辦理余步雲案之時。而非誤於今日也。且祁寯藻當日係原審定擬之員不以為誤。而今日乃以為誤。其是非當必有辨矣。至余光倬之為人。言者以為載垣端華當事之日。刑部辦案。每多苛刻羅織。曲加重典。則固有未盡然者。端華為步軍統領。與刑部交涉之事最多。其時刑部案件。與之齟齬者亦復不少。並有牴牾不合。司員執定律例。因而救正者。當其時刁健之徒。知端華等之與刑部不合。案情變幻。往往訐告司員。其無阿附情節可知。且言者一有風聞。未悉案中曲折。即以不實不盡一面之詞。徑行參奏。兩造尚未有端倪。而承審官已獲罪矣。且上年欽奉 諭旨。載垣端華肅順三人事權所屬諸臣等何能與之絕無干涉此後朕惟以寬大為心不咎既往爾諸臣亦勿許再以查辦黨援等事紛紛陳奏致啟訐告誣陷之風。仰見 聖諭煌煌。至公至明。今余光倬與何桂清牽連而及。而又牽及於載垣端華當事之日。此風一開。恐將來詰告掊擊者。皆得援載垣端華為辭。必致問刑司員。意存退縮。交相推諉。不復敢有認真辦事之人。而輕縱廢弛之弊。將無所底止矣。一則恐開門戶之風也。夫刑賞者。天下之大公。而好惡者。各人之私意。是以賞人刑人。必奉 聖裁為斷。如何桂清之情罪。自江蘇人民論之。則皆謂死不足以蔽辜也。自天下人民論之。則與余步雲青囗等無異也。今何桂清交大學士等公同會議。在 皇上原以明慎用刑。必當詢謀僉同。歸於一是。而諸臣之異議者。並許專摺陳明。所以示大公也。乃因諸臣之異議。而愈不免於浮言者何也。彼見盈廷之議皆同。而此十數人獨異。遂以為何桂清之得改為監候。皆由此十數人之力。此其流弊所至。恐將來遇有眾議事件。是彼者非此。是此者非彼。浸成門戶之習。尤不可不察也。章京因物議滋多。謹陳愚昧之見。是否有當。伏乞代奏施行。
按刑部原疏。援余步雲青囗之例。定為立決。其勘語有云。論疆寄則文臣較武臣為重。論軍律則逃官與逃將同誅。時吾郡余君幼冰總司刑曹。寔主疏稿。當何督就逮。大僚多有為之營救者。余君持議甚堅。疏上。竟改從緩決。余君亦遘罪罷去。而何督旋奉 特旨正法。 kwanado 天威獨斷。非臣下所能窺測矣。
山東委員被害案刑賞失中疏
禮科給事中王昕
竊維刑賞者。馭天下之大柄。毫釐之差。聖王謹之。唐虞豈有過舉。必以協中垂訓者。蓋至當不移。乃為得中。不必是非顛倒。而後為失中也。近如山東委員高文保被害一案。經尚書廣壽侍郎錢寶廉查辦定擬。奉 旨照准。夫刑者刑。囗者囗。 朝廷賞罰。豈不謂然。第事關紀綱風教。幾微毫忽之差。即不免為 聖朝之累。此臣所以深憂過計。而不能已於言者也。查刑律。謀殺造意者斬。加功者絞。乃為謀殺凡人言之。若夫奉命出使。為所在官吏謀殺。不論造意加功。首從皆斬。此案為縣令者朱永康。藉事貪贓者朱永康。抗不遵提解交人證者朱永康。朱寶森雖係經手過財之人。於分為卑幼。於事為聽從。若非朱永康從中主使。焉敢背其尊長而致人於死。即謂高文保之死。實由朱寶森下手致命。不過順朱永康之意旨。倚朱永康之權勢。為朱永康之爪牙。即使到案自首。供認不諱。正與刑律謀殺使命首從皆斬之條。適相合。況朱永康既知高文保被殺身死。何故捏稟自戕。既知朱寶森為殺人正凶。何難立時拏獲。由此以推。殺有使之殺者。逃有使之逃者。造意首犯。非朱永康而誰。夫以造意謀殺之犯。被殺者又係因公奉使之人。並不科以尋常謀殺之罪。元惡輕縱。情狀顯然。 朝廷以刑賞御臣下。凡有關法戒之大端。必不容絲毫之未盡。臣恭查嘉慶十三年。山陽賑案。我 仁宗睿皇帝重惜李毓昌之死。赫然震怒。將主謀之知縣王伸漢斬決處死。將知情之知府王轂絞決處死。將下手之家丁二人墳前正法。而總督鐵保僅止失察。亦發往烏魯木齊矣。布政使楊頀按察使胡克家僅未能指駮。亦均照部議革職矣。至李毓昌則褒其忠。旌其節。崇銜以囗之。加囗以榮之。賞其子李希佐以舉人。賞其叔李泰清以武舉。而 聖心惻然未已。又親製憫忠詩三十韻。為之闡揚幽鬱。勒諸貞囗。用垂不朽。夫李毓昌一死耳。抵其命者至四人之多。蒙優囗之典。有加無已。仰見 kwanado 大聖人扶振綱常。慮及萬世。意至深遠也。今嶧縣一案。無異山陽。而朱永康金刃殺人。不同藥毒。其兇悍甚於王伸漢。高文保佐雜末吏。不同進士出身。其守正尤難於李毓昌。而案情顯明昭著。罪有攸關。更不同山陽之案陰謀詭祕。非悉心研鞫不能得實。今以造意首犯。僅與失察之總督同科。而所指謀殺正兇。乃在遠颺無蹤之人。所擬加功之千總。並未照知情之知府治以絞決之罪。高文保雖蒙守正不阿之 諭。曾不及李毓昌囗典萬分之一。臣愚以為當此吏治敗壞人心頹靡之時。以窮兇極惡之朱永康謀人至死。尚不欲寘之於死。天下豈復有畏法之官。以慘遭奇禍之高文保因公致命。並無人立抵其命。 朝廷何所為教忠之典。近年州縣犯贓。委員受賄。扶同徇隱之案多矣。此端一開。愈無忌憚。誰敢為高文保。而不為朱永康。伏願我 皇上深維 祖宗用法之意。 宸衷獨斷。將朱永康立正典刑。將高文保破格賜囗。而承審此案中外各員。亦當治以應得之咎。以為大臣敷衍了事者戒。庶 國法申。人心快。而紀綱風教。為之一振矣。天下幸甚。萬世幸甚。
四川東鄉縣案是非未明疏光緒四年
四川學政張之洞
竊四川東鄉縣一案。昨經 欽差恩承童華查辦審擬奏覆。 飭下刑部議奏。在恩承等研鞫數月。自當詳慎。部臣公同核議。自當平允。惟是此案之真正本源緊要關鍵。似尚有未盡縷晰上聞者。道路傳聞。人言藉藉。不敢不為我 皇上陳之。伏思此案之查辦。由於濫殺。濫殺由於誤叛請勦。誤叛請勦由於聚眾鬧糧。聚眾鬧糧由於違例苛斂。各稟各疏中。所謂署東鄉縣知縣孫定揚議派捐輸每正銀一兩多加錢五百文是也。查四川之捐輸。與他省異。咸豐中葉。軍餉無出。計臣議於四川錢糧之外。加收津貼。津貼者。按糧攤派。正賦一兩。則津貼亦一兩矣。咸豐末年。更議於津貼之外。加收捐輸。捐輸者。亦按糧攤派。川省一百六十州縣。除最瘠數十州縣外。餘皆派及或一年一派。或兩年三派。由藩司臨時斟酌。大約每縣地丁五六千金者。捐輸派至萬金上下。而錢糧最少之戶不派。正賦一兩。則捐輸并不止一兩矣。此皆報部充餉之正款也。而耗羨解費不與焉。不特此也。川省雜派最多。若夫馬局。若三費局。有者什之八九。此外地方公事。各局名目不一。皆取之於民。皆派之於糧。局紳議之。官吏斂之。大率每地丁一兩。合之津捐雜派。大縣完多。將近十兩。中縣完少。亦須五六兩。糧民交納者。先完雜費。繼完津捐。然後許完正賦。雜費不完。串票不可得。無串票。則官得治以抗糧之罪。其術亦巧而毒矣。非若他省捐輸。偶一為之。即有勒派。止累富室而已。川省捐輸之數。向由藩司派定。照文徵收。無可加減。故東鄉之多收五百文。非勒捐富戶也。乃加賦也。非為國聚斂也。乃肥己也。此等情節。度 朝廷未必盡知也。考川省蕃盛。自雍正閒招民墾荒始。 國初以來。闢地少。定賦輕。故司農屢次加派。而百姓黽勉輸將。蓋蜀民涵沐 聖澤。亦知急公紓難之義。不忍吝也。官吏於是謂蜀人富而且愚。因之苛斂不已。然而百姓亦能曲諒官吏辦公之無資。私用之不給。民力已竭。仍不敢怨也。何至舊章之外。復又增加。且東鄉自同治八年以後。局中有鉅萬之徵收。無一紙之清帳。鄉民憤激清算。遂發兵以勦之。且舉無數無干之老弱婦孺而屠戮之。此不得不為四川百姓痛哭流涕。而訴之於天地父母者也。且 皇太后 皇上亦思髮捻所以削平之故乎。咸豐以來。賊氛幾囗天下。師老餉匱。岌岌可危。然而以次掃盪。重囗昇平。誠有如宋韓琦歐陽修所云。臣等五六書生。輔佐太后。而天下聽從者。此豈盡師武臣力之所致哉。良由 列祖 列宗深仁厚澤。積累淪浹。故 皇天眷佑我 聖清。而使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