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摩竭国庵婆罗村北,毗陀山因陀婆罗窟中。

尔时,释提桓因发微妙善心,欲来见佛:“今我当往至世尊所。”

时,诸忉利天闻释提桓因发微妙善心,欲诣佛所,即寻诣帝释,白言:“善哉!帝释,发妙善心,欲诣如来。我等亦乐侍从诣世尊所。”

时,释提桓因即告执乐神般遮翼曰:“我今欲诣世尊所,汝可俱行,此忉利诸天亦当与我俱诣佛所。”

对曰:“唯然。”时,般遮翼持琉璃琴,于帝释前忉利天众中鼓琴供养。

时,释提桓因、忉利诸天及般遮翼,于法堂上忽然不现,譬如力士屈伸臂顷,至摩竭国北毗陀山中。

尔时,世尊入火焰三昧,彼毗陀山同一火色。时国人见,自相谓言:“此毗陀山同一火色,将是如来诸天之力。”

时,释提桓因告般遮翼曰:“如来至真甚难得睹,而能垂降此闲静处,寂默无声,禽兽为侣,此处常有诸大神天侍卫世尊。汝可于前鼓琉璃琴娱乐世尊,吾与诸天寻于后往。”

对曰:“唯然。”即受教已,持琉璃琴于先诣佛。去佛不远,鼓琉璃琴,以偈歌曰:

“跋陀礼汝父,汝父甚端严,

生汝时吉祥,我心甚爱乐。

本以小因缘,欲心于中生,

展转遂增广,如供养罗汉。

释子专四禅,常乐于闲居,

正意求甘露,我专念亦尔。

能仁发道心,必欲成正觉,

我今求彼女,必欲会亦尔。

我心生染著,爱好不舍离,

欲舍不能去,如象为钩制。

如热遇凉风,如渴得冷泉,

如取涅槃者,如水灭于火。

如病得良医,饥者得美食,

充足生快乐,如罗汉游法。

如象被深钩,而犹不肯伏,

奔突难禁制,放逸不自止。

犹如清凉池,众华覆水上,

疲热象沐浴,举身得清凉。

我前后所施,供养诸罗汉,

世有福报者,尽当与彼供。

汝死当共死,汝无我活为?

宁使我身死,不能无汝存。

忉利天之主,释今与我愿,

称汝礼节具,汝善思察之。”

尔时,世尊从三昧起,告般遮翼言:“善哉!善哉!般遮翼,汝能以清净音和琉璃琴称赞如来,琴声、汝音,不长不短,悲和哀婉,感动人心。汝琴所奏,众义备有,亦说欲缚,亦说梵行,亦说沙门,亦说涅槃。”

尔时,般遮翼白佛言:“我念世尊昔郁鞞罗尼连禅水边,阿游波陀尼俱律树下初成佛道时,有尸汉陀天大将子及执乐天王女,共于一处,但设欲乐。我于尔时见其心尔,即为作颂,颂说欲缚,亦说梵行,亦说沙门,亦说涅槃。时,彼天女闻我偈已,举目而笑,语我言:‘般遮翼,我未见如来。我曾于忉利天法讲堂上,闻彼诸天称赞如来,有如是德,有如是力。汝常怀信,亲近如来,我今意欲与汝共为知识。’世尊,我时与一言之后,不复与语。”

时,释提桓因作是念:“此般遮翼已娱乐如来讫,我今宁可念于彼人。”时,天帝释即念彼人。时,般遮翼复生念言:“今天帝释乃能念我。”即持琉璃琴诣帝释所。帝释告曰:“汝以我名并称忉利天意,问讯世尊:‘起居轻利,游步强耶?’”

时,般遮翼承帝释教,即诣世尊所,头面礼足,于一面住,白世尊言:“释提桓因及忉利诸天故,遣我来问讯世尊:‘起居轻利,游步强耶?’”

世尊报曰:“使汝帝释及忉利天寿命延长,快乐无患。所以然者?诸天、世人及阿须轮诸众生等,皆贪寿命、安乐、无患。”

尔时,帝释复自念言:“我等宜往礼觐世尊。”即与忉利诸天往诣佛所,头面礼足,却住一面,时,帝释白佛言:“不审我今去世尊远近可坐?”

佛告帝释曰:“汝天众多,但近我坐。”

时,世尊所止因陀罗窟,自然广博,无所障碍。尔时,帝释与忉利诸天及般遮翼,皆礼佛足,于一面坐。帝释白佛言:“一时,佛在舍卫国婆罗门舍,尔时世尊入火焰三昧。我时以少因缘,乘千辐宝车,诣毗楼勒天王所,于空中过,见一天女叉手在世尊前立,我寻语彼女言:‘若世尊三昧起者,汝当称我名字,问讯世尊,起居轻利,游步强耶?’不审彼女后竟为我达此心不?世尊,宁能忆此事不?”

佛言:“忆耳!彼女寻以汝声致问于我,吾从定起,犹闻汝车声。”

帝释白佛言:“昔者,我以少缘,与忉利诸天集在法堂,彼诸旧天皆作是言:‘若如来出世,增益诸天众,减损阿须轮众。’今我躬见世尊,躬身自知,躬自作证,如来、至真出现于世,增益诸天众,减损阿须轮众。此有瞿夷释女,于世尊所净修梵行,身坏命终,生忉利天宫,即为我子。忉利诸天皆称言:‘瞿夷大天子有大功德,有大威力。’复有余三比丘,于世尊所净修梵行,身坏命终,生于卑下执乐神中,常日日来为我给使。瞿夷见已,以偈触娆曰:

“‘汝为佛弟子,我本在家时,

以衣食供养,礼拜致恭恪。

汝等名何人?躬受佛教诫,

净眼之所说,汝不观察之。

我本礼敬汝,从佛闻上法,

生三十三天,为帝释作子。

汝等何不观,我所有功德?

本为女人身,今为帝释子。

汝等本俱共,同修于梵行,

今独处卑贱,为吾等给使。

本为弊恶行,今故受此报,

独处于卑贱,为吾等给使。

生此处不净,为他所触娆,

闻已当患厌,此处可厌患。

从今当精勤,勿复为人使。’

“二人勤精进,思惟如来法,

舍彼所恋著,观欲不净行,

欲缚不真实,诳惑于世间,

如象离羁绊,超越忉利天。

释及忉利天,集法讲堂上,

彼已勇猛力,超越忉利天。

释叹未曾有,诸天亦见过,

此是释迦子,超越忉利天,

患厌于欲缚,瞿夷说此言。

摩竭国有佛,名曰释迦文,

彼子本失意,其后还得念。

三人中一人,故为执乐神,

二人见道谛,超越忉利天。

世尊所说法,弟子不怀疑,

俱共同闻法,二人胜彼一。

自见殊胜已,皆生光音天,

我观见彼已,故来至佛所。”

帝释白佛言:“愿开闲暇,一决我疑。”

佛言:“随汝所问,吾当为汝一一演说。”

尔时,帝释即白佛言:“诸天、世人、乾沓和、阿修罗及余众生等,尽与何结相应,乃至怨仇、刀杖相向?”

佛告帝释言:“怨结之生,皆由贪嫉,故使诸天、世人、阿修罗、余众生等,刀杖相加。”

尔时,帝释即白佛言:“实尔!世尊,怨结之生,由贪嫉故,使诸天、世人、阿修罗、余众生等,刀杖相加。我今闻佛所说,疑网悉除,无复疑也。但不解此贪嫉之生,何由而起?何因何缘?谁为原首?从谁而有?从谁而无?”

佛告帝释:“贪嫉之生,皆由爱憎;爱憎为因,爱憎为缘,爱憎为首,从此而有,无此则无。”

尔时,帝释即白佛言:“实尔!世尊,贪嫉之生,皆由爱憎;爱憎为因,爱憎为缘,爱憎为首,从此而有,无此则无。我今闻佛所说,迷惑悉除,无复疑也。但不解爱憎复何由而生?何因何缘?谁为原首?从谁而有?从谁而无?”

佛告帝释:“爱憎之生,皆由于欲;因欲缘欲,欲为原首,从此而有,无此则无。”

尔时,帝释白佛言:“实尔!世尊,爱憎之生,皆由于欲;因欲缘欲,欲为原首,从此而有,无此则无。我今闻佛所说,迷惑悉除,无复疑也。但不知此欲复何由而生?何因何缘?谁为原首?从谁而有?从谁而无?”

佛告帝释:“爱由想生,因想缘想,想为原首,从此而有,无此而无。”

尔时,帝释白佛言:“实尔!世尊,爱由想生,因想缘想,想为原首,从此而有,无此则无。我今闻佛所说,无复疑也。但不解想复何由而生?何因何缘?谁为原首?从谁而有?从谁而无?”

佛告帝释:“想之所生,由于调戏;因调缘调,调为原首,从此而有,无此则无。帝释,若无调戏则无想,无想则无欲,无欲则无爱憎,无爱憎则无贪嫉;若无贪嫉,则一切众生不相伤害。帝释,但缘调为本,因调缘调,调为原首,从此有想,从想有欲,从欲有爱憎,从爱憎有贪嫉;以贪嫉故,使群生等共相伤害。”

帝释白佛言:“实尔!世尊,由调有想,因调缘调,调为原首,从此有想,由调而有,无调则无。若本无调者则无想,无想则无欲,无欲则无爱憎,无爱憎则无贪嫉,无贪嫉则一切群生不相伤害;但想由调生,因调缘调,调为原首,从调有想,从想有欲,从欲有爱憎,从爱憎有贪嫉,从贪嫉使一切众生共相伤害。我今闻佛所说,迷惑悉除,无复疑也。”

尔时,帝释复白佛言:“一切沙门、婆罗门尽除调戏在灭迹耶?为不除调戏在灭迹耶?”

佛告帝释:“一切沙门、婆罗门不尽除调戏在灭迹也。所以然者?帝释,世间有种种界,众生各依己界,坚固守持,不能舍离,谓己为实,余者为虚。是故,帝释,一切沙门、婆罗门不尽除调戏而在灭迹。”

尔时,帝释白佛言:“实尔!世尊,世间有种种众生,各依己界,坚固守持,不能舍离,谓己为是,余为虚妄,是故一切沙门、婆罗门不尽除调戏而在灭迹。我闻佛言,疑惑悉除,无复疑也。”

帝释复白佛言:“齐几调在灭迹耶?”

佛告帝释:“调戏有三:一者、口,二者、想,三者、求。彼口所言,自害、害他,亦二俱害;舍此言已,如所言,不自害、不害他,不二俱害,知时比丘如口所言,专念不乱。想亦自害、害他,亦二俱害;舍此想已,如所想,不自害、不害他,二俱不害,知时比丘如所想,专念不乱。帝释,求亦自害、害他,亦二俱害;舍此求已,如所求,不自害、不害他,不二俱害,知时比丘如所求,专念不乱。”

尔时,释提桓因言:“我闻佛所说,无复狐疑。”

又白佛言:“齐几名贤圣舍心?”

佛告帝释:“舍心有三:一者、喜身,二者、忧身,三者、舍身。帝释,彼喜身者,自害、害他,亦二俱害;舍此喜已,如所喜,不自害、不害他,二俱不害,知时比丘专念不忘,即名受具足戒。帝释,彼忧身者,自害、害彼,亦二俱害;舍此忧已,如所忧,不自害、不害他,二俱不害,知时比丘专念不忘,即名受具足戒。复次,帝释,彼舍身者,自害、害他,亦二俱害;舍此身已,如所舍,不自害、不害他,二俱不害,知时比丘专念不忘,是即名为受具足戒。”

帝释白佛言:“我闻佛所说,无复狐疑。”

又白佛言:“齐几名贤圣律诸根具足?”

佛告帝释:“眼知色,我说有二:可亲、不可亲。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我说有二:可亲、不可亲。”

尔时,帝释白佛言:“世尊,如来略说,未广分别,我以具解。眼知色,我说有二:可亲、不可亲。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有二:可亲、不可亲。世尊,如眼观色,善法损减,不善法增,如此眼知色,我说不可亲;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知法,善法损减,不善法增,我说不可亲。世尊,如眼见色,善法增长,不善法减,如是眼知色,我说可亲;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知法,善法增长,不善法减,我说可亲。”

佛告帝释:“善哉!善哉!是名贤圣律诸根具足。”

帝释白佛言:“我闻佛所说,无复狐疑。”

复白佛言:“齐几比丘名为究竟、究竟梵行、究竟安隐、究竟无余?”

佛告帝释:“为爱所苦,身得灭者,为究竟、究竟梵行、究竟安隐、究竟无余。”

帝释白佛言:“我本长夜,所怀疑网,今者如来开发所疑。”

佛告帝释:“汝昔颇曾诣沙门、婆罗门所问此义不?”

帝释白佛言:“我自忆念:昔者,曾诣沙门、婆罗门所谘问此义。昔我一时曾集讲堂,与诸天众共论:‘如来为当出世?为未出世?’时共推求,不见如来出现于世,各自还宫,五欲娱乐。世尊,我复于后时见诸大神天,自恣五欲已,渐各命终。时我,世尊,怀大恐怖,衣毛为竖。时,见沙门、婆罗门处在闲静,去家离欲,我寻至彼所,问言:‘云何名究竟?’我问此义,彼不能报。彼既不知,逆问我言:‘汝为是谁?’我寻报言:‘我是释提桓因。’彼复问言:‘汝是何释?’我时答言:‘我是天帝释,心有所疑,故来相问耳!’时,我与彼如所知见,说于释义。彼闻我言,更为我弟子。我今是佛弟子,得须陀洹道,不堕余趣,极七往返,必成道果,惟愿世尊记我为斯陀含!”说此语已,复作颂曰:

“由彼染秽想,故生我狐疑,

长夜与诸天,推求于如来。

见诸出家人,常在闲静处,

谓是佛世尊,故往稽首言。

我今故来问,云何为究竟?

问已不能报,道迹之所趣。

今日无等尊,是我久所求,

已观察己行,心已正思惟。

唯圣先已知,我心之所行,

长夜所修业,愿净眼记之。

归命人中上,三界无极尊,

能断恩爱刺,今礼日光尊。”

佛告帝释:“汝忆本得喜乐、念乐时不?”

帝释答曰:“如是,世尊,忆昔所得喜乐、念乐。世尊,我昔曾与阿须轮共战,我时得胜,阿须轮退,我时则还,得欢喜、念乐,计此欢喜、念乐,唯有秽恶刀杖喜乐、斗讼喜乐。今我于佛所得喜、念乐,无有刀杖、诤讼之乐。”

佛告帝释:“汝今得喜乐、念乐,于中欲求何功德果?”

尔时,帝释白佛言:“我于喜乐、念乐中,欲求五功德果。何等五?”即说偈言:

“我后若命终,舍于天上寿,

处胎不怀患,使我心欢喜。

佛度未度者,能说正真道,

于三佛法中,我要修梵行。

以智慧身居,心自见正谛,

得达本所起,于是长解脱。

但当勤修行,习佛真实智,

设不获道证,功德犹胜天。

诸有神妙天,阿迦尼吒等,

下至末后身,必当生彼处。

我今于此处,受天清净身,

复得增寿命,净眼我自知。”

说此偈已,白佛言:“我于喜乐、念乐中,欲得如是五功德果。”

尔时,帝释语忉利诸天曰:“汝于忉利天上梵童子前恭敬礼事,今于佛前复设此敬者,不亦善哉!”

其语未久,时梵童子忽然于虚空中天众上立,向天帝释而说偈曰:

“天王清净行,多利益众生,

摩竭帝释主,能问如来义。”

时,梵童子说此偈已,忽然不现。是时,帝释即从座起,礼世尊足,绕佛三匝,却行而退。忉利诸天及般遮翼亦礼佛足,却行而退。时,天帝释少复前行,顾语般遮翼曰:“善哉!善哉!汝能先于佛前鼓琴娱乐,然后我及诸天于后方到。我今知汝补汝父位,于乾沓和中最为上首,当以彼跋陀乾沓和王女与汝为妻。”

世尊说此法时,八万四千诸天远尘离垢,诸法法眼生。

时,释提桓因、忉利诸天及般遮翼闻佛所说,欢喜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