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公寓的另一双眼睛不用说,自然是白玲美。此刻,她也没睡。透过绿色窗帘,望着远处葛东大厦的方向,也在想着心事。晚上与顾明的见面,自己已经斗争了好几个晚上了,她想,再不见面,机会会越来越少,特别是今年是与姜玲娣打赌的最后一年,倘若到了年底,没有变化,自己可能预言是实现了。可以美餐一顿,但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到后来,还是一个人不说,归根结底是不是像顾明所说,活得有没有意义?今天与他见面究竟对不对呢?……
世纪之交的威海,发生了深刻变化。将近二十年来,威海的沿江两岸,大批高楼临江而建,鳞次栉比,密密层层;滨江大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日夜繁忙。到了夜晚,就像宛如撒在渤海湾的一颗颗明珠,灯光璀璨,熠熠生辉。
姜玲娣算是遇到了好时代。自从与白玲美沟通以后,觉得无望,相形见绌。三个月后,在梅军烈的撮合下,嫁到了威海。丈夫老实巴交,细高个,姓胡,名乐成。远洋公司负责运输管理,到了退休,还是个科长。姜玲娣,高中毕业。先在小学任教,后又补社会文凭,勉强大专。最后还是搁不住心动,与邻居下海。在小商品市场租了间房。倒腾韩国服装和化妆品。后来又炒股,攒了钱,在国际商贸城,租了门面,开了韩国精品服装和饰品商店。有了一定积累,买了二套黄海公寓。一套居住,一套出租,生活无虞。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叫胡一凡。毕业于大连外国语学院日语专业。在威海日资企业工作。但是二十八、九岁了,没有对象。姜玲娣比较着急,其他一切都比较顺利。因此,有时候想起梅军烈,心中常怀内疚。因为梅军烈去世,自己心藏病犯了,住院没送成。当年是梅军烈做的媒,才有今天自己的幸福。不过,自己还会记得顾明,因为顾明是她心头抹不去的崇拜偶像。
这天,姜玲娣正在底楼商铺,在电脑里翻看进货商品。一个戴着墨镜气质与众不同,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的女人走进店内。穿着宝蓝色的真丝连衣裙,手上挎着爱马仕包,钻石胸饰耀人眼目。姜玲娣心生暗喜,“来了一个好主顾”,“反正从真丝连衣裙到貂皮领大衣,从意大利、法国、日本、韩国到大连、威海的各种品牌的胸针,我这里都有,让她慢慢看”,姜玲娣心里思忖着应对。
“大姐,你这里的胸饰很全啊,不过,像我身上款式的胸饰有吗?朋友托我再买一个。”来者不善,姜玲娣心头一惊。这个胸饰八成是法国货,但名贵的法国货,本店倒还没进过货。因为到国际商贸城的来客大多喜欢买日本、韩国的,物品便宜且又价廉物美。
“小姐,对不起,你这样珍贵的钻石的胸饰,小店没见过,且也没进过,我说的是实话。”姜玲娣说道。
“哈哈,大姐还是老样子,真实诚。”女士脱下墨镜。
“啊,是白大妹子。只有像你这样的,才有这种胸饰。真不敢相信,你还这么年轻,今天是什么台风,把你吹到小店来了。”姜玲娣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我今天到国际商贸城有事,正好看看你。”白玲美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姜玲娣问道。
“遇到你女儿告诉我的。去年春天,你女儿带着日本朋友来我公司谈业务,我听她口音,像是荣成的,与她攀谈起来,才知是你的女儿,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白玲美说道。
“哎呦,惭愧惭愧。”姜玲娣说道。
“大姐,你现在空吗?我们上楼去坐坐。”白玲美说道。
“好,我们楼上去。”二楼是各色餐厅。日式、韩式、欧式以及中式,门类齐全。威海姑娘还是喜欢鲁菜。找了一家叫“泰山餐厅”的山东料理,点了鲁菜。
“大姐,你好像还欠了我一顿饭。”白玲美说道。
“是啊,不过,好像还有一年没到期。你怎么到现在还是年年不忘啊。”姜玲娣说道。
“是啊,我这辈子好像是跟顾明有缘啊。即使到了威海还是不能分割啊。”白玲美说道。
“为什么啊?”姜玲娣说道。
“上次我看到了你的女儿后,我感到你好幸福啊。可是我的孩子没了。”白玲美说道。
“啊,为什么?”姜玲娣瞪大了眼睛,觉得诧异。
“你还记得梅军烈那年去世吗?”白玲美说道。
“记得。我直到现在还很内疚,患病没去成。”姜玲娣说道。
“我是去了。可是那天没送成。车出了滨江大道,走上国道时,出了车祸,怀孕三个月的孩子没了。”白玲美说道。
“啊。没了?真可惜。”姜玲娣说道。
“是啊。孩子没了。老公也没了。”白玲美说道。
“咋回事?”姜玲娣问道。
“我孩子没了。医生说,可能不能怀孕了。老公就找了个小三,与他的女秘书偷偷怀孕,生了个男孩。后来我就跟他分居了。”白玲美说道。
“那,现在咋样?”姜玲娣问道。
“现在还是老样子。我的老公叫丁世中。他的父亲就是文登县的老********。我们白家与丁家是世交。公公和我爸爸都是东北土改时期入党的老干部。公公和我爸爸都不同意离婚。公公和老公还一起来找我爸爸,还给我爸跪下了,我爸心软化了。”白玲美说道。
“那个小三呢?”姜玲娣问道。
“跟日本人跑了。”白玲美说道,
“那孩子呢?”姜玲娣问道。
“孩子,丁家养着。不过,那个孩子看到我很亲热,一直叫我妈妈,我不忍心放下,后来没离成。”白玲美说道。
“那你们住一块?”姜玲娣说道。
“哪能?他住他家,我住黄海。那是我买的房子。我有时回自己家住。”白玲美说道。
“那,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姜玲娣问道。
“暂时只能如此。你女儿很优秀啊。日语很好。”白玲美说道。
“日语马马虎虎。不过,不太喜欢在日资企业工作。”姜玲娣说道。
“为什么呢?”白玲美问道。
“日本人还是太苛刻了。”姜玲娣说道。
“有兴趣到我的公司来吗?我现在正缺少日语人才,经常要跟日本人打交道。”白玲美说道。
“能到你那儿,是求之不得。听我女儿说,你们公司现在发展很快,已是集团公司了吗?”姜玲娣说道。
“对。我们公司原先是顾明工作过的。顾明退休以后,公司改制分成了两个公司。顾明原先那个公司变成股份制公司,叫海丰果品公司。我跟老公分手后,单独成立了独资公司。叫立丰果品。现在有四个分公司。即;环翠区、荣成市、文登市、乳山市,各设公司,三百多号人。你女儿来的话,就让她做我的助理,帮我处理一些事务,正好还能当翻译。工资你不用担心,肯定会比原来多。”白玲美说道。
“大妹子啊,工资不是主要的,跟着你,我放心。再说,还能学到不少学问。”姜玲娣说道。
“那好,我们说定了。回头还问问你女儿。”白玲美说道。
“听说,你不是和你老公一个公司吗?姜玲娣说道。
“是啊,现在我和他分离了,他搞外贸,我搞果品,各走各的道。”白玲美说道。
“夫妻俩是飙上了。”姜玲娣说道。------
那次与姜玲娣相见,已经过去了二年了。自己还是单身。尽管最近父亲生病,住进了威海人民医院高干病房,丁世中几乎每天都去看望服侍,嘘寒问暖。但白玲美并不领情,自己觉得憋屈,打心底不想见他。而且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后绝对不想与他重归于好。
今天与顾明见面自己觉得还是应该的。至少自己得到了解脱。顾明只是人老了,但人的性格脾气依然没变。还是坚持独身。白梅欣赏顾明的性格,是个重承诺、守信用的真爷们。见到他后,自己觉得心里痛快。不管怎么说,自己为欣赏的人做了应该做的事,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有句话说的好,“情场失利,商场得益”,恐怕就是一条不二定律,自己已无遗憾。相信睿智的顾明,应该是能读懂自己内心的痛楚。但是自己一高兴,内心一释放,就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喝了不少酒,头实在是疼,心跳厉害,想吐,就是吐不出来。所以,只能站在窗户边吹些风,心里好受些。可是,不知怎么搞得,自己回到家后,头是越来越涨,心跳越来越快,终于,憋不住了,赶紧跑到了厕所,“哇”的一声,将肚里的污秽物随同多年来的憋屈一下子全吐了出来,现在好像是舒服一点了。但,现在头依然很疼。白玲美进了盥洗室,拧开了水龙头,让水花任意在自己洁白的身体里流淌,尽情的冲洗,增强血液流动,想以此减轻头部的压力,让自己的头脑尽快清醒。嘀铃铃,此时,电话铃声响起,白玲美赶紧冲出了盥洗室。
“喂,是白董吗?“电话那头是胡一凡的声音。
“是,一凡,有事吗?”白玲美问道。
“你没事吧,我担心你喝高了。”胡一凡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明天一早,我也会上海去了。”胡一凡说道、
“好吧,路上小心一点,早点睡吧。”可是对白玲美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