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暗地花朵·澄明年少

开学第一天,谢千寻结束了繁忙的工作,欣然踏进新的大学,新的环境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她不快乐。

开学第二天,学校发了一摞崭新的教科书,多到让人头皮发麻,每天要复习的东西堆得满满一桌,这让谢千寻有点受不了。

开学第三天,她在学校图书馆看到她梦寐以求的书,每天午休的时候都会去图书馆,课外闲暇之余随手会翻出几本杂志。

开学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日子,她终于看见苏斜。

遇见他时,她正抱着一摞入社申请书去绘画社,他从她的对面走来,即使经过了一个寒假,谢千寻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苏斜一头泼墨似的黑发,有着好看的眉眼和不爱招摇的性格,白衣褶皱出模糊的光,一瞬间刺进了千寻眼底,外人眼中的他总是清新俊逸、神采奕奕,一袭锦衣,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而他走过的地方,皆是天堂。

他快步移到谢千寻面前,温和的抿抿唇说。

千寻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这一天,我终于从日本回到国内,在日本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国内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所有人都还好吗?现在来到学校第一想见的人就是小夏和千寻,我永远都不忘记她们对我微笑时的面容,很想念她们。即使只是离开了一两个月,却是如此漫长的一段时光。我有多么怀念芴莃的天气,多么怀念年少的我们。

——2006年·苏斜

彼其之子美无度。

——这是谢千寻唯一能形容苏斜的句子。

谢千寻迟疑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是啊,阿斜好久不见。

已经有两三个月那么长了,长的像过了半个世纪。

苏斜从裤袋里掏出一只钢笔递给谢千寻,千寻,你的礼物,你想了很久的派克钢笔。

“谢谢。”她接过他送的钢笔,手心里忽然有了莫名的潮湿,她只是胡乱的说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真了。她和他一并站在桂花树下,头顶的树叶露出葱绿的剪影,她一眼盯上他澄静的眸子,带着少年的温度蔓延至心,缓缓地,慢慢地,蔓延至单薄的内心里。

九月的校园早已脱去了蝉鸣的聒噪,将盛夏刻在树叶纹路上,于是,青春里的我们也随着岁月一起斑驳陆离,像手心里的掌纹。

光线割去锐利的痕迹,橙色日光渐变的模糊钝重,秋天已经开始拼凑或多或少的人生,有的人重逢了,有的人却不再重逢。忽略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试着从现在开始迎接新的生活也不辜负17岁的青春,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成为生命里最美好的点缀。

阿斜,谢谢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你,一切真的像做梦一样。有时我想换个身份,做个普通的女生默默追着你的脚步,可我也想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和你在一起。啊,真的是让人纠结又头昏脑涨的事情啊。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

——2006年·谢千寻

谈了好久,他终于忍不住偏头问她。

“不说了,见舒夏没有?”

“哦,她应该去家政社报名去了吧?”她在苏斜的面前从来不会说谎,即使是心里不想说出口的话,也不会骗他。

少年蹙眉,忍不住低声咒骂。该死,她根本不是做饭的料,还跑去什么家政社。说完,他迈开急躁的步伐,依旧将手插在裤袋里,背对着她挥手:“千寻,谢谢。”

那是谢千寻第一次见他说脏话,心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她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然后一个人走回寝室。发现寝室只剩下空荡荡的自己,她迷迷糊糊的躺在寝室的床上,呼吸慢了起来,然后就带着倦意深沉的睡去。醒来以后发觉口渴,于是拎着水瓶去一楼打水,是自己新买的水瓶,花纹很让人喜欢。

一楼的宿舍门口苏斜和舒夏站在那里,没有暧昧的动作,却像阴影一样落在谢千寻的眼里,世界灌满水似的宁静,所有事物开始变得来路不明,去路不清。她下意识的握紧水瓶的手柄,转头回了寝室,假装一切都没看到,假装自己还没清醒过来。

夏天仿佛不再纯白,悸动的那颗心却仍在喉咙里跃跃欲试,有些人的勇敢终不能替我们活的圆满,谢千寻想自己从来都是被懦弱掩盖内心的孩子,无时无刻心里不在发慌。

谢千寻是明白一切的。

青是受伤,春是成长。

五岁那年,她第一次认识苏斜。

——小妹妹你好啊,小哥哥我叫苏斜。

——苏斜?邪魔歪道的邪吗?

——不是,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一句诗里的斜。

——哦哦,小哥哥你手里拿的什么?

——纸飞机,你要不要?

——我要。

认识苏斜12年零8个月。

知道他每天早上都会喝一杯纯牛奶。

知道他最讨厌吃的食物是胡萝卜。

知道他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知道他的生日在10月5日。

知道他有个姐姐叫苏锦,比他大两岁,现在在国外留学。

好像知道他的所有,连他的点点滴滴也知道。

可那又怎样?又能怎样呢?

再怎样也还是这样。

谢千寻握着一根手表呆呆的窝在被褥里,这只手表是她用一月的薪水买来的,打算送给苏斜的生日礼物。她不知道男孩子会喜欢什么,每一年都送他和运动有关的东西,她觉得他其实是不喜欢她送的礼物的,不然他怎么从来不知道珍惜呢?

还记得去年她跑遍了整个城镇,只为给他买一双合适乔丹的运动鞋,即使脚磨出泡来,她也没有吭声半句。

阿斜,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谢谢。

不……不用客气,阿斜。她想,他笑了,应该是喜欢的,她的心脏一瞬间狂跳不止,兴奋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舒夏也跑来。

阿斜哥哥,小夏给你买的礼物,是李宁牌的哦,人家都说会飞的不一定是大鸟有可能还是李宁,所以阿斜哥哥你一定要飞,不要总穿你那双乔丹,俗气。

少年手里拿着两双鞋,怔怔的看着眼前两个女生,歉意的对谢千寻开口。千寻你的鞋子你还是收回去吧。

舒夏打开苏斜手中的另一双鞋子,张大了嘴巴。

啊,千寻姐买的是乔丹的鞋子啊,对不起,我刚刚不是针对你来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说的。谢千寻虽然不喜欢舒夏,但她从来都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生,只有自己是表里不一虚伪的作风,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斜,伸出手:“好,鞋子我拿走。”

他们虽然已脱去稚嫩的童年,一同迈向少年的大门,可从头至尾,她都是独自一人朝漫长的未来奔跑过去,昼夜不息。如同失散的羊群,兀自坐在寂寥的沙丘之上,看绿竹拔节出繁盛的章节,听岁月吟唱起悲伤的歌,以此铭记所有的悲欢离合,泪眼婆娑。

炽热的暖阳还有伴着它升起坠落的苍穹,而她只有她一人孤身躲避惊雷。

踏进丛林深处,千回百转,那雨水拍打树叶的旋律,是你从未唱出来的离歌,碧落之上,黄泉以下,都寻不到你的身影。窗外飞机划过蔚蓝的天空,云朵飘然离去,什么时候未来也可以像课本那样读的通透,什么时候你也会像玻璃那样透明?

——2006年·谢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