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上的人很少,因为今天不是周末。谢千寻看着墙上各种各样的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她是真心喜欢美术,从小也有临摹的天赋,但苏斜比她更有天赋得多。
谢千寻转过头去看他,依然是木着一张脸,脸上是虔诚和无比渴望的表情,抬起头就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来,鼻梁很挺,眼眶很深,嘴唇薄薄的。虽然苏斜参加过不少比赛而且还小有名气,但她知道他更想让全世界的人看到他的画,这是身为一个画家的梦想,当然她也不例外。
看完画展就到四点钟了,苏斜说:“这附近有座小山,过去看看吧?”
谢千寻想反正早回去要回去也是被罚,于是豁出去:“也行,那走吧。”
谢千寻站在山坡上的时候就觉得很惊讶,山坡除了长满蒿草的洼地,还种着成排的桃树,现在桃花已经完全盛开了。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笼罩在他们的身上,树和树的阴影交叠在一起成为装点山坡的黑白映画,抬眼就是一片粉红的天地,放大在瞳孔深处,来回得在心里摆荡。
谢千寻突然想到书上写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她又蹲下来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看黄昏时的天空,她对着苏斜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而且桃花开的正是时候,特别应景。”
苏斜也坐下来,看着四周的桃花林,眼光忽明忽暗,隐约透着星辰一般的神秘感。
谢千寻转过头去,看见苏斜睁开了眼睛,他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对方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木然和伤感的情绪,似乎像眼前那些悲伤的枝干一样,她想她这辈子都会记得苏斜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说的话总是让人有特别深的印象。谢千寻定了定神,坐起来对苏斜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苏斜一抬头,眼神里有种别人看不透的光亮:“既然来了,就看过日落再走。”
谢千寻望着对方,说了句,那好吧。
对方也没有再说话,之后一直都是寂静的气氛。
六点的时候,太阳把天空烧的火红,金色的光芒超过起伏的山峦,天与地混沌一片,暮色变得流光溢彩。模糊的光线很快沿着山坡消失,夕阳落到地平线以下,黑暗顿时侵袭了天空的一切,黑得像苏斜一头墨色的黑发。
谢千寻盯着天,想起了一句话,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快七点半了,脱完外套准备睡觉的时候,舒夏突然醒来问她,千寻你去哪了?一下午都没见人影,你不知道我们班主任听说你旷课,那脸一阵红一阵绿的。
谢千寻回答,我和阿斜一起去看画展了,还一起看了落日。
阿斜哥哥真是小气,都不叫上我一起。
谢千寻望着舒夏,眼前的舒夏是茫然的一张脸,于是忍不住替苏斜辩解。
他是看你在练歌,所以才没打扰你,况且你又不懂绘画跟着去做什么?
舒夏呵呵的笑着,恍惚的说,也是。
不可避免的第二天谢千寻和苏斜都挨了班主任的训,尤其是谢千寻,她一直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被老师给予厚望。逃课确实是一件不对的事情,从小到大她也从来没有逃过课,可她和苏斜在一起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还是会选择追上苏斜的脚步。这大概就是爱情的魔力吧?可以不去计较任何得失。
苏斜比谢千寻先离开办公室一会儿,谢千寻再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已经下课了,教室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在,谢千寻看到苏斜和舒夏笑的很开心。虽然习惯看他们黏在一起,可是心里从来都没有一次真正接受得了,心里就像有浪花一阵阵打上来,一阵阵的覆盖在自己的身上。不知怎么脚步忽然下意识后退几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再转过头就看见齐星站在自己后面。
齐星问,千寻,那苦瓜脸找你做什么?
齐星口中的苦瓜脸就是班主任,她一直觉得班主任每天的脸都是一副苦涩的样子,于是就都这么叫。
谢千寻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有些无奈:“还能有什么?还不是说我旷课的事情。”
齐星盯着她几秒钟然后说:“你不说我倒忘了,你昨天一下午都干嘛去了?”
“和阿斜一起看了画展。”
齐星开玩笑说:“啧啧,这么甜蜜呀。”
谢千寻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脸色一红:“你胡说什么啊,齐星。”
“哎哎哎,我可没胡说,我说的可是事实。”
齐星一直拿谢千寻打趣,于是两个人一直从走廊上打闹回教室,像疯了一样。
课上的很是没劲,谢千寻好不容易熬到放学。
晚上谢千寻又跑到齐星的寝室里串门,似乎只有和齐星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是最放松的,齐星教她玩最新开发的游戏,是好久都没玩游戏了,手都有些生疏了。谢千寻被那些3D的角色吸引,虽然除了打打杀杀以外就没有什么别的桥段,但这些总让人觉得心里很充实。握着电脑的鼠标有些发愣,她忽然想起楚以然来,以前玩游戏都是他在教她,不知道他现在在法国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朋友?有没有拈花惹草?语言交流会不会有障碍?等等……
是想念吧?毕竟是曾经真心交过的朋友。
现在回想起来,楚以然那个人貌似做的每一件事出发点都是因为她,搬桌子换班,替她打抱不平,进绘画社,帮她买奶茶,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一个天之骄子却总是陪她一起低头,不计得失的站在她的身后。
嘴上没说可心里很感动。
楚以然,一直忘了说我有多感动,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才明白失去的都是因为不珍惜,我的朋友你在远方还好吗?有没有语言不通?是不是又有很多女生围着你转?不管怎样,希望你一切安好。
——2007·谢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