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浦岛太郎的故事(2)

“浦岛太郎,我很荣幸能迎接你来到我父亲的王国,”公主说,“昨天,你放生了一只乌龟,于是我派人去请你,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因为我就是那只乌龟。现在,如果你喜欢,你可以永远住在这片永葆青春的土地上。在这里,夏天永不消逝,悲伤永不到来。如果你愿意,我会成为你的新娘,从此以后我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当浦岛倾听着她甜蜜的话语,凝视着她可爱的脸蛋,他的内心充满了惊奇与喜悦。他一边想着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一边回答她说:

“对于您善意的话语我感激不尽。能够得到您的允许,和您一起呆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除此以外我别无所求。这片土地我过去常听人说起,但直到今天才见到。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妙的地方,一切言语都无法形容。”

他说话时,一群鱼儿出现了。他们全都身着拖尾礼服,安静庄严地迈着步伐,一个接一个走进大厅。他们手上托着珊瑚盘子,装满美味的鱼肉和海藻,尽是些别人连做梦也梦不到的美食,这个奇妙的宴席就摆在新娘和新郎面前。婚礼在璀璨的光彩中举行着,海龙王的王国沉浸在一片巨大的喜悦之中。年轻的新人一举起结婚酒杯互相祝福,立刻就响起了三声欢呼:恭喜!恭喜!可喜可贺!紧接着,大家演奏起了音乐,唱起了歌,带着银色鳞片和金色尾巴的鱼儿们从海浪中跨步而来,跳起了舞。浦岛全身心地乐在其中。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未享受过这样非凡的宴会。

当宴会结束时,公主问新郎是否想要在宫殿里走走,看看周围的一切。于是这个开心的渔夫,跟着他的新娘,也就是海龙王的女儿,参观了这片迷人土地上的所有奇观,在这里,青春与欢乐手拉着手,时间和年龄都无法触摸到他们。宫殿由珊瑚建造而成,用珍珠装饰,极富美丽与奇妙,无法用言语来描绘。

但是,对浦岛来说,比宫殿更美妙的是环绕着它的花园。这里同时可以看到四季不同的景色;春夏秋冬的美丽同时展现在访客面前,令人啧啧称奇。

起先,他看向东边,李子树和樱桃树花朵盛开,夜莺在粉红色的花径上歌唱,蝴蝶在花朵间轻快地飞舞。

朝南边看去,所有的树木都是盛夏中的翠绿,白天的蝉、夜晚的蟋蟀都在大声地鸣叫。

朝西边看去,秋天火红的枫叶就像日落的天空,菊花正开得灿烂。

朝北边看去,季节的变化令浦岛吃惊。这里地面铺满银白色的雪,树木和竹子上也覆盖着雪,池塘结着厚厚的冰。

每天浦岛都有新的乐趣和新的惊喜,他非常开心,开心到忘记了一切,他甚至把自己的家、父母以及祖国统统抛到了脑后。三天过去了,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起这一切。后来,他恢复了理智,记起了自己是谁,明白自己不属于这片美妙的土地和海龙王的宫殿,他对自己说:

“哦,天哪!我不可以继续呆在这儿,因为我的老父亲和老母亲还在家里。这段时间他们会发生什么呢?在这几天里,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他们肯定非常焦虑。我必须马上回家,不能再呆下去了。”于是他匆忙地开始准备行程。

然后他走向他美丽的公主妻子,在她面前深深地鞠躬,说道:

“这么久以来和您在一起我真的非常开心,乙姬[3]殿下(乙姬是公主的名字),您对我的好无法用言语表达。但现在我必须说再见。我必须回到年迈的父母身边。”

于是乙姬殿下开始哭泣,温柔而悲伤地说道:

“是因为你在这里不好吗,浦岛,所以你这么快就想离我而去了?不要这么匆忙,只要和我再呆上一天!”

但是浦岛想起了他年迈的父母,而且在日本对父母的孝道大于其他一切事物,甚至大于快乐或爱情,所以他没能被说服,只是回答说:

“我真的必须走。不要觉得我想离开您。并不是那样。我必须要走,去看我年迈的父母。让我离开一天,我就会回到您身边。”

“那么,”公主悲伤地说,“我也没办法再挽留了。今天我就送你回到父母身边,不会再强求你和我多呆一天。我把这个给你,当作我们爱情的象征——请你带着它回去。”她给了他一个美丽的漆盒,上面绑着一根带着红绸流苏的丝绳。

浦岛已经从公主那里得到了太多,所以如果再收下这个礼物,他会感到内疚,于是他说:

“在接受了您这么多恩惠之后,再从您这拿走一份礼物似乎不妥,但因为这是您的心愿,我会收下的。”然后他又说道:

“告诉我这个盒子是什么?”

公主回答说:“这是玉手箱(珠宝盒),里面装着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打开这个盒子!如果你打开它,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在你身上!现在,答应我,你永远都不会打开这个盒子!”

浦岛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永远也不会打开这个盒子。

与乙姬殿下告别后,浦岛一路走到了岸边。公主和她的侍从跟随着他,在那里,他发现一只巨大的乌龟在等着他。

他立马骑上乌龟的背,越过波光粼粼的海面,被带到了东边。他往后看,朝乙姬殿下挥着手,直到最后他再也看不见她,海龙王的国土以及美妙宫殿的屋顶,消失在了遥远遥远的地方。然后,他急切地转过脸,向着自己的国土,寻找着前方地平线上升起的绿色山丘。

最后乌龟把他带进了他非常熟悉的海湾,到了他出发的海岸。就在他踏上海岸四下张望时,乌龟则启程回了海龙王的王国。

然而,当浦岛站着四下观望时,什么样的莫名恐惧占据了他呢?为什么他会如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经过他身边的行人,为什么行人会挨个停下来看着他呢?海岸与山丘依然如故,但他所看见的走过他身边的行人,却与他先前极为熟悉的那些人有着非常不一样的面孔。

浦岛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他飞快地朝自己的老房子走去。那儿坐落着一座房子,只是看起来很不一样,他大声叫道:

“父亲,我回来了!”他正打算走进去时,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走出来。

“也许我不在的时候父母搬走了,去了别的地方。”渔夫想。不知何故,他开始感到异常地焦虑,他说不出为什么。

“打扰一下,”他对盯着他看的男子说,“直到前几天,我还住在这座房子里。我叫浦岛太郎。我离开这里之后,我的父母去哪了?”

男子脸上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浦岛的脸,他说:

“什么?你是浦岛太郎?”

“是的,”渔夫说,“我是浦岛太郎!”

“哈,哈!”男子笑道,“你不可以开这种玩笑。从前的确有一个叫做浦岛太郎的男人住在这个村子里,但这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他现在不可能还活着!”

当浦岛听到这些奇怪的言论时,他吓得要命,说道:

“请、请你不要和我开玩笑,我非常困惑。我真的是浦岛太郎,我肯定没有活三百年。直到四五天前我还住在这里。请不要再和我开玩笑,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但这个男子的脸变得越来越严肃,他回答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浦岛太郎。但我所听说的浦岛太郎是一个生活在三百年前的男人。也许你是他的鬼魂,来重游你的老房子?”

“为什么你要捉弄我?”浦岛说,“我不是鬼魂!我是个活人——你没看见我的脚吗?”他“咚咚”地踏着地面,先是一只脚,接着是另一只脚,展示给男子看(日本鬼魂没有脚)。

“但浦岛太郎生活在三百年前,我知道的就这些,村志上就是这么写的。”男人坚持着,他无法相信渔夫所说的话。

浦岛迷失在困惑与烦恼之中。他站在那里,环顾四周,非常茫然。的确,一切看起来都跟他离开前所记得的非常不一样,一种可怕的感觉向他袭来,也许这个男子所说的话是真的。他好像做着一个奇怪的梦。他在海底的龙宫里所度过的短短数日根本就不是几天时间而已:那是几百年,在那期间他的父母以及他所认识的所有人都已经去世了,村子还写下了他的事迹。再呆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他必须要回到海底,回到美丽的妻子身边。

他回到海滩边,手里拿着公主给他的盒子。但到底路在哪里?他一个人找不到!突然,他想起了这个盒子,玉手箱。

“公主把盒子给我时告诉我永远不要打开——里面装着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但既然我没有家了,既然我失去了这里所有对我来说珍贵的一切,我的内心因为悲伤变得脆弱不堪。这种时候,如果我打开盒子,我肯定会发现能够帮助我的东西,这个东西能够指引我回到海那边我美丽的公主身边。现在我别无他法了。是的,是的,我要打开盒子看一看!”

因此他内心里赞成了这个违反约定的行为,他试图说服自己,打破诺言是对的。

他慢慢地,慢慢地解开了红色的丝绳,然后慢慢地,好奇地揭开了宝盒的盖子。他发现了什么呢?说来奇怪,只有一朵漂亮的小紫云化为三缕柔和的轻烟从盒子里升腾而出。一瞬间,轻烟遮盖了他的脸,在他脸上飘动,似乎很不情愿散去,随后,就像海面上的水蒸气一样飘散而去。

直到前一刻浦岛还像一个强壮而英俊的二十四岁年轻人,可突然之间,他却变得非常非常苍老。他的背因年迈而弯曲,他的头发变成了雪白色,他的脸上长满了皱纹,他倒在海滩上死了。

可怜的浦岛!由于他违反了约定,他永远不能回到在海底的龙宫和可爱的公主身边了。

小朋友们,永远不要违背那些比你聪明的人,因为违背是生命中所有苦难与不幸的开始。

注释

[1]丹后国(province of Tango):日本古代的令制国之一,属山阴道,又称为丹州、北丹,大约位于现在京都府的北部。(译注)

[2]Dokoisho:意为“好的”,只用于下层阶级。日本人抬轿子时喊的口号,或老人活动身体时发出的哎哟。(译注)

[3]姬在日语中是公主的意思。(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