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旅英杂谈(2)

20世纪之怪杰,首推列宁,其次就要推墨索里尼(Mussolini)。墨氏起家微贱,由无赖少年而变为小学教员,由小学教员而变为流荡者,由流荡者而变为新闻记者,由新闻记者而变为法西斯(Fascists,似乎有人译作“烧炭党”)领袖,由法西斯领袖而变为意大利的笛克推多,将来他再由意大利笛克推多而变为全欧之执牛耳者,也很是意中事。

他是法西斯的创造者。法西斯主义是苏俄共产主义的反动,是极狭义的国家主义,是极端专制主义,社会本来不平等,各人应该保持原有利益。无论如何,革命是要不得的。世界尽管讲大同,意大利可是要极力提倡爱国。遇着不赞成法西斯主义的人,要用“直接行动”,所谓直接行动,就不外驱逐、暗杀。

墨索里尼说太阳从西方起山,全意大利人就不得说是从东方。意大利国会之多数法西斯,不过由五个领袖指派的。少数反对党都让他们拳打脚踢,抛出窗子外面去了。意大利著名的报纸一齐封闭起来了。反对法西斯的人物有的放逐,有的遭暗杀了。墨索里尼虽如此专制,然而意大利多数人民都承认他是继马志尼而为意大利之救星。

墨索里尼不是专横以外,别无他长。他是最著名的演说者,最能干的行政者,最伶俐的外交家。意大利本来是国际联盟一分子,但是墨索里尼现在还暗中接合南欧诸拉丁民族另外订一个联盟,以抵制英德诸国。德国近来想再和奥国联邦,墨索里尼明目张胆地说,意大利的旗帜是很容易背到北方去的,如果德奥真要打伙。

大家还不明了墨索里尼的野心吗?我还忘记说,墨索里尼每次到国会演说所穿的魁梧奇伟的军装,不是他自己的,是用重金向古董店买来的,是威廉第二的。

英国从小学到大学,都有不强迫的军事教育。中小学有学生军(cadet corps),大学有军官教练团(officiers training corps)。这些团体都直接归陆军部管辖,一切费用都由政府供给。陆军部每年派员延阅一二次。各校常举行竞赛,得胜利者有重奖,大家都以为极荣耀。

这些组织与童子军完全不同。童子军的主旨在养成博爱耐苦诸精神,而学生军与军官教练团则专重军事上的知识与技能。其组织训练与军营无差别。炮、马、步、工、辎,色色俱全。他们除定期演讲军事学以外,常举行战事实习,如战斗、营造、救济等等。每年还打几次行营。“欧战”中,英国教员学生因为平时有这种军事训练,所以能直接赴前线应敌,可见得他们学校里的军事教育并非儿戏。

这种军事教育虽非强迫的,而政府则多方引诱学生入彀。第一层,想做军官的人要持有军官教练团的甲等证书,持有乙等证书的人投军觅官也比寻常士卒有六个月的优先权。第二,学生入学生军或军官教练团,不用花钱,可以穿漂亮的军服,骑高大的军马,每年在野外打几礼拜的行营,可白吃伙食。

凡是英国学生身体强壮而愿守规则的都可以加入。外国学生绝对不得进去。印度人本名隶英籍,与英、苏、爱同处不列颠帝国徽帜之下,可是许多印度学生向学校交涉,向英政府印度事务部交涉,请求进军官教练团学习,也都被拒绝。印度学生说:“在战争中,英国以不列颠帝国国民名义拉印度人去当冲,在和平时怎么要忘记印度人也应该受同等训练?”学校当局说:“这是陆军部的事,我们不便过问。”陆军部说:“这是印度事务部的事,你们不应该直接到此地请求。”印度事务部说:“关于军事,印度事务部管不到。”于是印度学生只好叹口气就默尔而息了。

西方人种族观念最深。在国际政治外交方面,拉丁民族国家与条顿民族国家之接合排挤的痕迹固甚显然;而只就英伦三岛说,爱尔兰固以种族宗教的关系而独立自由了,就是苏格兰与英格兰在政治上虽属一国,而地方风气与人民癖性都各备不同。苏格兰自有特别法律,自有特别宗教,自有特别教育系统。苏格兰人民没有自称为英国人的。假若遇见一个地方主义很深的苏格兰人,你问他是否英国人,他一定不欢喜地回答说:“不是,我生在苏格兰,我长在苏格兰,我是一个苏格兰人。”有一次我听一位阁员在爱丁堡演说,津津说明英苏之不宜分立。苏格兰与英格兰合并已三百多年了,现在还有把合并的理由向民众宣传之必要,可见得这两个地方的人民还是貌合神离了。

苏格兰人似我们的北方人,比较南方的英格兰人似乎诚实厚重些。相传爱尔兰人最滑稽。有一次一位英格兰人和一个苏格兰人在爱尔兰游历,看见路上有一个招牌说:“不识字者如果要问路,可到对面铁匠铺子里去。”那位英格兰人捧腹大笑,而苏格兰人则莫名其妙。他回到寓所想了一夜,第二天很高兴地向英格兰人说:“我现在知道昨天看的招牌实在是可笑。假如铁匠不在铺子里,还是没有地方可以问路呀!”这个故事自然未免言之过甚,但是苏格兰人之比较的老实,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