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威尼斯商人(1)

威尼斯市①当时正声名显赫，繁荣昌盛；它有不少杰出的公民，其中之一便是名叫安东尼奥的商人。人人都知道他仁慈善良，慷慨大方，有许多朋友，首要的是一位年轻的威尼斯贵族，名叫巴萨诺。巴萨诺虽然出生贵族，地位又高，但却并不富有，为了维持家业和体面过着入不敷出的生活。不过安东尼奥很喜欢他，只要他需用钱随时都会借他或给他，因为这位威尼斯商人很富裕，拥有一队颇值钱的船队，通过与外国做生意发了财。

注：①意大利港市。

瞧，此时巴萨诺爱上一位富有而出生高贵的小姐，名叫波蒂亚，她父亲刚去世不久，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她一个人。她凭着自己的财富、美貌和才智远近闻名，许多达官贵人向她求婚。他们由于既富裕又高贵，所以知道如何在小姐面前大肆炫耀，到她家时总带着贵重礼物和服饰华贵的随从。可贫穷的巴萨诺讲不起排场，担心小姐会因为他没钱看不起他，拒绝他的求婚。

于是他找到安东尼奥，把自己的困难告诉了他。他说小姐似乎也欢迎他去，心想只要自己外表能与别的富丽堂皇的求婚者更接近一些，小姐是有可能答应他的。所以他问安东尼奥是否能借给他3千达克特①。

注：①达克特，旧时在欧洲许多国家通用的金币或银币名。

安东尼奥很愿意帮助这位自己喜欢的朋友，但他说眼下他手头拿不出这笔钱，所有的船只都出海了，等它们回来时他才会有很多钱。“不过，”他同时提到，“我可以为你向放债人夏洛克借钱，有我那些船作担保夏洛克会很愿意借的。”

犹太人夏洛克是一个有钱的吝啬鬼——也是威尼斯最有名的放债人。可是人们不喜欢他，因他收取高利，冷酷无情，对付不起钱的债务人毫无同情之心。并且他特别恨安东尼奥，部分因为他是个基督教徒，部分因为安东尼奥对夏洛克的冷酷公开表示厌恶，但主要因为安东尼奥自己经常借钱给别人而不收利息，破坏了夏洛克的生意。所以夏洛克对安东尼奥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安东尼奥不知道夏洛克的敌意，带着朋友巴萨诺去向他借3千达克特。“我的船只一入港，”安东尼奥说，“就可以连本带息还你。你也知道它们目前在海上，很快就会载着贵重货物回来的。”最初夏洛好象不愿意借这笔钱。他说既然安东尼奥的船只出海了，就有可能遇上风暴和海盗或其它不幸，安东尼奥也许就会还不起钱。可正当他们谈着时，这个邪恶、狡诈的犹太人想到了一个报复安东尼奥的办法。

最后夏洛克说他可以借这笔钱。“你本无权要求我借钱给你。”他说。“你骂我是无赖，公开蔑视我。你当然不希望无赖借钱给你吧？但是我仍然愿和你交个朋友，既然你有时借钱不收利息，那么为了表示我的友情，表示我也能慷慨大方，我同样可借钱给你不收利息。”安东尼奥吃惊地听着这个放债人友好的表示，只见夏洛克又继续道，“唔，咱们就只当是个玩笑吧——我们都说好，假如你到期不能还钱，就让我任意从你身上割下一磅好肉。”“好吧，”安东尼奥回答，“我同意，并且承认你这个犹太人毕竟还是有善意的。”这时巴萨诺开始劝安东尼奥别接受这个条件，可安东尼奥只把它看做是个玩笑，说他不愿怀疑犹太人的好意，愿意签一个根据此条件写成的契约或协议。于是3人来到一律师处，签了一份契约，规定假如3个月内安东尼奥无法归还夏洛克的3千达克特，夏洛克就可任意从他身上割下一磅肉。就这样安东尼奥借到了钱，并把它交给巴萨诺。现在巴萨诺有了钱，可以按照与自己贵族出生和波蒂亚的财富及地位相当的方式，向她求婚了。因此他招集起仆从们，准备到波蒂亚居住的贝尔蒙特去。

瞧，波蒂亚的父亲临死前，曾为女儿如何选择丈夫想出了一个奇特的办法。他让人用不同的金属做成3个小盒或小匣，第1个是金的，第2个是银的，第3个是铅的。其中一个里面装着波蒂亚的肖像。她父亲希望，哪个求婚者首先猜对了女儿的肖像所放入的盒子，她就嫁给他。但为了检验求婚者是否真诚，他又加了一个条件——每个求婚者在猜测前必须答应，如果他猜错了就再也不向任何女人求婚。

许多求婚者听说了这个条件，连猜都不敢猜一下掉头就走了。有几个接受条件的人，至此谁都没猜对。其中一个是摩洛哥王子，他选择了金盒，认为像波蒂亚那么美丽的人的肖像应该装在比银或铅贵重的金盒里。可他打开盒子时却发现里面不是装的小姐的肖像，而是一幅可怕的死神像。它的一只眼上贴着一片纸，上面写着格言：“并非发光的都是金子。”于是那个求婚者悲哀地离开了。

另一个拿命运作赌注来猜一猜的求婚者是西班牙阿拉贡①的王子。他被银盒吸引住了。在这个盒子上写着：“谁选择了我谁就会获得应有的东西。”这些话使他高兴，因他心里想到：“一个能让人人得到应有生活的世界会是一个不错的世界，假如我不应该赢得这位小姐，我就没有权利得到她。不过我肯定是应该得到她的。”说着他打开银盒。但他往里看时，发现有一个肖像并非是美丽的波蒂亚的，而是可恶的白痴的。所以他也失望地走开了。

注：①阿拉贡，曾是一小王国。

几个人前来求婚失望而归之后，有人通报巴萨诺到了。他带了一个朋友名叫格拉蒂罗，这位朋友爱着波蒂亚的侍女尼里莎，是来向她求婚的，正如巴萨诺来向她的女主人求婚一样。

波蒂亚听说巴萨诺到了，十分亲切地接待了他，因为他远比其余任何一个求婚者更让她高兴，她宁愿嫁给他而非别人。所以想到他也会像其余求婚者一样猜错盒子，她感到担心焦急。但是，按照父亲遗嘱里的条件，她不准给他指点。焦急中她恳求巴萨诺先等一会儿，再冒险去猜测。可他说自己不愿这样担忧下去，于是3个金、银、铅盒也放到了他面前。

巴萨诺在作出选择前沉思了很久。当他看着金、银盒时，想起了外表常常是骗人的，坏人通常装扮成好人，丑陋的人则极力穿得漂亮一些以便掩盖他们难看的外貌。因此他将金、银两盒搁到一边，选择了暗淡平凡的铅盒。波蒂亚满怀喜悦地看着他猜对了。巴萨诺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真放着可爱的波蒂亚的肖像，同样十分高兴。

然后巴萨诺转向波蒂亚，看看她是否也像他一样高兴，因他仍不能确信她真的希望让自己作丈夫。波蒂亚马上承认自己爱他。“我只是，”她说，“一个没有多少学问或知识的姑娘，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不过我会很高兴跟着你学，在所有事情上得到你明智的指点。所以现在我把自己以及我的房子和仆人都交给你，作为一种标志我把这枚戒指给你。”说着她把戒指给了他，补充道：“如果你失去了这枚戒指，就意味着我们的爱也结束了。”巴萨诺愉快地收下它。“我永远不会失去这枚戒指，”他说，“除非我死了。”波蒂亚和巴萨诺就这样彼此保证忠贞不渝。

巴萨诺的朋友格拉蒂罗和波蒂亚的侍女尼里莎同时也在这间屋里，目睹了发生的一切。这时格拉蒂罗走上前来说：“巴萨诺老爷和高贵的小姐，我祝愿你们获得极大快乐；你们庆祝婚礼时，我请求也同时举行我们的婚礼。”他已与尼里莎订了婚，她答应假如巴萨诺选对盒子可以娶波蒂亚为妻，她就嫁给他。波蒂亚和巴萨诺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并祝他们幸福无比。

但是现在发生了一件事，给这两对情人的幸福投上一种可悲的阴影。一个信使从巴萨诺的朋友——商人安东尼奥——那里带来一封信，他即凭这个朋友的担保从夏洛克那里借到3千达克特的。他看着信时，波蒂亚发现他脸色苍白。显然这是一个坏消息。“既然我与你共享生活，”她说，“就让我也与你分担这个坏消息吧。什么事？”于是她的情人讲了他所借的钱一事，说安东尼奥与夏洛克如何签订了一份契约，如果安东尼奥不能在某一日期前还钱夏洛克就要从他身上得到1磅肉。这封信表明安东尼奥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我的船全部失去。”他写道。“按照契约我现在不得不赔偿那个犹太人，那样我必死无疑，所以我很希望死前见你一面。但如果你认为我们的友情还不足以使你前来，那么见信后可不必来。”然后信使告诉他们偿还3千达克特的日期已过，夏洛克一次又一次向负责处理此类案件的威尼斯公爵告状，叫嚷着让他主持公正。他们的契约是根据法律制定的，他要求必须履行其中的条款。所以安东尼奥现在像一个普通的债务人那样被关在监狱里，公爵审理此案的日子也已确定。

波蒂亚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真希望尽力给予帮助。她说如果行的话，她愿意偿还夏洛克比3千达克特多几倍的钱；她又催促巴萨诺赶紧前去帮助朋友。只是他们的婚礼必须先举行，于是两对情人立即去教堂结婚。然后巴萨诺和格拉蒂罗离开了各自的妻子，急忙赶到威尼斯去了。

但他们一走后，波蒂亚就开始思索如何帮上丈夫挽救他朋友的生命。她由于爱丈夫，决定为了他去试一试自己的勇气和能力。她悄悄寄了一封信给一个表兄——他是一位有学问的律师——以寻求建议，并请他把自己出庭时穿的律师袍寄来。他叫贝拉罗博士，也是她的朋友，告诫她律师出庭有怎样的行为举止，她如何能为安东尼奥的案子辩护。他给她寄去了律师袍。波蒂亚立即实施计划。她假装对周围的人说自己要去修道院祈祷，过几天安静的日子，等丈夫回来。之后她叫来女侍尼里莎，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她们都穿着男人的衣服，尼里莎穿的是书记员服饰，而波蒂亚穿的是律师服饰。这样装扮好后她们便秘密去了威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