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只蝎子(1)

室内只剩下一只公猫,见了德公,不仅不惧,反竖起两只前爪,喵呜喵呜地乱叫,似是要将活人吞噬。

为了把龙椅顺利地传给儿子、孙子、孙子的儿子……秦成公开始蜇人了。

任好与姚圆圆玩得久了,玩出了火花,一个非他不嫁,一个非她不娶。谁知半路里蹿出来一个王母娘娘……

戎使哼着不知名的戎歌走下前殿。

秦德公目扫群臣,嘶哑着声音说道:“诸位爱卿,今日之事,为汝等亲闻亲见,三个月之内,若是破解不了这个怪物,姜戎便要兴兵伐我。伐我倒在其次,怕是我大秦自此之后要为列国所不齿了!唉!”他又是一声长叹。

廖安慰道:“主公不必叹气,还是臣那句话,我大秦千里之国,岂能无人识得此物?”

秦德公道:“如此说来,寡人将此事交卿办理如何?”

廖摇手说道:“不可,不可!臣年轻识浅,不堪负此大任。”

秦德公道:“依卿之见,孰可负此大任?”

廖道:“世子和二位公子。”

秦德公若有所悟,当即口授一诏:“姜戎欺我大秦无有智人,贡献怪物考我,特命世子和任文、任好,不拘何种方法、何种形式,若能破解并降伏怪物,寡人将有重赏。”

世子与任文、任好齐声答道:“儿臣遵旨!”

哥仨出得前殿,分头行动。

先说世子,率内侍二人,径直来到驿馆,将戎使召到跟前,直言相告道:“汝所献之怪物,出自汝国,汝岂能不知怪物之名?汝若以实相告,万般皆休。若道半个不字,明年此时,便是汝的忌年!”

戎使并不畏惧,缓缓说道:“世子所言甚是,外臣所献之怪物,外臣不仅知道它的名讳,亦知降伏之法,但不能告诉世子,世子硬要以武力相屈,外臣甘愿献上小命一条!”

“你……”世子气急败坏地说道,“来人,大刑伺候!”

他这一伺候,竟把戎使伺候得断了七根肋骨,当场昏厥过去。

世子慌了。

世子怕了,亲赴寝殿,向秦德公请罪,把个秦德公气得二目冒火,狠狠扇了世子两个耳光。

任文的脑瓜比任武略胜一筹,他知道自己不行,便跑去请教他的老师,老师听了他对怪物的描述,坦诚相告:“此等怪物,老师也没见过,但老师向汝举荐一个人,这个人叫姬诵,外号百事通,今年已经九十二岁,早年在西戎做过谋臣,见多识广,如今就住在汧城南门之外的姬家庄,汝可去向他求教。”

任文躬身而退,备了一份厚礼,亲去姬家庄拜访百事通。百事通听了他的来意,沉思良久道:“此怪物,怕是一个老鼠精呢!但如何降伏,老朽无能为力。”

任文连道了三声谢字,驱马返宫,对秦德公说道:“此怪物乃是一个老鼠精。”

秦德公问他如何知道,他便将如何请教先生,又如何去见百事通,一一讲述一遍。

秦德公道:“汝虽不是一个智者,但知道向智者请教,算是半个智者了。”

他又是一声轻叹,摆了摆手道:“汝下去吧。”

世子不行,任文也不行。于是,秦德公便把他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任好身上。

任好呢?

任好回到自己的寝宫,冥思苦想了一天一夜,拟就告示一张,诏告天下,那告示上边,还绘有怪物的图形。

姜戎,秦之仇国也。贡献怪物一只,约有八九斤重,说它像只老鼠,老鼠没有这般硕大;说它像只刺猬,皮毛很是光滑;说它像只大猫或兔子,却又长着一张老鼠的嘴巴。若有人识得此物,且又知降伏之法者,请进宫面见公子任好,当有重赏。

告示贴出不到十日,任好便将那怪物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包括降伏它的方法。

任好回报德公,德公由衷地赞道:“汝虽不是一个智者,但汝能将举国智者调动起来,汝便是一个大智者。”

说毕,依照任好提供的方法,在全国挑选出一千只公猫,关于一室,什么也不喂。这些公猫饿急了,便互相撕咬,强者以弱者为食。距约定之日还有三天,德公隔着窗子查看,室内只剩下一只公猫,体重在十斤以上,连两只眼睛也变得血红血红,见了德公,不仅不惧,反竖起两只前爪喵呜喵鸣地乱叫,似是要将活人吞噬,德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德公稳了稳神,一边命内侍将关有怪物的铁笼取来,一边传戎使进宫。

德公笑眯眯地对戎使说道:“寡人已经知道汝之怪物乃是何物,汝信么?”

戎使道:“它是何物?”

德公一字一顿道:“乃是一只老鼠精,产于天山。”

戎使吃了一惊,强作镇静道:“就算它是一个老鼠精,您敢不敢逮个猫儿与它一决雌雄?”

德公笑道:“如何不敢?”

戎使道:“那就请贵君去逮一只猫儿吧。”

德公道:“不必了,这室中便有一只现成的公猫。”

戎使隔着窗子一瞧,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一只猫儿,分明是一只饿虎!当即怯了半截。

秦德公笑问道:“要不要它两个一较高低?”

到了此时,戎使已是无路可退,硬着头皮说道:“也好。”

秦德公便命内侍打开房门,将老鼠精放了进去。公猫见了如此一个怪物,审视良久,喵呜一声蹿了上去。

这一声喵呜,将老鼠精吓得缩成一团,听任公猫撕咬。

戎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沮丧地说道:“到底是一个上国,我姜戎彻底服了!”

他既然服了,秦德公还有何话可说,唯有热情款待而已。

戎使走了。他是怀着满怀感激走的。

送走了戎使,内史廖向秦德公笑问道:“主公,到底是勇者厉害,还是智者厉害?”

秦德公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智者厉害了。只是,这世子册立不到半年,骤然废之,难以向国人交代。”

廖笑回道:“臣并无意要主公改立世子。”

秦德公满面困惑道:“那爱卿之意……”

廖回道:“容小臣直言,臣观世子之相,非善终之相,臣只希望主公降一道御旨,世子百年之后,不得传位于子……”

秦德公道:“子承父业,乃大周之制,世子百年之后,不将君位传于儿子,能传于何人?”

廖道:“传于弟弟。”

秦德公道:“这合适吗?”

廖道:“君位传授之法,历来有四种。”

秦德公道:“哪四种?”

廖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抑或是择贤而立,再么是兄终弟及。”

秦德公颔首说道:“好,咱就来一个兄终弟及。”

也不知是顺利地解决了储君之事,使秦德公无了后顾之忧,抑或是他的大限已到,兄终弟及的御旨颁发不到三日,秦德公无疾而终。世子任武在一片哀乐声中登上了国君宝座,史称秦宣公。

秦宣公与任文、任好原本很是友爱,只因掷鸡翎和治鼠精二事,产生了芥蒂,这是其一;其二,他不想百年之后,把大秦的宝椅传给两个弟弟,加之又有小人从中挑拨,便产生了除掉二位公子的恶念。

要想除掉任文和任好,最大的障碍便是内史廖,他借口要与姜戎修好,把内史廖遣到姜戎为使,任期三年。

廖还未曾走出汧城,秦宣公便向二位弟弟动手了。他借口祭祀青帝,要建一座密畤畤:古时祭祀天地五帝的固定住所。秦代有密畤、上畤、下畤等。命任文和任好监工,时限三个月。

二位公子受命之后,走马上任,连铺盖也搬到了工地,谢天谢地,总算如期完工。

这一完工,秦宣公少不得要进行犒劳,将任文、任好召进后宫,亲自斟酒两樽,赐给二位公子。

二位公子接过酒樽,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哪根神经起了作用,一种不祥之感从任好心头掠过。

他低低叫了一声:“二哥,密畤得以顺利竣工,实乃受了天地祖宗之庇,这第一樽酒,咱还是先敬天地吧!”

任文忽有所悟,忙不迭声地说道:“对,应该先敬天地。”

秦宣公想加以阻拦,却又找不出阻拦的理由,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任文、任好双双将酒浇到了地上。

这一浇,土地爷受不住了,地上起了一个泡。

任文先跳了起来,满面悲愤地责问秦宣公:“主公,这是怎么回事?”

秦宣公满面通红,无言以对。

任文恨声说道:“你好歹毒呀,为了你的子孙,为了让你的子子孙孙世世为君,竟然对两个亲弟弟下手,你……”

任好拽了拽任文的袖子说道:“二哥误会了,大哥和你我一母同胞,平日里何等友爱,岂能拿毒酒来害你我?这事一定是下人做的,怪不得大哥。”

经任好这么一说,秦宣公忽然有了灵感,来了个骑驴下坡:“三弟说得对,你我三人一母同胞,平日里又很友爱,做大哥的岂能忍心害你二位?这事,一定是下人干的!大哥这就为你二位出气,将侍宴温酒的统统杀掉!”

这一杀便是九人。

这一杀弄得任文也无话可说。

平静了不到两年。其实,这两年也没有平静,秦宣公连做梦也在想着除掉任文和任好,苦于没有机会。

这机会终于来了,缘于一场大火。大火将宫殿烧得一塌糊涂,还烧死了几十个人,秦宣公干嚎了几声便不再嚎了。他要利用这场大火将仇人除掉。他经过核算,要恢复原来的宫殿,按三千个民夫计算,大干三年方能竣工,耗资当在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以上,他不容分说,将这项工程交给了任文和任好,还将经费由一百五十万两减到五十万两,民夫也由三千人缩减到一千人。

明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不接受又不行。把个任文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跺着脚骂娘。

任好不是这样,接受任务的当天,便找了几个管过建筑的大臣和工匠讨教,且一讨教便是三天,满怀信心地对任文说道:“二哥,不必发愁,只要解决了‘取土’、‘外地材料的运送’、‘被烧坏宫殿的瓦砾的处理’等三大问题,宫殿便能如期竣工。”

任文将信将疑地问道:“怎么处理?”

任好附耳说道:“只需如此如此……”

任文大笑道:“好,这主意不错。”

于是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投入到宫殿的修复工作中。修复的宫殿,需要大量的土,按照秦宣公的设计,这土要到汧城城外去取,往返少说也有十几里,任文和任好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从宫殿前的大街上挖沟取土,节省了大量的人力。没多久,那路便被挖成了一条大沟,深达两丈有余。秦宣公见了,暗自发笑,说这是挖肉补疮。此话三传两传,传到了任好耳中,任好一笑了之。

取土越取越远,那沟便随之延长,与汧河相接,哗哗的汧河水流到了汧城的宫殿前。本来旱运的材料,坐上了大船,各地运来的竹木也被编成筏子,顺水漂来。

秦宣公傻眼了。

傻了眼的秦宣公眼睁睁地看着,为修复宫殿而拆下来的碎瓦连同大火烧过的灰,又都填进了沟里,重新修成大路。

宫殿按期修复了。

不,是提前。比预定的日期整整提前了二十天,还节省了五万两白银。朝廷内外对任文和任好赞誉有加,而对秦宣公,则多了几分鄙夷。

孬如殷纣王者,尚有几个战将和谋臣,秦宣公岂能无有?于是,有谋臣跑出来进谏:“主公以勇得以为君,而秦之历代国君,无不以勇闻于天下,无论寿长寿短,在位之时,没有不开拓疆土的,您即位已届八年,两只眼睛直盯着您的两个弟弟,未向邻国动过一刀一枪,更别说开拓疆土了!照此下去,恐要遭国人唾弃呢!”

这话虽说有些刺耳,秦宣公竟然受之,整顿战车和器械,正要寻找攻击的目标,冀戎国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