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善长

朱元璋屡献奇谋

李善长(1314—1390),字百室,南直定远(今安徽定远)人。李善长年少时读过一些书,很有智谋,熟习法家学说,谋划都能切中要害。朱元璋攻占滁(chú)州一带时,李善长前去拜见。朱元璋知道他是当地知名长者,留下他担任幕府书记的职务。一天朱元璋向其请教道:“四面八方都在打仗,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平定呢?”李善长回答说:“秦末大乱,汉高祖以一布衣平民起兵,心胸开阔,很有气度,知人善任,不喜欢乱杀人,因此五年成就了帝王事业。如今元朝纲纪已经败坏,天下土崩瓦解。您出生在濠州,那里距离汉高祖的家乡沛地不远。山山水水呈现出帝王气象,您是当然秉受了的。只要您效法刘邦的所作所为,天下不难以平定。”朱元璋听后称赞他说得好。从此把他当作心腹,参预机密谋议。李善长筹划粮饷,制定战略非常能干,因此更得朱元璋的信任。朱元璋的威名越来越大,众将前来投靠的,李善长考察他们的才干,荐举给朱元璋,又代朱元璋表达诚恳的心意,使众将都能安心。有时众将因事互相闹意见发生不合时,他耐心地为他们调解。郭子兴由于听信了流言蜚语,有一段时间对朱元璋起了疑心,夺去他的部分兵权,又想把李善长夺过去辅佐他,李善长坚决谢绝不去。因此朱元璋更是十分器重他。朱元璋屯军和阳,亲自率领军队攻打鸡笼山寨,只留下少数兵士帮助李善长留守和阳,元朝大将探听到那里的情况前往袭击,李善长设下埋伏击败了元军,朱元璋对他更是刮目相待。

朱元璋收编了元巢湖水军以后,李善长极力劝说他渡江攻占集庆(今南京),以做为自己发展的根据地,朱元璋接受了建议,先率军攻下采石,大军直逼太平,李善长事先书写好禁止军队掳掠的告示,并让将士们攻打下城池以后,马上张贴在大路两旁,因此朱元璋的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禁令。最后朱元璋终于攻占集庆,从而确定了自己的基础。在准备夺取镇江的时候,朱元璋担心众将不能约束部下,因此假装发怒,对以前有违反军纪的要重处他们,而李善长出面营救才得以赦免。所以占领镇江以后,军纪严明,百姓还不知道有大军到来。以后朱元璋成为江南行中书省平章,他任用李善长为参议。当时宋思颜、李梦庚、郭景祥等人都为中书省的属官,然而军机进退,赏罚章程,大都由李善长决定。枢密院改为大都督府后,李善长兼任大都督府司马,后又提升为行省参知政事。

得御制词褒扬备至朱元璋当上了吴王后,授给李善长右相国的官职。李善长熟悉前朝的典章制度,处理政事很有效率,又习于往来报聘的言辞。朱元璋有要招纳收降的,就命令他撰写劝降的文书。朱元璋凡亲自率领军队征战的时候,都命李善长居守大本营,将领和官吏们都服服帖帖,听从他的领导,百姓安居,他转运调配军队的粮饷从来没有缺乏。李善长曾经请求官卖两淮产盐,制定茶法,都是反复衡量考虑元朝的制度,除去其弊端才制定出来的。后来又制定钱法,开矿冶炼,铸造铜钱,规定鱼税,朱元璋政权的资财日益富足起来,而且百姓的日子也比较好过了。吴元年(1367)九月,朱元璋论平定苏州张士诚的功劳,封李善长为宣国公。职官制度改变以后,左官高于右官,又任命李善长做左相国。朱元璋刚渡江时由于天下大乱,军纪也很难维护,因此许多的时候都用重法。有一天,他对李善长说:“法律中有三条一人犯法,亲属等连带制罪的条文,是不是过分严重了?”李善长乘机请求除犯有叛逆大罪的人以外,都免除连坐,于是朱元璋命他和中丞刘基等人主持裁定法律条令,颁布朝野。

朱元璋即位做了皇帝,追尊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册立皇后妃嫔、太子、各王,都是由李善长充当大礼使;设置东宫太子的官员属下,以李善长兼太子少师,授予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

其它的职衔仍像原来的一样。不久,他率领掌管礼仪的官员制定帝王祭祀天地和祖先的仪礼。朱元璋巡幸汴梁的时候,李善长留守在南京,一切朝廷政事听凭他的酌情处理。不久李善长上奏制定了六部官制,提议规定官员和百姓服丧的装束以及百官朝贺东宫太子的礼仪。李善长奉命监修《元史》,编辑《祖训录》、《大明集礼》等书。确定全国高山大川神祗的封号,分封亲王,功臣封爵行赏等,事无巨细,全都委任李善长和各位儒臣谋划进行。

洪武三年大封功臣。朱元璋说:“李善长虽没有汗马战阵之劳,但是为我效劳很长时间了,军队粮饷的供给方面,功劳很大,应该给他进封大国。”于是授他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封为韩国公,每年给俸禄四千石,子子孙孙世袭。赐给铁券,可免去他两次死罪,免去他的儿子一次死罪。当时封为公的人,有徐达、常遇春的儿子常茂、李文忠、冯胜、邓愈和李善长六个人。而李善长位居第一,朱元璋把他比做汉代名相萧何,赞扬称颂达到了极点。

居功自傲牵连见杀李善长由于长期位高权重,因此慢慢也有了骄横之心,加上胸怀狭隘妒忌,对不同意见的官员,多行排挤。如参议李饮冰、杨希圣稍有侵犯李善长的权力,他立即考察他们的过失,上奏免去了他们的官职。后来连老臣刘基也因某一法律条文与他发生争辩且对骂。由于压力,自己感到不安,刘基就请求致仕回乡了。李善长位居人臣之首,富贵至极,也逐渐骄傲起来,朱元璋也开始暗暗讨厌他。洪武四年,李善长因病辞官,朱元璋赐给他临濠的田地若干顷,设置守坟户150家,又给佃户1500家,仪仗士20家。隔了一年,李善长病愈,朱元璋任命他主持修建临濠的宫殿,迁徙江南一带的富有百姓14万到濠州种田,让李善长经营管理,为此他留居在濠州几年。七年,提升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做太仆寺丞,存义的儿子李伸、李佑都做了郡牧所官。九年,朱元璋把长女临安公主下嫁给李善长的次子李祺,封李祺做驸马都尉。起初确定婚姻仪礼,公主遵行儿媳的规矩很恭敬,李善长一家荣耀显赫,很使当时满朝文武羡慕。李祺娶公主以后一个月,御史大夫汪广洋、陈宁上疏说:“李善长轻慢皇上宠信,骄傲放纵,陛下生病不能上朝理事将近十几天,也不问候,驸马李祺六天不朝见,把他叫到殿前,他又不知认罪自责,这是很大的罪过。”因此定罪削去李善长每年的俸禄1800石。不久任命他和曹国公李文忠掌管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共同议定军国大事,监督圜(huán)丘工程。

丞相胡惟庸,起初为宁国县知县,由于李善长的荐引,提升为太常寺少卿,后来成为丞相,因此两人互相很有交往。而李善长弟弟李存义的儿子李佑,是胡惟庸的侄女婿。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谋反被杀,牵连为胡党而判罪被杀的人非常多,而李善长像以前一样未受什么牵连。御史台缺中丞,朱元璋还让李善长治理御史台的事情,他多次提出建议。

但到了洪武十八年,有人告发李存义父子实际上勾结胡惟庸,朱元璋下诏书免去他们的死罪,安置到崇明。李善长没有为此感谢恩典,朱元璋怀恨在心。又过了五年,李善长的年纪已经77岁,年老行为更不检点。他曾经想建自己的住宅,就向信国公汤和借300名侍卫兵士,汤和秘密报告朱元璋。四月,京师有一批判罪应当迁徙到边地去,李善长的亲信丁斌等人也在其内,李善长几次请求不要迁徙他们。朱元璋为此大为生气,审问丁斌。丁斌以前在胡惟庸家做事,因此说出李存义等人以前与胡惟庸交往情状。命令逮捕李存义父子审讯,他们供出的案情牵连到李善长,说:“胡惟庸准备谋反的时候派李存义暗地去劝说李善长。善长吃惊地大声呵的斥说:‘你说什么胡话,要是让人知道你干的事,这是要灭九族的。’后来,胡惟庸又派李善长的老部下杨文裕去游说李善长,说:‘事情如果成功的话,当用淮西地方封他为王。’李善长惊骇没有答应,过了很久,胡惟庸再次派李存义前去游说,李善长长叹着气说:‘我年纪大了。等我死以后,你们自己去干吧。’”又有人告发李善长说:“大将军蓝玉领兵出塞外,到捕鱼儿海,捕获得胡惟庸勾结沙漠的使者,李善长将他藏匿起来不向上报告。”于是御史们不断上章弹劾李善长。而李善长的奴仆卢仲谦等人,也揭发李善长与胡惟庸互赠财物,交结私语。罪名于是成立,说李善长身为功臣元勋、皇亲国戚,知道谋反的阴谋而不告发,怀疑观望,心怀两端,真是大逆不道。正巧这时有人报告星象有异常变化,预示应当改换重臣应灾。于是李善长及其妻子、儿子、兄弟、子侄全家70多人都被诛杀。而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关遇春、宜春侯黄彬、定南侯陆聚等人,都同时作为胡惟庸同党被杀。而已经死去的追加定罪的人也有许多。朱元璋亲手书写条列他们的罪状,附上供词,作为《昭示奸党三录》,布告天下。李善长的儿子李祺和公主被迁徙到江浦,过了很长时间死去,李祺的儿子李芳、李茂,因为公主的恩情没有定罪,李芳为留守中卫指挥,李茂为旗手卫镇抚,都免去了世袭。

李善长死去的第二年,虞部郎中王国用上书说:“李善长和陛下同心,出生入死而取得天下,是功臣第一人。生前封为公,儿子娶了公主,亲戚都被任命了官职,作为大臣的名位到了顶点。假如说他自己想要图谋不轨,尚未可知,可是如今说他打算辅佐胡惟庸,那就大错特错了。爱自己的儿子必然超过兄弟的儿子,这是人之常情,安定地享受着万全富贵的人,必定不会怀着侥幸心理去追求那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的宝贵。李善长和胡惟庸是子侄辈之间的亲戚罢了,而他与皇上却是亲子女间的亲属。假使李善长辅佐胡惟庸谋反成功,他也不过是功臣第一人而已,太师国公封为王而已,儿子娶公主,女儿成为妃嫔而已,难道还会比今天更加富贵的吗?况且李善长难道不知道天下不可以侥幸取得?元朝末年的时候,想要取得天下的人不知有多少,结果没有不粉身碎骨、灭绝宗祀的,能够保全脑袋的有几个人?李善长为什么亲眼见到这种情况,却又在衰老疲倦的年纪去蹈杀身灭宗之祸呢?凡是干这种事的人,一定有深重仇恨,激起变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父子之间或许互相挟制而希求逃脱灾祸。如今李善长的儿子李祺完全是陛下的骨肉至亲,没有丝毫的仇怨,何苦忽然做这种事?如果说天象告变,大臣当灾,杀了李善长以应上天的警示,那就更不应该了。我担心天下人知道这件事后,会说功劳大得像李善长那样尚且有这样下场,四方将会因此而瓦解。如今李善长已经死去多年,说也没有益处,我只是希望陛下将来以此作为鉴戒罢了”。朱元璋得到这件奏疏,竟然没有怪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