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花梦全集(6)

不多时,彻凡拿到,跪在阶下。只见邢天民,又像个听了些说话的,忽然拍案大怒道:“既你守志如铁石之坚,他便该悔过,如何却使恶奴,假扮妇人,坏汝节操?情到不堪,能不发指!彻凡如此助恶,法亦难容。”便叫拶了,又加上三四十抽。可惜纤纤十指,连皮带肉,去了一层,几乎连尿都拶出来。又唤屠八上去,也夹起来,敲上一百多敲。邢天民又道:“知县昏瞆蔑法,自当参处。但你既已死节,尸骨埋之园中,此时虽即腐烂,然不可不行检视。”遂差四五个壮丁,去掘起尸首。此时,屠八已尝着极刑,且见官府说得详悉利害,已吓的魂也不在身上,那里还敢辩得一句。又见邢天民窃听了半晌,忽又怒道:“这两岁娃子与他有甚冤仇,并复置之死地。康秀才少年大义,真千古奇人了。你夫妇二人且退,本府自当为你申冤。”便将屠八重打六十,拟罪收监。彻凡也打三十,可怜雪白的细嫩肌肤,打得皮开肉绽,批着还俗,净室即行拆毁。其余屠家众人,各打四十,讨保释放。然后叫:“请康生员上堂。”邢天民出位恭揖道:“康兄以舞象之年,而肝肠如此明快。众百姓身陷汤火,尚尔隐忍不发,兄独毫无私忿,为他人雪此黑冤,其心大公,其义至正,谁人可及。况康兄少擅异才,名重天下,金紫何难,槐黄可俟,功名事业,自当冠绝一时。当努力前程,勿为风尘中,久淹骥足,致隳壮志。本府虽驽骀下吏,且当拭目俟之。”康梦庚叩谢道:“生员龆龀稚子,知识未开。然事属变论,冤称奇绝。苟可以一身而全万命,敢不奋臂为之,以补神明之所不逮。今生员落落一身,天涯万里,而萍踪南北,固无所系。然男儿遇合,自有其时。乃蒙老大人谆谆戒勉,此终身药石,何敢忘之。但生员尚有请者。娄仲宣为妇而杀身,姜氏顺夫而殉节,且刚肠百炼,操凛秋霜,虽毒谋百出,凭陵四起,而心终不挠志终不屈。彼二人者,轻生死而重名节,皆天地间之正气。众恶虽已伏法,而义夫烈妇,终泯而莫知。更求老大人申详各宪,题清旌扬,以慰幽贞而彰风化。若屠恶虽遭诛戮,然未邀国宪,岂为正法。屠六虽溺于江,此属天诛,而三尺尚为漏网。并乞老大人暴白二人罪恶,示众通衢,庶几公道不论,舆情允协,将与各宪之良法美政,并乘不朽。愿老大人俯从而准行之。”邢天民听了,大喜道:“本府意中,亦欲如此。况承康兄大教,即当申闻,直指上达圣聪,为之立祠建坊,附于祀典。至屠恶罪案,自当如教拟详,不敢有虚盛意。”康梦庚道:“既蒙老大人曲从鄙意,生员何敢更赘一词。”便深深一揖,告别出来。

看官,你道娄仲宣,真个阴魂未散,来此诉冤吗?原来邢天民,因贡鸣岐说知详细,犹恐悬空坐拟,不能服众,故假设此局,以鬼话愚人,使人误信,白日之下,怨鬼索命,愈加警动。这段妙裁,更是出神入化。次日,勘验姜氏尸首,却面色如生,怒容宛在,邢天民十分叹异。吩咐买地营葬,以待旌表。遂批谳语,申详道:

看得屠明命,一郡之枭横也。有仆屠六、屠八,织谋措祸,奸占乱伦,荼毒杀诈。秽恶彰闻,指不胜屈。前年,延师娄仲宣,诲其嗣子恩官。明命瞰仲宣妻姜氏色艾,陡起兽心,以瓦砾伪为锱重,计赚移馆宣家,忍以嗣子服毒,贿县陷宣入罪,毙之圄中。原其心,盖欲割绝贞妇之念耳。而蜜口利诱,毒威迫胁,奈姜氏贞,卒不回,乃复回禄其家,致氏育子道路,可谓伤心惨目者矣。无已,复媾奸尼彻凡,诱归密室,离其母子,其于情理,何堪。更可骇者,以屠八诡扮彻凡之嫂,计赚联床,伏凶抄捉,硬盾和奸,乱氏洁操。其惨毒至此,更朦县断卖身。复布牝枭,圈阱狼窟。惜姜氏溺井完节,埋尸黑土,且虑伊子长成报复,亦为剪灭其根。杀命抄家,殆无噍类。屠六,先已溺江,似无容议。今元恶,赖康生员手戮。髫年仗义,英迈可风。二凶虽已伏诛,仍拟戮尸示众,屠八拟绞监候。彻凡及诸羽恶,姑念驱使,概杖以释。第姜氏贞烈,卓绝可称。一身而任纲常,三载尚余生气。相应详请宪台,具题旌表,砺苦节于九原,阐幽贞于千古。雷霆雨露,并属宪恩。卑府未敢擅便,伏候宪裁。

案成,一面晓谕通衢,虽三尺之童,皆欢欣鼓舞,莫不交口称颂,太守廉断,如龙图再世。一面申文上司,题请旌奖,不题。

原来彻凡,虽是个淫恶,然柔弱软媚,从未吃着官刑。这日在府堂上,经了一拶,已自死而复苏,那里还熬得这三十头号板子,血肉淋漓。此时虽不即毙于杖下,却有气无声,抬出衙门,气已断了。屠八虽打棒惯家,却何尝有此六十之狠,且夹棍紧短,胫骨俱碎,下在狱中,冤家又多,谁来看顾。不上数日,也在牢洞里做了个出身之路。这都是为恶的报应,天理何尝有分毫挫过。世人不可不将此事,做个儆戒的话头。

却说康梦庚,候太守审完,又禀白了许多说话,退下堂来,同王用、朱相并韩老儿三人正出府门,就有两个青衣人接着,道:“康相公出来了吗?我家老爷的船,已开过了江,歇在瓜州闸上,特着小人,候请康相公,回寓所收拾了铺陈,搬往老爷船上同去哩。”康梦庚看见,认得就是贡鸣岐的管家,因谢道:“过蒙你家老爷用情,转劳大叔在此守候。且请到小寓商量。”康梦庚同着众人走路,心里暗暗想道:“我监已坐满,不必再到江宁。此地已与屠氏有隙,亦不可久留。欲待归家,又恐王仲吉尚未忘情。正无去处,莫若且到山东,盘桓一两年。不惟得观山水之奇,亦且以广交游之路,兼可留心好逑,潜访河洲,而觅关雎之偶,有何不可。”算计已定,遂到下处,收拾了行李。将几件礼物,送与韩老儿。谢别了,带着王用、朱相,同贡家两仆,到排湾里寻个小舟,渡过了江,赶到瓜州闸上,来见贡鸣岐。有诗云:

无心相遇便相怜,情到关心岂偶然。

金谷标梅应有待,故随荇菜到江边。

却说贡鸣岐,因康梦庚是同年故人康燮之子,又见他少年才美,一表非凡,总角而赋采芹,成童而诛桀恶,自是天亶人豪,故十分敬重,十分珍爱。因想女儿才貌。向欲觅一快婿,奈访遍名门,并没一人配合得过,所以因循未定。及见康梦庚,方不愧东床之选。若错过其人,安能有此佳偶。便有个招留为婿之意,故欲同他赴任,好议及此事。因恐众人猜嫌,假意把船开过了江,泊于瓜州闸口,着两个家人,候他审过了,接着赶来,一同起程。

康梦庚小船,到了闸上,拢近官船,就有许多人扶了入去,一见贡鸣岐,便拜谢道:“小侄一时粗莽,几致杀身,然大义所在,谁复能遏,幸蒙老年伯抱白小侄之心迹,使冤抑得伸,贞烈不泯,台恩厚重,愧不能报。乃复招留雀舫,深荷提挚,俾小侄得以趋承左右,亲沐懿徽,何幸如之。”贡鸣岐道:“贤侄此举,上合天心,下全民命,固神人大快。苟有知识,能不愧为莫及。虽欲不白,乌可得已,老夫何力之有。因忝年谊,不忍遽别,想贤侄客边,谅无他事。故此,相屈一游,朝夕握吐,以慰老夫寂寞。”康梦庚道:“多蒙相爱,敢不乐从。况山左自是名邦,亦可观风问学,更愿老年伯时为策励,启辟幼愚,此行更资益无穷,尤荷培成之德。”两人互相谈吐,甚是投机。

原来,贡鸣岐有两只座舟,家眷在后边一只船上,自己与儿子贡玉闻,同坐一舟。因叫家人请出大相公来,与康梦庚相见。康梦庚抬头一看,只见那贡玉闻,年纪虽只十五六岁,却痴顽肥伟,蠢然一物,粗俗之气,见于眉宇,略无一毫雅道。作过了揖,对面坐下。只见他,言词鄙劣,举止轻浮。康梦庚知他是个憨哥,暗暗好笑,并不做声。贡鸣岐道:“小儿只因失教,略不知礼,故令其亲近高贤,望贤侄勿弃愚陋,怜其无知而教诲之,老夫之幸也。”康梦庚逊谢道:“小侄幼稚无闻,等于盲瞽。世兄丰仪伟抱,自具佳才,何敢企及,乃蒙过誉若此,岂不置身无地。”是时,天已隆冬,正值大雪。贡鸣岐便叫治出酒菜御寒,乃命儿子与康梦庚对坐,自己朝上相陪。三人饮到半酣,贡鸣岐正欲试试康梦庚之才,便叫开了窗子,大家看看雪景。只见四面宛若琼瑶,大地尽皆珠玉。如盐似粉,禽鸟尽已潜踪;远树遥山,天地因而无色。有一套曲儿,道那雪的景象:

〔步步娇〕玉屑霏霏和风卷,窗薄晨光满,琼楼璀宇偏。醉拥霜裘,片片银花染。飘拂上雕阑,似嫩玉装成遍。

〔醉扶归〕冷飕飕入牖频侵砚,白茫茫随风乱舞棉。散香闺思妇罢描鸾,积空庭高士慵开卷。茅檐隐约玉楼寒,湖山仿佛晶屏闪。

〔好姐姐〕空中天花乱翻。任癫狂沾衣扑面,便丰年多瑞,穷儒午尚眠。梨花瓣,小庭坠下无多片,遮莫轻轻落蕊攒。

〔江儿水〕彩向狮云瘦,蓝关马不前。印瑶台,屐齿深深陷。舞墙东,蝶翅翩翩展。簇氍毹,冰果纷纷乱。指冻频抛湘管,欲蔽寒□,十二珠帘未卷。

〔川拨棹〕险云敛,怪朝来寒较浅。舞遥遥帘外庭中,舞遥遥帘外庭中,碎纷纷竹里梅边。望江东思黯然,似当年塞北天。

〔尾声〕琼瑶万顷飞银练,一望江山月皎然,伫听农夫祝有年。

贡鸣岐对康梦庚道:“如此佳景,安可无诗。夙仰贤侄异才,何不试为一咏,以纪其胜。”康梦庚颇亦技痒,恰贡鸣岐触其诗兴,鞠躬应道:“老年伯台命,何敢多辞,但恐弄斧班门,贻笑长者耳。”贡鸣岐道:“何消过谦。”命童子取过笔砚笺纸,铺设案头。康梦庚不费吟哦,走笔成韵,双手送至贡鸣岐面前。贡鸣岐展开一看,见书法精楷,已自称绝。及观其诗云:

银花历乱拂琅玕,应是天孙泻玉盘。

六出已随春共改,万方遥并月同寒。

玉龙败甲和珠下,野鹤残翎失顶丹。

莫为年丰书大有,东南阡陌正凋残。

贡鸣岐读罢,不禁叹赏道:“怎贤侄诗才,如此敏捷,又如此精工,真可压倒元白。结语尤见留心民隐,轸恤时艰。少年中有此老成练达之言,真宰相材也。”因复入席畅饮。

那贡玉闻,看见康梦庚做诗,与父亲赞美,他都茫然不解,只大酒肥肉,横拖乱嚼,吃的杯盘狼藉。贡鸣岐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甚是不乐,反因康梦庚在前,不好责备他,转受了一肚皮的闷气。忽舟人报说:“船已到了扬州,河水冻涸,行不得了。”贡鸣岐便吩咐歇下。听见外边人说,岸上捏塑的雪人,甚是有趣。贡玉闻听得这话,飞也似跑出舱去看了。贡鸣岐同康梦庚也往窗口一望,见果有两个绝大的雪人,做得十分相像。因对康梦庚道:“何不以雪人为题,赋一短章,亦为韵事。”康梦庚并不推辞,展过一幅素笺,提起笔来,做一首七言绝句,递与贡鸣岐。贡鸣岐接来看时,见上面写着道:

玉为标格水为神,浪说重阳送酒人。

君莫笑他寒彻骨,一朝变化是阳春。

贡鸣岐看完,拍案叫绝道:“妙哉,不惟用意清新,而且运思灵巧,风骨机神,映带秀绝,却自不经。人道贤侄实禀天地之灵,非复人间烟火,那得不令人折服。”康梦庚谢道:“蛙声蚓调,妄玷骚坛,实自不揣,老年伯不加斧削,反辱揄扬,是不屑以子侄之礼,训诲卑幼乎?”贡鸣岐道:“诗文声价,自有定评,贤侄何必多逊。”说罢,袖着两诗,自往后边船里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面分解。

总评:

邢天民鬼案服人,而群凶尽灭,作者总要引出康梦庚与贡鸣岐两个宾主来,故生发此一段善恶报应,逼出正旨。譬如康梦庚是题目,贡鸣岐是文字,邢天民是文字中之起承转合。其余众人,乃是之乎者也等衬字。又如康梦庚是药,贡鸣岐是服药之人,邢天民是用药的医士,其余众人,乃是药中加减的葱姜灯芯等物。

§§§第五回

女婿特多心欲兼才美

丈人偏作色故阻良缘

词曰:

雪艇赓诗,玉笺作配谐鸳侣。痴情如许,自有关心处。 煞恁辞推,生恐桃源误。休疑阻,锦屏开处,一见如心素。

右调《点绛唇》

话说贡鸣岐,袖着康梦庚所作的两首雪诗,径到后边船里,刘氏夫人接着道:“残冬岁迫,河水不解,为之奈何?”贡鸣岐道:“此属天时,非人力可强。总是残岁,不多日子,索性在扬州过了年,新春自然和暖。但今日天气严寒,雪势甚大。女儿从未出门,恐受不得这般辛苦。”小姐道:“重帏叠嶂,不甚寒冷,爹爹勿虑。”刘氏笑道:“相公却怕女儿寒冷,他还呵冻弄笔墨哩。”贡鸣岐问女儿道:“我儿,如此严寒,还吟弄些甚么?”小姐道:“孩儿闻说外面塑两个雪人,因在窗子里觑着,果然相像。因戏咏一律,正欲求爹爹改正。”说罢,便在案头取出诗笺,双手递与父亲。贡鸣岐接诗到手,展开一看,其诗云:

丰姿明莹两飞仙,玉骨冰肌望俨然。

白面缘知难傅粉,素衣何事乱装绵。

披霜晓出应联屐,带月宵回却并肩。

对面只愁空皓首,春风流作泪珠圆。

贡鸣岐看完,大喜道:“我儿诗才,直如此隽雅,比前更胜了。”便也在袖中,摸出康梦庚两诗,递与女儿道:“这两笺,是个浙中少年所作。一首是咏雪,一首也是咏雪人的,故特带来与你看看,不知可也好么?”小姐接来展玩,只觉清新宕逸。因赞道:“此二作,空灵婉秀,不假烹炼而天然工丽,真绝构也。”贡鸣岐道:“此诗与我儿所作优劣何如?”小姐道:“二诗绝大手笔,真英年之龙虎,孩儿顽稚无才,勉为牵扭,何敢与之比并。”贡鸣岐道:“观我儿之诗,与此两笺,实不相上下。汝亦不必多逊。今日正有一事,欲与夫人、孩儿说知。”便从首至尾,将康梦庚所述之事,如何与娄仲宣报仇,如何杀死屠一门,并如何在京口驿前遇着,与自己如何嘱托邢天民审雪的事,细细述了一遍。夫人、小姐惊叹道:“怎小小孩子家,有此大丈夫的气节,真是世上罕有的了。”贡鸣岐道:“你道那少年,端是何人?却就是我同年故友康燮之子,今年才一十三岁。他五岁即善诗文,少具侠气。”遂又将所闻康燮得子之故,与少年游泮的话,又说一通。夫人、小姐道:“这等说来,竟是前生慧性,是个神童了。”贡鸣岐道:“他天聪所发,不学而知,真有国士之风,异日必为大用。故此,不忍见遗,特邀他到我舟中,同往山东赴任哩。”夫人道:“如此甚好,可就令他陪伴我儿子读书,也学些好样子。”贡鸣岐道:“就是方才这两首诗,是我命他即席构就的,不道我女亦有同心,可称双绝。今日欲与夫人商议,向来为女儿觅婿,无一佳者。今此子,才既空群,貌尤出众,且是故人之子。以吾女之才,差可相匹。若舍彼他求,安能有此佳客。意欲招之为婿,不识夫人意下如何?”刘氏道:“门楣才貌,既皆可称,可许则许,相公当自为之,勿问于我。”贡鸣岐听了,便欣欣然袖了女儿的诗,竟往前边船上,来见康梦庚了。有诗云:

少小同矜赋雪才,春风应自仗诗媒。

谁言半幅红笺纸,不及温家玉镜台。

贡鸣岐向康梦庚道:“适才贤侄咏雪之诗,固已出神入化。老夫有女,年才十三,粗知文墨,强效吟哦。老夫即以贤侄之诗,命其讽诵,不道他倒先做下一首。虽不能及尊咏之妙,然文理也还明白。老夫特送来请教,幸为之改削。康梦庚听了道:“原来小姐工于文翰,小侄才浅,安能窥其万一。”说罢,接来看了。不禁喜跃道:“小姐此诗,清真婉雅,觉有异香,沁人肌骨,真乃旷世仙才。小侄鄙顼庸姿,对之自觉形秽。”贡鸣岐道:“老夫观贤侄佳篇,固自无敌。今小女陋作,亦不多逊。老夫今日,虽非有心,亦岂无意。因商之老荆,特有句不知分量的语言相渎,但不知贤侄肯听与否?故不敢便说。”康梦庚躬身答道:“小侄蒙老年伯何等雅爱,何等深知,感恩知己,莫过今日。况长者之命,卑幼所不敢辞。老年伯倘有吩咐,自然遵从,敢有违逆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