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听说霍骁这霸王要走,真是乐得满脸开花。
他叫人妥妥当当地安排了马车,送上了穆家特制的小点心小特产,亲自送了人到门外,那热情的程度与当初答应霍二入住时的勉强,简直是判若两人,“贤侄,有空再来穆大伯家里玩儿啊!贤侄,慢走!”
霍骁坐在马车里,气呼呼地对长随掣风说道,“穆大伯不地道,做人没有诚意!”
他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问,“掣风,你家爷看起来很晦气吗?不然穆大伯为什么将我像个瘟神似的赶?你瞧我说要告辞了,他那个乐得,真是让人想想就来气。”
掣风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哪能那,二爷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生得俊俏,气度又好,连皇上都说您是个玉面小郎君呢,跟晦气沾不上边。”
他连忙呸了两声,“还说什么瘟神?哪跟哪啊?二爷您可不能妄自菲薄!”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却在想,二爷您从小到大的“英勇事迹”全京城的人无所不知,惹过无数麻烦,闯过无数祸事,这名声啊早就已经烂入人心了。人家安国公这不也是胆小怕事吗?万一在人家家里做出点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来,这可怎么受得了?再不然要是在人家家里出了什么事,霍王府能答应吗?皇上能饶得了安国公吗?
这么一个浑身都是麻烦的人物说要走,安国公当然欢喜之至了,若是换了他,说不定还要放鞭炮庆祝呢!
霍骁怎么想心里就怎么不舒坦,他重重呼了口气,对着车夫说道,“咱们不去长宁侯府了,转弯,改道,去清净山!”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得意起来,“穆大伯这么对我,可不能就这样算了!我听说他们家黄太夫人今儿要去清净庵,我就在山脚下等着,等太夫人来了……哼哼,听说穆大伯是个大大的孝子,见了黄太夫人就跟小鸡见了黄鼠狼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我倒要看看他下次还会不会欺负小爷!”
掣风听了这话张大了嘴巴,“啊?”
他痛苦地捶着脑袋,一边懊恼地说道,“二爷,您……您这不是来真的吧?这样不太好吧?您平常不是最讨厌给老王爷打您小报告的人了吗?还说这是小人行径!怎么这回……”
霍骁一把掩住了掣风的嘴,瞪了他一眼说道,“唧唧歪歪个没完,烦死了,你再唠叨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正说着,马车已经转了方向,风驰电掣般往清净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安国公府里,黄太夫人也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上车。
唐氏领着穆嫣亲自过来,笑着给黄太夫人请安,然后说道,“这孩子听说母亲是要去庵堂,便也想跟着您一道去。一来是想为她三姐姐祈福,二来呢也求菩萨保佑重琪身子康健。”
她话锋一转,声音低落一些,“再来,她心里也挂念着她父亲,说要给世杰持诵经文,这才安心。我拗不过她,便只好带了她过来求母亲领了这孩子一道去。”
说是恳求,但翠锦手里提着两三包的行李,这摆明了就是非去不可的。
穆嫣有份为家人祈福的心意,又沾上了已经过世的穆世杰的名义,黄太夫人当然不会不同意。
这些日子里,府中的传言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原本也想着这孩子若能配长宁侯府的宗孙,倒也算是桩不错的姻缘,便由着唐氏折腾,半个字都没有插手。不过,如今唐少谚仍旧在穆家住着,唐氏却匆匆将穆嫣送了出来,想必这亲事是做不成了。
黄太夫人思及此,便更没有别的话说,立刻冲着穆嫣招了招手,“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意,祖母当然高兴了,还不快过来?祖母正好觉得路上无聊,你跟着我坐,也好陪我说说话。”
她虽然是安国公府里的太夫人,地位尊崇,但为了不叫安国公夫人难做,所以近些年已经完全不管事了。整日深居简出,在她自己的院子里窝着,和婆子们聊天打趣,偶尔也能怡儿弄孙,算是在安享晚年。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盲了聋了,外头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晓得穆嫣来了之后,就用药膳之法将太医都已经宣告不治的七孙儿重琪治好了,听说最近虽然天冷,可重琪却能下地走了,每日晌午都要到园子里走一遭呢。太医也说,重琪的顽疾已经有所好转,以后只要好好调养,这该是没有大碍了。
黄太夫人从前最疼爱的便是穆世杰,听闻他过世的消息那简直像是剐了她半颗心那样痛苦,好不容易慢慢平静之后,又开始为三房担忧,这孤儿寡母的本来日子就难过,何况重琪还是个那样病弱的孩子。如今,三房有了起色,她心里自然高兴得很。
可也不由地,会生出一些好奇,以及怀疑来。
所以,唐氏将穆嫣送到了黄太夫人的车上,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与这个新来的孙女儿相处一番,最好能套出点话来,将她心中的那些疑惑给解开了才好。
马车徐徐驶出安国公府,穆嫣有些拘谨地坐在黄太夫人边上,她垂着头,目光落在了底板上。
历经过千难万险,她其实已经可以应付各式各样的人,该露怯的时候露怯,该坦荡的时候坦荡,这些她都可以拿捏得很好。甚至,她若有机会到了盛昌帝的面前,她也确信自己可以表现得很好。
但黄太夫人却有些不同,她虽然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年轻时曾经跟着老安国公行过军打过仗,胸怀计谋和韬略,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并不容易糊弄。
穆嫣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将原先想好的“经历”又在心里细细过滤了一遍,务必要做到九分真,只掺了一分假,这样才好瞒得过太夫人。
果然,她才刚刚将如何会的药膳这事想了一遍,太夫人便在她耳边问道,“五丫头,听说你会做一手药膳?不只将重琪给养好了,还得了东安王妃的青眼?”
穆嫣微微一愣,她给重琪调养身体的事从来没有瞒过任何人,可是给东安王妃的隐疾开药膳方子,这件事却做得十分隐秘,黄太夫人怎么会知道?
她一时揣摩不透黄太夫人是真的知晓,还是透过一些细枝末节来诈她。
想了想,她便认真说道,“孙女儿从前学过做药膳不假,重琪如今的饮食也都是我在一手看管着的。不过,东安王妃孙女儿只见过一面,上回外祖母生病,母亲带我回去看望时,王妃正好也在。王妃是个和善的人,看起来倒是蛮喜欢我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点理来。
黄太夫人不好明目张胆地继续追问,挑了挑眉,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不好看,过了半晌反而笑了起来,她眯着眼,轻轻拍了拍穆嫣的肩膀,点头说道,“不错,世杰果然没有在外头白养了个女儿,以后三房总算是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