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杨政见罗素摇摇欲坠,嘴角和鼻子里都溢出血丝,似乎精力耗尽的感觉。
已用不着罗素答他,那些无心者掠出黑暗的时候,黑甲虫中忽然冲出更多更快的身影,有的无心者还在半空中就被几条黑影缠上,也看不清他们出手的速度,无心者就在空中肢解成几块。
每当一名无心者挂掉,罗素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身体也颤抖得更厉害。
当然并不代表无心者已经毁灭了,他们在爆裂开后就迅速化做了密密麻麻的黑甲虫。
当初杨政就是被这一招弄得狼狈不堪。
但显然,杨政并不知道,无心者与黑甲虫的转换是高等巫术,当初若不是他把罗素逼得走投无路,罗素也不会使出这种压箱底的绝技,特别是无心者是被蛮力摧毁,就算它们是不死之身,带给罗素的伤害也无比巨大。
罗素已经在拼命了。
越来越多的无心者被摧毁,然后化成满地潮水似的黑甲虫。
四周已成为虫的海洋。
这些黑色的,丑陋的甲虫在悉悉索索的爬动,坚硬的上下腭碰撞发出嗒嗒的声音,成千上万只,这声音就恐怖了。
连杨政这方的士兵也脸色难看。
杨政也震惊,不过他震惊的是隐藏在黑夜里的敌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无心者的力量,当初他可是靠着邪力克制才打败这些鬼东西,现在对方轻而易举就把无心者解决了,他怎能不吃惊。
吃惊过后,一股好战的热血在沸腾。
有趣,杨政盯着黑暗中缓缓出现的变异人。
覆盖着全身鳞片的变异人终于悉数登场了,黑暗里也不知道潜伏了多少这样的怪物,从四面八方缓缓的爬出来,是真的在爬,他们四肢着地,有蹼的脚掌手掌打在岩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
身后的海面上也浮起许多脑袋,那些灰色的眼珠翻转着,充满暴虐的盯着岛上的入侵者。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血狼环顾了一圈,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他不怕死,也不怕与人拼命,可是,对象是一群怪物又另当别论。
“你怕了。”杨政淡淡的说道。
血狼闻言一颤,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我不怕。”
杨政微微仰起头,一阵强风吹来,雨水打得他脸上麻麻的,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月黑风高,正是杀人之夜。”
黑甲虫首先与扑上来变异人撕咬在一起。
霎时间,黑夜里尽是一些金铁摩擦的细碎声。
一个个变异人被黑甲虫包裹成一团团黑色的球状物在地上翻滚。
这纠缠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几团球状物呼啸着冲来,黑甲虫在翻飞,从密布的虫体缝隙中,依然能辨别出变异人的体型,很快,他们就冲到了杨政等人面前。
嘶叫声并没间断。
显然,黑甲虫没有咬开变异人的鳞片,变异人挥舞着巨大的鱼叉,首当其冲的就是杨政。
来得好。
杨政积蓄已久的一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个斜劈。
很简单的一刀,却达到了人类所能拥有的速度与力量最完美极限。
无关斗气,只有这种极限速度带来的强大撕裂力。
靠的就是黑玄晶超越一般金属的特殊分子结构。
猎血刀犹如陷入一团泥沼里,从初始的微微一滞,到惯性带来越加顺畅的撕裂快感,杨政一放一收,稍微迟钝点的人都没看清他的出手,结果却已经显现。
黑甲虫也无法咬破的变异人从肩胛到右臀切割成两片,伤口光滑如镜。
两片残骸还在空中弹飞,紧紧包裹住变异人的黑甲虫就开始疯狂蚕食打开缺口的血肉,一时间全是蚕吃桑的喳喳声,落到地上时,变异人的血肉已被蚕食一空,剩下一副白花花的骸骨和满地无法咬破的鱼鳞。
这种场面绝不好看。
哪怕面临这可怕下场的是敌人,众士兵也脊背发麻,腹内翻腾,靠近罗素的几名士兵,不自觉的就后退几步。
无论是黑法师还是亚路德僧侣。
永远是世上最可怕神秘的一群人,他们背弃光明的信仰,苍白,枯索,喜欢游走在黑暗与死亡之中,无视正常人类拥有的任何道德信念,对他们来说,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探索无穷尽的奥术。
但是现在,还有更加危险的敌人。
士兵们向内收缩,背靠背,支起盾牌,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冲撞。
被黑甲虫围困的变异人横冲直撞,丝毫不畏惧士兵们的刀剑,连续的撞击之下,用精铁制作的盾牌向内凹陷,士兵们口角流血,有的人士兵手臂已经被撞骨折了。
能破开变异人鳞片的只有杨政。
他挥舞着猎血刀,左右劈砍,反正只要破开一条伤口,那些嗜食血肉的黑甲虫就会钻进变异人体内,将他们血肉蚕食一空。
这是异常惨烈的战斗。
杨政带领的士兵只能被动防御。
看着前赴后继的变异人向蝗虫一样跳上来。
巨大的鱼叉穿透了铁盾,带走一名士兵的生命,更多的士兵冲上来,抵挡住防御的缺口。
双方都在拼命。
因为已没有退路。
杨政身边虽然多了几十具变异人的残骸,但他也绝不好受。
这些变异人力大无穷,动作敏捷不输给无心者,猎血刀可以破开鳞片,却往往让杨政非常被动,因为砍得浅了,生命力如蟑螂般的变异人根本若无其事,杨政亲眼看到被黑甲虫咬掉一大半血肉的变异人还在厮杀,而且更加疯狂。
每一次与那些大鱼叉的交锋,杨政都能感觉到猎血刀的呻吟。
轻武器与至少重五十斤手臂粗的鱼叉对砍,并不占据优势。
不多时,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漓。
左臂更是被鱼叉洞穿,鸡蛋大小的伤口向外淌着鲜血。
他本身的自愈能力让伤口很快止血,但下一次的碰撞让伤口又迸裂开,这是无比痛苦的折磨,每一次的撞击就要让杨政重复一次伤口撕裂的痛苦。
痛苦他可以忍受,无法忍受的是没什么希望的战斗。
他的手下在一个个倒下,他一个人杀得再快,也没有对方成百上千个人杀得快。
要拼了!
同他一样感受不只是他,罗素和两百多名士兵都察觉到处境的危险。
他们已退无可退。
罗素找准一个空隙,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子,咬开盖子就往喉咙里吞,很快半瓶子黑糊糊的药丸子灌进肚子里,沸腾的热气一下子贯穿他的四肢百骸。
身为银仗僧侣,罗素肯定有一些压箱底的玩意。
这些珍贵的药丸他平时重伤也舍不得吃上一颗,现在却像不要钱的炒豆一抓一把。
脑海的刺痛一下子缓解,那些温温热热的气流汇聚于额前,罗素体内的巫力几乎要膨胀而出,凶猛的药力让他的力量短暂的突破了临界点,只见他手握的权杖上似有一条条金丝缠绕。
镶银的魔纹发出的却是淡淡金光。
亚路德僧侣的最高阶,金杖僧侣的典型标志,魔纹金化。
“压撒路,戈尼色巴轰……”
低沉而缓慢的梵文魔咒一个字节一个字节从罗素的嘴里绷出,每跳出一个音节,四周的空气都沉滞一分。
那些缓慢的气流不断固化,天空中的大型涡轮黑云正被看不见的力量牵引,雷声都停了,狂风骤雨在这特定空间内仿佛消逝不见,那并非真正的消失,而是突如其来的压力,让人的神经处于被压迫的状态。
相比于从虚空而来的莫名压力。
狂风骤雨已经是小儿科。
黑甲虫却更加的兴奋了,它们发出更多振翅的声音,嗡嗡嗡嗡的连成海洋似的一片,充斥着整个岛屿。
第一次在气势上,变异人处于下风。
同为黑色力量的虔诚信徒,先知贾费斯第一时刻感受到了同一阶层的挑战。
隐藏在一片黑色中的幽幽绿睛疼的沸燃起来。
“金杖僧侣,该死的,已经两百年没有金杖僧侣出现了。”
原本沉稳的,傲慢的声音在此刻已近乎咆哮,显示先知的震怒与不安。
明明刚才还只是普通僧侣,为什么眨眼间就跨入金杖僧侣的行列。
金杖与银仗,绝对不是区区一阶所能形容的,就像八品剑士与九品剑圣,“士”与“圣”就代表着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全世界到多少八品剑士,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但能跨越这个“圣”门槛的不过区区数十人。
贾费斯可以面对十个银仗僧侣保持从容,却无法面对一个金杖僧侣不满怀戒惧。
哪怕他也已经跨入大术士的行列,但面对两百年没有出现过的金杖僧侣,贾费斯毫无把握。
他咆哮着:“上校,章渝上校。”